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鉛青雨幕,眾人歸(1 / 1)
將近晌午時分,氣溫越來越熱,城南外跪滿了百姓。
山呼海嘯般的吶喊響徹城上城下。
「拜見陛下——」
蘇辰站在車輦上,目光掃過四周黑壓壓一片跪伏的身影,將手中夏王劍遞給了典韋。
「朕凱旋迴朝,不必如此盛景,都起來吧,該忙的趕緊去忙,省得耽擱了時辰,被掌柜的扣工錢!」
天子的聲音洪亮,就算跪在最後面的人也能清晰的聽到,不知為何,天子的聲音令他們感到心潮澎湃。
黑壓壓的一片身影緩緩起身,這邊的蘇辰走下馬車,朝前方百官過去,此時的諸葛亮尚在麟郡做戰後的糧秣統計。
此時統領百官相迎的是狄仁傑,亦如剛來那會兒,身形肥胖,但並不臃腫,須髯也不再花白,腰間挎一柄鐵鐧,大步上前朝蘇辰拱手。
「狄卿,這段時日讓你操勞了。」
回朝可不是擺譜炫耀,做為甩手天子,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慰問幾句,讓對方心裡舒服。
這是御人之道中最簡單的基礎。
「一國之運轉,非老臣一人所能做,當百官功勞。」狄仁傑謙虛的再次拱手,蘇辰與他客套一番,便讓眾人都起來,見到荀彧,只是上前在對方手背輕輕拍了拍。
沒有任何話語,可這拍手的動作,比一兩句話更顯得親昵。
荀彧只是笑著微微點頭,側身讓出一條道,後面一個小人兒正墊著腳張望,看到父皇望來,掙脫房雪君的懷裡,一下跑過去,抱住蘇辰的雙腿,脆生生的叫了一聲:「父皇!!」
房雪君站在眾臣當中,看著父子相擁的一幕,嘴角輕輕笑了笑。
蘇辰朝周圍文武揮了揮手:「都散了,明日開早朝,朕再與你們說話,先下去為三軍將士準備酒水肉食,還有陣亡的士卒,將他們的名字刻上豐碑!」
「臣等遵旨!」狄仁傑、荀彧帶頭拱手躬身拜道,隨後左右依次後退,散開後,乘坐各自的馬車,駛離了城南這邊。
蘇辰招了招手,將大腹便便的房雪君拉過來,又抱起兒子蘇諶,「坐朕的車回去!」
「嗯。」幾月未見,房雪君心中有想過許多要傾訴的話,被蘇辰握住手,所有的話語,都變成了簡單的順從。
上了御輦,蘇辰讓宦官將鳳輦里的椅子搬到這裡,與白虎大椅並在一起,之後,御輦緩緩駛離原地,進入城門、駛入皇城。
回到久別的皇宮,蘇辰與太子蘇諶耍了一番,給他講了東海之上的事,隨後考校最近學的功課。
「最近太子日日纏著荀侍郎呢。」房雪君端了降火的酸湯過來,看著那邊的父子倆,也說起宮裡的事,「陛下,臣妾有意讓荀侍郎做東宮太師,讓諸葛丞相做少師,您覺得如何?」
「朕覺得不錯。」蘇辰拍拍兒子的腦袋,讓他出去玩。轉過身來,端起桌上的酸梅湯喝了一口,便起身攙著妻子坐到床邊。
不知想到了什麼,房雪君俏臉唰的一紅,有些抗拒的推著蘇辰的雙肩。
「陛下,臣妾還大著肚子不能這樣若是想臣妾大可讓師姐過來或者去孟昭儀那裡。」
「你想什麼呢,朕是想聽聽肚子裡的孩子動靜!」蘇辰彈了一下妻子的額頭,蹲下來,側臉靠在女人鼓鼓的小腹上,雙手輕柔的撫摸,聽著裡面『咕咚』『咕咚』的心疼聲。
夫妻倆就這麼坐在床邊,相擁在這片安靜的說著屬於兩人的私密話。
陽光穿過窗欞,泛起的寧馨驅走了外面惱人的蟬鳴。
征討倭寇前面的三年之中,夏國上下一直採取積極的休養生息,尤其是北方各州各郡,雖然在人口上比不得中原、南方的吳州。
但在諸葛亮、狄仁傑、荀彧精通民生,勵精圖治,底蘊隱隱趕超天獨厚的中原。
而且燕京做為夏國的政治、軍事之都,西戎草原的戰馬和皮毛、牛羊筋骨等物,都會優先供應這裡。
