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拉鈎(1 / 1)
一眾馬匹迅速奔來,其中一匹馬跑的尤其快,遠遠拉開其餘馬一大截。
那領先的馬飛奔至眾修士面前,還沒來得及停下腳步,余芹早已高高拉起韁繩,飛身下馬,一把撲進了徐懷谷懷中,扎了個猛子,力氣大得連徐懷谷都稍稍後退了一步。
徐懷穀神情一滯,緩緩伸手抱住她。余芹撲在他懷中,哽咽道:「我生怕你出什麼事來著,幸好沒事,幸好沒事」看書溂徐懷谷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我能出什麼事?這麼多年來,多少生死險境,還不是走過來了?可見閻王爺不歡迎我,一時肯定死不掉。」余芹抬頭看向他,臉頰上淚痕點點,哭得梨花帶雨。
她一邊流淚,一邊委屈地說道:「瞎說!一時死不掉,以後也不許死!」
「好好好,不死,不死就是了。」徐懷谷溫柔地笑,替她抹了眼淚,
「趕緊擦擦,都是修士了,還喜歡哭,也不怕人笑話。」余芹沒理他,又一頭扎進他懷裡,嗚咽地抽泣起來。
徐懷谷只得站在原地,緊緊抱住她,不敢動也不敢說話。見他這副模樣,殷子實無可奈何地搖頭笑了幾聲,樊萱嘴角動了動,也微微一笑。
螣蛇默默地站在人群之中的不起眼角落,看著擁抱的二人,又看著周圍人的笑聲,眼神中不禁顯露出幾分疑惑。
其實他不太明白這是在幹什麼,像是某種人族特定的禮節。是為了慶祝勝利嗎?
反正他在妖域的時候,從未見過這樣的事。他認真地朝二人看過去,默默記下,這是人族的禮節。
那邊楚秀楊也已經駕馬過來了,還有李思青和安筱雨,他們一直御劍跟在眾人身邊,此時也翻身下劍,看見徐懷谷和余芹相擁,二人都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見安筱雨難得笑了,李思青立馬將頭一歪,打趣她道:「你怎麼也有心情笑了?我記得你在清風谷的時候,從沒人見你笑過,大家都以為你不會笑呢。」安筱雨一聽這話,臉色立馬又沉下來了,剜了他一眼,狠狠道:「少貧嘴幾句,能活得更長久些。」李思青一笑置之,繼續看向徐懷谷二人。
李紫自然也已經趕到,不過她只是騎在馬上看著,並未下馬。雖說面無表情,但這面無表情未免有些不合時宜,更像是在刻意壓抑自己的情緒。
楚秀楊下馬,走到二人身邊,眉眼彎彎笑道:「回去有的是時間抱在一起,不差這一會兒。此處剛經歷過大戰,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還是先回北邊安全的地方去吧。」余芹這才從徐懷谷懷裡起來,擦乾了眼淚,朝著楚秀楊點點頭。
徐懷谷看向楚秀楊胸口纏著厚厚一層繃帶,關切地問道:「你還好吧?」楚秀楊擺擺手,毫不在意地笑道:「我沒事,一點外傷而已。」說罷,她又看向樊萱。
只見樊萱嘴角流血,滿身泥土,搖搖晃晃地站不穩,只能靠著殷子實扶起來,好不狼狽。
楚秀楊見她這樣,不禁趕忙問道:「樊姑娘可還好,傷著哪裡了?」樊萱勉強笑著搖了搖頭,道:「吃過藥了,沒什麼大礙。」楚秀楊連忙走上去,從殷子實手中接過樊萱,讓她挨自己肩膀靠著,連連嘆息,擔憂不已。
徐懷谷嘆息一聲,語氣有些責備地說道:「一個個都喜歡勉強撐著。要不是因為那件法袍,她早就沒命了,還說自己無礙。」樊萱低頭,一聲不響。
楚秀楊看著她身上的那一件法袍,暗暗鬆了口氣。幸好自己考慮到了這一點,當時把法袍還給了樊萱,否則自己可就成了害死她的罪人了。
自己沒死,反倒是救命恩人因為自己而死,叫她楚秀楊今後有什麼臉面活下去?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緒變化,樊萱抬頭看了楚秀楊一眼。二人眼神對碰,一切盡在不言之間。
既然已經平安地渡過了這一劫,不管是誰,都該好好慶幸一番。眾人整理好過後,便有說有笑,往北邊走去,馬匹也緩緩邁開步子。
螣蛇默默走在隊伍的最後面,不聲不響,絲毫不引人注意。在場的所有人裡面,似乎只有李紫有些悶悶不樂。
只不過大家都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悅之中,也沒人注意到她。徐懷谷與余芹騎在同一匹馬上,二人正咬著耳朵聊天。
徐懷谷和她說剛才在這山林里發生的事情,余芹早已抹乾了眼淚,安安靜靜地坐在馬匹上,笑著聽他講。
當提及螣蛇之事時,徐懷谷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了出來。畢竟這件事不是小事,他收留了一名九境的大妖在身邊,於人族的規矩似乎有所不容。
余芹聽到這件事之後,笑容也逐漸消失了。她轉頭看了看走在隊伍最後的那個孩子,心中不安,便悄聲說道:「雖說是有些可憐,但畢竟是一名九境的大妖,心性難測。把他留在身邊,我怕你有危險。」徐懷谷說道:「以我這些年所經歷的事來看,妖族也並非都是冷血之輩。這螣蛇的心性我看著不錯,加以雕琢,必定能成材,豈不比隨意殺了更好?」余芹爭道:「可是如果你看錯了他呢?蛇性最是狡猾,你怎麼能保證他今後不會對你不利?」徐懷谷依舊堅持己見,道:「蛇性固然狡猾,可是對他們所認同親近的人,他們會非常在意,這點比我們更有甚之。」余芹一聽,便知道徐懷谷一定說的是白小雨了。
