第六百二十章 死亡的價值(1 / 1)
濃馬城。
城外延綿成片的軍營,點燃的篝火照亮黑夜,城牆上的薩克普魯特士兵打十二分精神,巡視著周遭一切。
最近各方噩耗頻頻,米蘭特爾被塞力斯人的第二軍團推了一半,東南方向接壤的安納利亞行省東部已經被對方主力占據。
而距離這裡兩千多里的馬丁城,也傳來西海上的重要島嶼被忽然出現的塞力斯艦隊侵占。
各種壞消息從三個方向不斷傳來,讓歐非羅的薩克普魯特士兵戰戰兢兢,而另一個讓他們感到困惑的是,自從哈拉比托斯那場戰爭失敗,被救回來的大帝好像變了一個人。
從言語舉止,到服飾都在改變,甚至有人發覺就連樣貌也一天天的發生變化。
最近,聽說帝王還要改名字,皇室的幾個成員過去勸阻,都被丟到牢獄裡關押起來。
一時間,整個歐非羅,除了外敵環伺,內部也瀰漫起血腥的氣息,
這樣的關頭,沒人敢開小差,那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此時的濃馬城內,矗立著幾支軍隊,也是最近軍團改制,之前沒有參與,或提前返回的軍團,均被選入改建的名單。
新立的軍營之中,篝火照著附近走動的身影,圍在火邊的薩克普魯特士兵望著火焰與旁人低聲交談。
也有在營帳里的士兵,拿著磨刀石,打磨著劍鋒,偶爾聽到有戰馬奔行過去的馬蹄聲,便下意識的握著短劍衝出帳篷。
隨後被外面巡視的百夫長給推了回去。
「只是送消息的令騎,別緊張,塞力斯人還打不過來。」
那百夫長語氣頗重,他將那名士兵推回帳里,又朝四周看過來的部下揮了揮手,帶著親兵繼續巡視。
這段時間不斷有戰況傳來,不光士兵情緒緊張,城中的平民也感到了來自東方的殺氣,許多人甚至悄悄準備了包袱,白天的時候,找各種藉口逃離了這座歐非羅東面門戶。
此時的裁決軍團營地進來的幾名騎兵在前方方形的大帳前駐馬停下。
領頭的騎兵,讓部下牽著戰馬在外面等待,獨自一人朝著那最大的方形大帳過去。
薩克普魯特的軍團許多地方仿古羅馬,方形大帳四周空曠沒有簾牆,靠近便一覽無餘。
此時,已經進入戰時狀態,周圍巡邏的士兵比往日更加頻繁和警惕。
那騎兵過去時,還有不少帶著命令的傳令兵進出,守衛大帳的軍團近衛兵,哪怕知道過來的騎兵是同袍,也要上前搜身檢查,隨後才會放行讓對方進去。
「王子殿下,蘭斯洛特騎士長正在商議軍情,你進去的時候,請安靜一些。」
門口矗立的軍團近衛長,面容嚴肅的向過來的年輕騎兵說道。
火光照在那騎兵臉上,是俊秀的臉龐,一頭微卷的褐發,淡藍色的雙眸,身材挺拔,他朝那近衛長點了點頭,隨即走進布滿燈火的軍帳。
帳內還有站崗的士兵,以及警惕望來的目光,隨後朝進來的騎兵恭敬的輕喚一聲:「拜見王子殿下!」
這名騎兵正是薩克普魯特曾經那副身軀的兒子——奧斯迪。
當年薩克普魯特過來這方世道,還是普通士兵,而這個孩子也才四歲。
一轉眼,已經是十七歲,隨著薩克普魯特稱帝,對方的身份自然也成了王子。
這些年薩克普魯特陸續還有幾個孩子降生,對待奧斯迪,已經沒有當初那般喜愛了。
而最近,奧斯迪更加明顯的感覺到像換了一個人的父皇,對他,以及皇室明顯疏遠。
這次他還被父皇派出皇宮,到裁決軍團報到,讓他跟隨蘭斯洛特做一些事。
奧斯迪做為王子,想法上自然是覺得父皇這是在培養他,讓他儘早的與各軍將領熟悉。
軍中的事務,他曾經出入過父皇的幾支軍隊,那時候手腳都止不住的發抖,而現在,奧斯迪頗為意氣風發的走了進去。
那邊的燈火下,裁決騎士蘭斯洛特正與被譽為「多愁善感」騎士的特里斯坦商議軍隊改制,加強邊界的事。
「馬丁那邊,對方艦隊肯定會登陸,完全布防海岸線不是一個成熟的想法,最終還是要靠加固馬丁城一帶,對方艦隊雖然龐大,但在陸地上打仗的軍隊,應該不會很多陛下的意思」
燈火通明,人的影子倒映在地圖上,蘭斯洛特正說著,聽到腳步聲,微微偏頭看了一眼。