除此外,飛雲港也是減少南方商人在貨運上的成本,這是內陸其他州郡無法做到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它已經達到了一定程度的飽和,已經與鹿陽、盛康這樣的巨城比肩。
雖然北方燕京、中原鹿陽都是夏國南北之都,但民間又有另一種說法,燕京才是真正的京師。
這一點,其實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而且這些年華夏之文普及,車同軌、書同文之後,做為北方的人,在某種意義上,有著先天的優越感。
用他們的話說,北方的百姓是一路支持當今陛下,從大將軍一路走到夏王,再到天子。
如今歸為一國,度過了初期的不適應後,天下六國百姓都已安生,對北方那些人自持的傲慢和優越感,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這種默許下的態度,讓北方各州的地方在這三年裡隱隱蓋過中原和南方。
不過這一點上,諸葛亮和王朗竟然站在同一條戰線上,極力主張將夏國各州百姓地位平等。
甚至包括涼州剛剛改族名為羌的各個部落,以及南方越州百姓,三年裡,兩人算是第一次攜手,通過學術交流、野史怪志、人文風貌等等能傳播的途徑,方才起了不少效果。
蘇辰自然是全力支持的,畢竟當年他登基之時,就說過要讓曾經的各國百姓,都為華夏之民,沒有貴賤之分。
不僅僅是文字上的宣傳,每年的秋闈也會其餘州開一點方便之門,讓那邊剛剛接觸華夏五科之學的學子們能進入燕京的選士當中。
在這一方面,并州太守李儒便做的極好,大抵是拋開當年火燒洛陽的心理負擔之後,想要在這裡一展才華,想要更多的寒門子弟、貧苦子弟也能翻身,在并州各郡各縣,甚至下到鄉村,搜羅民間聰慧之人入學。
致力讓土地貧瘠、又沒多少商貿稅收的并州,另闢蹊徑的興起文壇之風。
這樣一來,寒門子弟、貧窮人家對於夏國,自然感恩戴德,李儒這招算是將他們牢牢將其捆綁在夏國的利益一環里。
但凡有對夏國不利的事,這些新興的文壇之秀,幾乎一邊倒的口誅筆伐,也有人甚至想要效仿,當年出使忻襄被殺的王懷義去往西域,逼迫對方國王將自己殺了,讓天子有理由發兵討伐。
這樣便能青史留名,自己的家眷也在鄉間借自己的名望,能得到更多的資助。
為此,蘇辰也大為頭疼。
翌日一早,蘇辰早早起床洗漱,在宮女服侍下穿戴完畢,便與等候多時的典韋、許褚來到御書房,此時還是五更天,距離開早朝還有兩刻鐘。
他一進到書房,便開始翻看篩選過的奏摺,當中就有這些書生主張擴張,或自願前往西域諸國。
「李儒教出的是什麼書生比軍人都還要好鬥。」
看著奏摺里寫的內容,蘇辰就感到一陣頭大,難怪送到他御書房裡等著批閱,想來狄仁傑拿到手裡,也不知該如何下筆。
畢竟這些書生,都是為夏國考慮。
「幸好朕這段時間在海上,這些奏摺都是六月份送來的,那時候,西域南道都還沒打通。」
蘇辰隨意翻看了幾本,便將這些奏摺丟回桌上,詢問了時辰後,方才出了書房,去往前宮開早朝。
與此同時,天外隕石隨同兵馬一起返回燕京。
消息傳來,城中百姓紛紛湧上街頭觀看兵馬入城,也有城外的人,早早在軍營外面二十多里,一條必經的官道上等候。
淅淅瀝瀝的雨點落在攢動的人頭上,已滿二十的呂玲綺站在車輦上,視線越過下方一個個頭頂,朝前方張望。
「娘,怎麼還沒看到爹?」
她旁邊還有一個穿著普通,正拿紙傘從車廂里出來的婦人,將紙傘撐開,遮到女兒頭頂,也跟著眺望一陣。
「聽說有天外隕石,你爹那性子,肯定會看顧周到,腳程自然就慢了。」嚴氏雖然口中慢條斯理的在說,可也忍不住伸了伸纖細白皙的頸脖。
呂玲綺懊惱轉過頭,「這次打倭寇,陛下都不帶我,一群猴子一樣高的人,有什麼好擔心的。」
