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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臨行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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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懷谷今夜睡不著覺,他心中總有些隱隱不安。於是半夜時分,他便走出營帳去外邊散心,只見天上好大好圓一輪明月,像是只要走到附近的山頂上,便能伸手摸到一樣。

    月圓,人也應該團圓。余芹當然在自己的身邊,李紫、柳婉兒等人也都有各自的消息,唯有顧三月,卻始終不知下落,徐懷谷有些想她了。

    三月,你也別怪師父狠心不去找你,只是每個人都得獨自走一條屬於自己的江湖路,誰也幫不得。

    徐懷谷望向明月,暗暗想道。身後傳來腳步聲,余芹披了一件單衣,走到他身邊,關切問道:「怎麼到這賞月來了?夜裡風冷,趕緊跟我回去。」徐懷谷道:「今夜有些奇怪,怎麼也睡不著覺。」余芹把衣裳給他披上,有些心疼道:「心裡有事就會睡不著覺。你哪點都好,就是心裡藏了太多的事,也不願和別人說。」徐懷谷笑道:「誰說的,不是還有你嗎?」余芹卻道:「你心裡有多少事瞞著我,我能不知道?只是你不說,我也不問罷了。走了,趕緊回去,連我都有點冷。」徐懷谷點點頭,和她並肩往營帳里走去。

    路上,徐懷谷問道:「螣蛇去哪了,我剛才見他不在營帳里。」

    「他說他每日只用睡一個時辰就夠了,夜裡他反而更精神,這會子應該去山裡去了。畢竟是山林里過慣了的,讓他一直和人待著,他也不習慣,這些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要慢慢來才好。」

    「也好,只要不惹事,這些都隨他。對了,明天我們就去興慶吧,這裡也沒什麼好留的了。」

    「你還是要去見林倉央?」

    「嗯,關於封興慶城這件事,我必須要和她當面談談。」

    「行,那便明日啟程,我和你一起去。」二人已經回到營帳里,在床邊解下靴子,鑽進了暖和的被子裡。

    雖說修士不睡也行,但終究是難得的安寧時光,睡一覺也好。上床又是許久,徐懷谷還是翻來覆去睡不著,便問余芹道:「你說,我們該給他取個什麼名字才好呢?一直叫螣蛇也不好聽。」余芹迷迷糊糊地都快要睡著了,便半睡半醒地呢喃道:「你還不知道嗎?他已經給自己取好了名字,就叫如玉。」

    「如玉?」徐懷谷微微皺眉,

    「像是個女孩名字。」

    「好像是他前幾天讀到一句話,說是言念君子,溫其如玉。他說君子好,所以就給自己取名字叫如玉。我也覺得挺好,就答應他了。」徐懷谷撲哧一聲笑了,側過頭去,道:「你就是這麼教他的?可見你也沒讀懂書。這句話可不是夸君子應當溫潤如玉的意思,這是一名女子在思念她的丈夫呢。」余芹都快睡著了,迷糊答道:「那又怎麼樣,只要他自己喜歡」話未說完,氣息已經平下來了,這是睡著了。

    徐懷谷望著她,笑了笑,隨即安靜地躺在床上不再動彈,怕會吵醒了她。

    他望向營帳的角落,思緒翩飛。確實如余芹所言,他有許多事都瞞著她。

    然而這些事若是一概都說給她聽,只怕她也要和自己一樣,整日裡被這些事困住了,所以還是讓自己一人承擔這些吧。

    等到了興慶之後,該如何說服林倉央呢?他心裡並沒有多少把握。思來想去,好半晌,他才覺得有些累了。

    離天亮應該還有一會兒,徐懷谷緩緩合上眼,心裡想著,多少還是該睡一下罷。

    次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縫隙灑進營帳里來之時,徐懷谷便悄然睜開眼,醒了過來。

    他昨夜只睡了一個多時辰,而且睡得很淺,因此醒的也早,不過還好,並不是很困。

    余芹還在他身邊熟睡,徐懷谷便先行躡手躡腳起了床,系上劍,撥開帘子走了出去。

    烏涼鎮今日起了一場秋霧,外邊有些涼颼颼的。士兵們大多已經穿戴齊整,持刀握槍地在營地里練武了。

    螣蛇立在營帳邊的一座瞭望塔底下,正看著一大群士兵練習刀兵之術。

    徐懷谷走上前去,低頭看了看他,搭話道:「昨夜去哪裡了?」

    「回先生,在山林里。」

    「在山林里做什麼?」

    「山林里很安靜,我就在那裡待了一晚,並未做什麼。」徐懷谷又看了眼他,螣蛇忙虛心地低下頭去。

    徐懷谷轉頭看向練武的士卒,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既然叫我一句先生,我便有管你的義務,撒謊一事,不要再讓我發現第二次。」螣蛇腦袋埋得死死的,讓人看不見臉上表情。

    「現在可以說了嗎,昨夜到底去幹什麼了?」

    「餓了,去林子裡找了些吃的。」

    「這就是了,牙齒縫裡血都沒擦乾淨,就算是要瞞著我,好歹也做得真些。」徐懷谷淡淡說道,

    「這並不是多大的事,你吃不慣熟食,我讓軍營的人拿出生肉來就好。亦或者你自己去山林里抓野味,究竟也算不得什麼,然而對我撒謊,卻實在不應該。你是不是見我和余芹對你很好,所以有恃無恐?嫌我束縛你,你離開便是。」聽到要趕他走,螣蛇忙顫顫地道:「回主人,在下不敢。」