奧斯迪微笑的朝這位父皇最信任的騎士長行了一禮,然後禮貌且小心的走到一側坐下。
『多愁善感』騎士特里斯坦看到英俊的王子,他那如同美麗女子的面容,也勾勒出明媚的微笑,向對方行了禮節。
蘭斯洛特見王子已經落座,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接上剛才的話,繼續說下去。
「塞力斯人三面出擊,我們的軍隊雖然還有,但不足以和他們面對面的硬碰,陛下的意思與其殊死抵抗,不如讓他們陷入戰爭的泥潭,兩年、四年」
聲音里,奧斯迪俊朗的臉龐呈出嚴肅,身板也挺的筆直,集中精神安靜的傾聽蘭斯洛特的每一句話。
當聽到要讓塞力斯人陷入戰爭泥潭時,他忍不住開口插上一句:「拖垮他們嗎?可那要怎麼樣才能讓塞力斯人陷入戰爭泥潭?」
「這正是我後面要講的,王子殿下。這也是你的父親,叮囑我要做的事。」蘭斯洛轉過臉,奧斯迪一聽是父皇的吩咐,馬上閉上嘴,繼續聽著對方的下文。
「陛下審時度勢,西面大海有他們的艦隊,而我們其實並不擅長海戰,而東北面的米蘭特爾行省,自迦太基軍團覆滅,那裡已經沒有可以主持大局的軍團長可以力挽狂瀾。
東南面的安納利亞同樣是這樣的局面,哈拉比托斯那一場戰役,我們損失了許多軍團長,所以不能與塞力斯人正面對決,至少眼下不行。
而塞力斯那位皇帝,恐怕也是這樣的想法,所以才會長驅直入,殺到安納利亞東境。」
奧斯迪皺起眉頭,還是忍不住開口打斷,他面色嚴肅:「尊敬的蘭斯洛特騎士長,你有著豐富的戰爭經驗,但我還是不明白,我們要如何讓對方陷入泥潭。」
「王子殿下!」特里斯坦這位美男,拿起杯盞搖晃著裡面的葡萄酒,笑眯眯說道:「泥潭可以是軍隊,也可以是平民!」
「什麼?」
奧斯迪疑惑的看著對方,隨後反應過來,眼眶瞪大:「父皇想讓平民去送死?」
他連忙看向蘭斯洛特,想要得到對方肯定的答覆。
蘭斯洛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手按住地圖上的標識:「如果要再戰,幾個軍團跟不夠,但如果兩個行省的平民在塞力斯軍隊行進的道路上,組成無數的銅牆鐵壁,塞力斯人的軍隊再強悍,也會被拖的精疲力盡,這個時候,我們保持旺盛精力的軍團,就可以對他們發動襲擊。」
「平民也怕死,他們不可能送死一樣衝上去跟軍隊搏鬥。」
奧斯迪王子從後方來到濃馬城也有一段時間,對於塞力斯軍隊的強悍,他自然有所耳聞,讓手無寸鐵的平民去跟軍隊硬抗,他心裡有些牴觸。
「王子殿下,這是你父皇的命令,希望你不要違抗!」蘭斯洛特壓低嗓音,低喝:「做為薩克普魯特的公民,國家有難,他們有職責保衛這個國家。」
旁邊的特里斯坦扯了扯蘭斯洛特的袖口,示意他對王子殿下多一點禮節。
奧斯迪捏緊拳頭,正要站起來與對方爭執,但想到是父皇的決定,他又泄氣的坐回去。
畢竟,他如何爭執,這道命令也會送達出去。
帳內安靜了一陣,蘭斯洛特緩和語氣,繼續說道:
「王子殿下,就算我們不發動平民參與,塞力斯人也不會放過他們。
你最近在這裡一段時間,也知道塞力斯人屠殺薩摩人,以及上上個月,他們在帕拉丁、安納利亞的兩支騎兵做的事。
現在米蘭特爾和安納利亞東部地區,平民被他們驅趕和屠殺,與其毫無反抗的死去,不如拿起武器和塞力斯人戰鬥。
只有這樣他們的死亡才有價值,不然塞力斯人繼續西進,或者打進歐非羅,會有更多的平民死於他們的屠刀。」
蘭斯洛特的目光停留在奧斯迪的臉上:「戰爭從來沒有任何憐憫,我的王子殿下,而且陛下已經在各地發動輿論攻勢,調動平民的戰意。」
「另外,陛下也派出人,去了塞力斯人的後方,鼓動薩摩人、和塞力斯人的後勤商人。」
蘭斯洛特的解釋很全面,奧斯迪自然也聽得明白,但像他這種習慣平和生活,又在皇宮裡長大,面對中規中矩的戰爭,還能保持高昂的心態,但這種殘忍而詭異的策略。