「盡說瞎話,都去打倭寇了,誰照看燕京?」嚴氏撐著紙傘,笑著捏了捏女兒的耳朵,順勢扯了扯身上套的一件湛清色單衣,將隆起的小腹遮了一下。
就在這時,前方的人群不知誰喊了一句:「哎喲,看到了!」
緊跟著許許多多不同的人聲都在吶喊:「兵馬回來了!」「那什麼東西?莫不是天外隕石?」「真大啊,它是怎麼從天上掉下來的?」「蠢,這麼重,肯定會掉下來!」
官道間的喧譁驟然而起,到處都是人指著遠遠而來的龐然大物交頭接耳的說著。
先行的騎兵過來後不久,便是步卒扛著長兵,挎著戰刀、弓弩排著整齊隊列蜿蜒而來。
「諸位子弟,可飲一碗水!」
人群里,有端著清水的身影飛快衝過差役的阻攔,走到路邊,將碗中的清水遞過去,那人隨後跪到路邊,朝行進的軍隊一邊磕頭,一邊淚流滿面的哭喊:「謝諸位,為我家小報仇!」
周圍百姓中有認識他的,對身邊疑惑的人解釋道:「他姓袁,麟郡那邊的人,他常在北地做買賣,家裡遭了倭寇,婆娘連同一個五歲的女兒,還有老娘都被倭寇襲村時殺了。」
「那些倭寇該死,被滅的好!咱們的人好端端的生活,非要跑上岸來,弄的別人家破人亡!」
「那群猴子,呵忒!」
絮絮叨叨、罵罵咧咧的話語聲里,遠方那邊陡然傳來轟的一聲,是軍中的鼓聲敲響。
擁擠的官道兩側,剛還嘈雜的人聲,此刻都停了下來,坐在僕人肩頸的豪紳們偏頭張望,後方看不到的百姓急忙墊起腳,或者不停的跳起來。
「娘,快看!」呂玲綺拉著母親的手,指著遠處。
飛舞的雨點之中,不少人抹去臉上掛著的水漬,片刻就聽到整齊的馬蹄聲。
視線里那頭,外罩黑色皮甲的騎兵,呈三列如長龍般過來,重重的馬蹄踩踏泥濘的路面,挎在腰間的刀兵不時發出碰撞的聲響。
兩張大小不一的長弓短弓交叉負在背後,腰間環首刀不時擺動撞在馬鞍上,這些騎兵神色肅穆的直視前方,雨點掛在睫毛,落在眼睛裡,都未眨一下。
一面寫有『並』字的旗幟高舉在雨中,眼尖的人遠遠就喊了一句:「是溫侯的控弦狼騎!」
「溫侯威武!」也有人忍不住喊道。
目光聚焦的旗幟下,呂布挺直背脊,一襲紅色的披風在風雨里招展,手提一桿方天畫戟,身下的飛煙紅雲馬披著馬具,如同主人一樣,趾高氣昂的邁著蹄子,震得呂布雙肩一對獸頭披膊哐哐輕響。
風雨之中,掛著雨水的劍眉下面,雙目威凜,眸子掃過周圍,僅一眼,便看到了人群後方的一輛馬車,隨後偏過頭,正眼相視,臉色頓時泛起了喜色。
頃刻,他目光又落到了夫人的小腹上,喜色更濃了。
行進的軍隊繼續前行,延綿官道十多里,待控弦狼騎去往軍營屯紮,緊跟在後面的入軍營的是白馬義從,以及唐軍、幽燕、并州、益州四支兵馬。
而那體積堪比一棟小院的天外隕石也終於卸下了馬車穩穩落地,安置在軍營西南五里處。
項羽抬起頭看著被布遮蓋的龐然大物,忍著心頭的噁心感,轉頭朝後面的士兵吩咐道:「此物嚴加看管,每日五班巡邏,若有人出現不適,立即撤換休息。」
「是!」
跟過來的一眾士卒整齊且大聲的回應。
不久之後,項羽領著親兵出了軍營,其餘將領還在整頓軍務,他就不便去打擾了。
「這呂布倒是跑得快。」項羽遠遠看到剛領兵回來的呂布,此刻已經跑到妻女那邊,坐在車輦,貼著妻子的小腹,哈哈的傻笑。
「哼,項某可不羨慕!」
一轉馬頭,項羽看到了等候他的倩影,撐著紙傘,立在一輛馬車前,青絲舞動,湛清色的裙擺在風裡撫動。
看著騎馬奔來的項羽,虞姬露出一抹微笑,仿如一幅展開的畫卷。
「哈哈!」
項羽縱馬過去,探出手去。
心有靈犀!
女子也伸出手,頓時被項羽拉到了馬背上,一起縱馬奔行在鉛青的雨幕里。
兩日之後,西域使團進入延塘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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