既然勸不動他,余芹只得退了一步,繼續說道:「既然你執意要留下他,好歹也得給他一些限制。要不去韋前輩那裡求一個寶物,放在他身上,這樣一來,如果他不聽你的話,你也有辦法治他。否則,以他九境的修為,若是發作起來,我怕會惹出大禍。」徐懷谷低頭思索了半晌,還是搖頭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已經和他約法三章,如果他能好好遵守,自然最好,但如果他敢違反,說明是我看錯了眼,我也有辦法治他。」余芹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蹙眉,嘆了口氣,道:「你怎麼這麼固執,一點也不讓人放心,遲早要我為了你操碎了心才好。真真是我前世欠你的,這輩子要還你。」徐懷谷笑著伸出手來,輕輕拂過她如水般的長髮,道:「是前世的冤家才好,這輩子要長長久久在一起到老,老天爺也分不開。」余芹聽罷,又甜甜地笑起來。
突然,她問道:「你說,哪一天我們老了,該是怎麼個光景?」
「老了能是怎麼個光景?無非是頭髮白了,眼睛花了,耳朵也快要聽不見聲音了。到時候,我們倆就找一個地方安安靜靜地住下來,閒時去河裡釣魚,在院裡種花,曬太陽。興許還能有一個小孩子,在我們身邊跑來跑去」余芹打斷他道:「可是你說,以我們現在的模樣,老了之後能過上那樣安靜的生活嗎?」徐懷谷愣了一愣,余芹繼續說道:「你現在年紀還這麼輕,就已經是八境的修士了,就連鄧大長老和韋前輩都對你另眼相看。如今都到處忙不開,何況以後?只怕等我們老了,一樣要四處奔波,不得安寧。」
「不會的,只要我們願意,就能過上那樣的生活。」徐懷谷語氣堅定地說道。
他不覺想起了初次登上飛魚洲的土地時,遇見的那一對江湖俠侶來。他看向遠方天際的雲,懷念道:「我說個故事給你聽。我曾經在飛魚洲遇見過一對夫妻,男的是一名四境野修,女子是一名五境野修,都約莫三四十歲年紀。二人行走江湖,不為別的,只為在各處行俠仗義。當我遇見他們之時,男子其實已經有了歸隱之心,然而那女子好強,卻只想浪跡江湖。」
「那一次,我在飛魚洲的一個山野村莊中借宿,誰知敲遍了各家各戶的門,那村莊之中竟無一個活人,都是死去的鬼住在裡面。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有活人居住的宅子,夜半卻有人來敲門」余芹聽到此處,不覺打了個激靈,徐懷谷立馬笑了起來,頓時嚇人的氛圍一消而散。
「那後來呢?敲門的是誰,是鬼嗎?」徐懷谷娓娓道來:「我也以為是啊,但其實不是,來人正是那一對夫妻」徐懷谷將他在飛魚洲鬼村的事悉數講給了余芹聽,包括山神娶親的傳說。
自然,講到此事,不免要提及顧三月。關於徐懷谷這名開山大弟子的存在,余芹早就知道了。
不過後來徐懷谷和顧三月失去聯繫,以至於顧三月一直以為徐懷谷死了,徐懷谷也不知道顧三月身在何處。
自那新雨宗一別,二人就再也沒有聯繫過了。不過徐懷谷相信顧三月的能力,在江湖上行走,起碼能做到自保。
畢竟跟了自己那麼長一段時間,多少也學到了一些小心謹慎的道理,再加上她自己也刻苦勤奮,想必不會出事,只是看二人何時能再重逢了。
中域之大,多少修士畢生都從未見過彼此一面。但徐懷谷卻對這件事有一種莫名的信心,總有一天,自己和顧三月一定能再見,只不過是時間長短罷了。
故事慢慢講完了,天也快黑了。馬隊走著走著,也能看見不遠處的燈火了,就快要到北方的駐營地了。
余芹聽完故事,還覺得意猶未盡,便問道:「那一對夫妻的姓名,你可還記得?」
「記得很清楚。男的叫戴信,女的叫虞青青,後來他們就隱居在山中的一個鎮子裡,還叫我以後再去飛魚洲,一定要來他們家做客,倒是都很熱情。」余芹笑道:「真好。」徐懷谷也笑道:「到時候我們一起去他們家做客,你說好不好?」余芹立馬堅定地點了好幾個頭,笑道:「好,說定了就不許反悔。」
「不反悔。」
「要拉鉤。」
「好。」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二人像兩個貪玩的孩子一樣,在馬背上拉鉤起誓,愉快地笑了起來。
林子裡吹過一陣風,清爽宜人。心中有大自在天地,就連月色和夜風都是溫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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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拉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