卻是聽得那叫一個心驚肉跳。
他在右側皺著眉頭,繼續問道:「安納利亞有中部、西部有三百多萬貴族、平民、奴隸,總不能讓他們直接衝過去吧?尋常的宣傳,或許有一點效果,但是如果被軍隊殺破了膽子,恐怕還是會潰逃離開。」
「沒關係,只要能拖一拖,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蘭斯洛特臉上泛起笑容,走過來在跟著起身的奧斯迪肩頭拍了拍:「王子殿下也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看事也看得很清楚,你的父親會以你為傲!」
這位英俊的王子聽到這番話,反倒有些靦腆的笑了笑,「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所以父皇讓我來這裡。騎士長,請問有需要讓我去辦的嗎?我的精力還很旺盛!」
「安納利亞中部地區需要王子殿下去一趟,到那裡宣揚塞力斯人的恐怖,組織平民拿起武器抵抗,並訓練他們!」
奧斯迪點點頭,高興的領了這道命令,轉身離開了這座大帳。
特里斯坦看著俊朗的身影離開,臉上笑容漸漸收斂,看向一旁的蘭斯洛特。
「我覺得王子殿下剛才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平民沒有長時間的訓練,都無法成為合格的士兵,到了戰場上,很容易崩潰,還有」
這位多愁善感的騎士,猶豫了一下,「沒有足夠的意志支撐平民不會應戰的。」
蘭斯洛特此時卻沉默的看著空蕩蕩的帳口,好一陣,他才轉過身,將目光重新投到地圖。
「所以奧斯迪王子就是引發平民拿起武器的根源!」
「什麼?!」
帳內,特里斯坦幾乎尖叫出來!
軍營之外的濃馬城各條街道,同樣燈火延綿,坐落正中的是高聳的城牆環繞的巨大城堡,那裡是是皇帝居所。
寬大的城堡為基礎,能看到十多座塔樓屹立,帝國的禁衛軍團拱衛著城中每一個地方,再往內還有王殿騎士團。
曾經戰死的幾道身影,又出現在了這座大殿裡。
「將塞力斯人拉入無止境的廝殺,讓他們陷入苦戰,一刻不能停歇,而這些所有的事,需要的條件我已經準備好了。」
王殿之上,幾道身影的視線之中,薩克普魯特拖著潔白的披風緩緩走動,偶爾他轉過來的臉龐,隱隱有些變化,與當初的相貌變得有些不同了。
「王子殿下?」高文輕聲問道。
上方高大的身軀停下腳步,改名為亞瑟的皇帝,帶著笑容點了點頭。
「只有死了的王子,才是最好的王子借他的犧牲,在平民中掀起對塞力斯人仇恨的狂潮。」
大殿裡,亞瑟輕聲說道。
與此同時,安納利亞行省的這幾日,西涼軍與控弦狼騎瘋狂推進,同時被派出來的安祿山,領著兩萬生奴軍,與阿奴虎徒步三百多里。
與北上的飛羌騎分離出來後,往西北的歐非羅地界過去,途中還下起了一場暴雨。
地面變得泥濘不堪,只得距離邊界線,還有七百里的原野上駐紮。
帳篷都在漫天風雨里歪斜,安祿山那圓滾滾的身子裹在毛毯里,小眼眯著一條縫隙的吸了吸鼻涕。
外面的電閃雷鳴,讓他感到一陣心慌。
「這賊老天,好不容易領到差事出門,卻遇上大雨不過,怎麼感覺要發生什麼大事?希望別有什麼東西送上門來。」
他撫了撫頭頂快要歪斜掉下來的鐵盔,再次吸了吸鼻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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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死亡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