    「改口,我不喜歡聽見那兩個字。」


    「回先生。」螣蛇立馬改口,又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低頭認錯,

    「學生錯了。」

    「錯了便要受罰。」螣蛇身子一抖,有些被嚇到了。委實不是因為他膽小,而是受罰二字對於妖族而言意義太大了。

    妖族的規矩不多,但卻條條都如律令一般不容逾越。小打小鬧在妖族是沒有人約束的,因此若有人要受罰,定是觸犯了族內的大規矩。

    輕則卸下手腳,重則被群妖分食,毫無情面可講。如今螣蛇聽到受罰二字,下意識地自然也嚇了一跳。

    他知道人族的懲罰肯定不如妖族嚴苛,然而他依舊面色沉重,連抬頭看一眼徐懷谷的勇氣都沒有。

    「把我與你的約法三章,工工整整抄寫一百遍。」螣蛇點頭答應下來。

    他才剛學寫字,每寫下一個字都要費上許久時間,何況還要工整。若是抄一百遍,只怕猴年馬月才能抄的完,不過至少比他們妖族的懲罰要強。

    徐懷谷見他點頭,又問道:「再有,我聽說你自己已經取好了名字,可有這回事?」

    「是,叫如玉。」徐懷谷點頭,說道:「那就依你。如玉,希望你對得起這個名字。」如玉忙答道:「學生一定會好好聽先生的話。」徐懷谷看著他,心裡有自己的打量。

    雖說確實是他做錯事在先,但是認錯態度卻還好,算得上真誠,也服他的管教。

    不過只有真誠還遠不夠,徐懷谷要看到他真切地去改變,才算是知錯了。

    關於該如何教好他,徐懷谷也比較為難。妖族與人族生活習性差異太大,許多事情上難免要生出衝突來。

    光靠言語教化未免太膚淺了,終究得讓他領悟到人情之美,讓他從心底里認同人族,才是正道。

    只不過說起來簡單,究竟如何去做,徐懷谷一時也沒多少頭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或許要花上三年五載,甚至十年二十年,總之這一樁事急不來。其實關於教化螣蛇,他還有更大的野心。

    他也想展示給世人看,妖族並非與人族水火不容,只要兩族放下隔閡,或許能和平共處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此時此刻說這些還太早了。那邊營帳帘子從裡面被掀開,余芹穿好了衣裳,走了出來。

    她一眼便看見徐懷谷和如玉站在一起,便走過來,笑道:「你們倆起得倒早。」如玉剛被訓斥,便沒作聲。

    徐懷谷微微一笑,答道:「是早。」余芹見如玉有些悶悶不樂的,便有些疑惑地看了他兩眼。

    徐懷谷對余芹說道:「走吧,我們去見陸子衿,和他道一聲別。」余芹點點頭,二人走開。

    如玉看見二人離去,便舔了舔牙齒,確定不再有血跡之後,心裡暗暗想道人果然不同於妖,洞察秋毫,比自己往常對付的那些妖族聰明多了。

    他回味了一番昨夜林子裡野鹿的滋味,尚還有些牙齒痒痒的。一想到從今往後怕是沒有這樣的口福了,不禁很是失落。

    然而既然自己選擇跟著先生,就只能聽他的話,守人族的規矩。這幾天裡,他初時還覺得一切都很新鮮,然而才不過四五天,便覺得枯躁起來。

    往後日子還那麼長,還不知道該怎麼熬才好,可自己又無處可去。無可奈何,他只得回了營帳里,找出紙筆,慢慢研墨,抄寫起徐懷谷和他約定的那三條規矩來。

    這三條規矩,徐懷谷早就把話說的很明白了。此乃底線,若他敢稍有逾越,一定會被徐懷谷趕走的。

    因此對於這三條規矩,他心中頗為敬畏。不多時,徐懷谷和余芹便回來了。

    他們說要前去一個叫興慶城的地方,如玉聽了,心中便又有些期待起來。

    人族城市的繁榮,早已不止是中域人津津樂道的驕傲了,甚至就連妖族都久聞其名。

    在如玉尚還是一隻小蛇的時候,就聽族人的長輩們談論過人族的城市,說得如何繁華漂亮,恨不得傾盡天下所有讚美之詞。

    與之相比,妖族人口最多的居住地也只是笑話罷了。不過這些事情,人族是一概不知的,他們只以為妖族對人恨之入骨罷了。

    臨走之前,徐懷谷再三叮囑他道:「進了城,你只跟在我們身邊,凡事多看看,多學學,切莫惹出禍事來。再者,我與你作的三條約定,你務必記在心上,若有違背,我不留你。」如玉鄭重地點了頭,又拱手給徐懷谷拜了兩拜,保證不會惹禍,這是他目前學到的人族最重的禮數了。

    於是二人一妖便踏上了前往興慶的路。此去興慶,徐懷谷的心境又與以往不同,他知道這很可能就是最後一次去興慶城了,未免有些淒涼。

    他走過那麼遠的江湖路,起點便都在這一座城裡,如今興慶危在旦夕,他卻愛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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