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御劍南下(1 / 1)
徐懷谷提筆,在紙上寫下自己多年所收藏的仙家物件歸屬。七七八八的靈器法寶這類小東西太多,大多都是陳景山和崔淮法袍裡面的,他自己都數不過來,因此就乾脆當做送給七里山的中間費用,這一筆大概價值十枚彩珠錢。
給七里山做酬金,已經不少了。然後就是白涼山銅礦那三分之一的份額,徐懷谷早就想清楚了,把自己應得的銅礦份額分成三份,余芹、柳婉兒、顧三月各一份。
自己手上空著的三把仙兵,分別是兩把從崔淮手中拿來的仙兵劍,還有那一件他自己已經煉化的白玉印章,都要留下來。
那兩把仙兵劍分別給余芹和柳婉兒一把,白玉印章則送給顧三月,畢竟她習慣了用刀,用劍的話,恐怕用不來。
而那一端白玉印章,是一件上好的防禦仙兵,對於近身廝殺,有極大的用處。
只是可惜了自己的龍泉劍,這一把絕世好劍,若是自己死了,肯定也就會回到水雲宗的手裡了。
這一把劍已經是徐懷谷的本命飛劍,徐懷谷不能自己丟棄,不然的話,他可能會受反噬,直接重傷。
要不是這樣,他寧肯把龍泉劍也交給別人。寫到這裡,大致的東西歸屬都已經準備妥當了。
突然,他想起他的白姐姐,白小雨。白小雨一直對他都很好,比對自己的親弟弟還親,徐懷谷想著,自己怎麼也得給她留點東西才行,不然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他想到了自己手裡還有兩塊彼岸花令牌,以及淇陰城中醉花苑的那個叫宋蕊的女人手裡的第三塊,那可涉及到了忘川秘境最大的秘密,十二境的那位老修士。
只不過只是稍加思索,他就否定了這一條。這件事情若是貿然告訴了白小雨,把她牽扯進去,還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禍,還是讓這個秘密跟著自己陪葬比較好。
他思來想去,自己身上也沒什麼好東西能留給她了,便只好把白涼山銅礦三名受益人之中的柳婉兒畫掉,修改成了白小雨。
還有,自己兒時從泠江之中撿來的那一些石頭裡,還剩下最後一塊最漂亮的,徐懷谷一直好好收藏著。
這石頭雖然不值錢,但卻是他小時候最視若珍寶的東西,送給白小雨,最合適不過了。
這麼一來,他心裡就平衡了。還有最後一件大事,自己的父母還留在青嶺。
必須要在妖族入侵之前,把他的父母給接出來,最好要讓他們離開東扶搖洲。
這件事,他打算交給余芹去做。畢竟余芹就在扶搖宗,離得近。而且他們倆之間的關係,依舊是道侶,相互扶持對方的父母,也是應該的。
寫到這裡,事情就差不多交代完了,徐懷谷沉吟片刻,擱下筆。吳素素,但她很禮貌地沒去看紙上寫的內容,只是看著他而已。
此時她看見徐懷谷擱下筆,便問道:「寫完了?」徐懷谷點點頭,把紙小心地折好,並從袖口裡掏出了一顆彩珠錢,和紙一起交給吳素素,說道:「這是給你的,謝謝你幫我照顧顧三月和轉交東西給七里山。」吳素素看見是一顆彩珠,頓時就連連擺手,趕緊拒絕道:「不行,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徐懷谷勸道:「七里山幫我做事,都尚且收了我的錢,你幫我的忙,難道就不該收取報酬嗎?」吳素素堅決不收,說:「我知道你有錢,可我幫你的忙,真的不值這麼多錢。而且是我心甘情願幫你的,我沒想著要你的錢。」但徐懷谷硬是把錢和信都塞到了她的手上,而且說:「幫我的忙不值這麼多錢,那就當我徐懷谷交了你這個朋友,總值了吧?聽著,你現在沒了修為,賺錢很難的,留著它,以後肯定會有大用。」吳素素只得錢和那張紙都放進了自己的內衫裡面收好,卻堅決地說:「我自己的錢自己會賺,不要你的,我會把它給顧三月。」徐懷谷無奈地笑道:「也好吧,那就隨你處置了。」做完這一切,他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看向桌上的一支蠟燭。
這支蠟燭此時已經快要流完了淚,矮得和桌面一樣高了。而自己的生命也就像這蠟燭一樣,快要消逝了。
吳素素好心地問他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走?」徐懷谷雙眼無神地看著蠟燭,說:「馬上,讓我再休息一會兒。」吳素素點了點頭。
徐懷谷繼續說:「今天先不要告訴顧三月這件事,給她吃點幫助睡眠的藥,讓她睡到明天。等明天,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再告訴她。」吳素素應允下來,於是徐懷谷便又問道:「話說你今後打算怎麼辦?去哪裡生活?」吳素素想了想,認真答道:「我沒想過去別的地方,就想待在山上,每年去看一看辛鄰苑和蘇涒的墓,給他們打理一下。種一些花朵,養一群雞鴨,等到蘇新稔老先生什麼時候過世了,就接替他繼續掃祖師堂。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過完一輩子,再也不想被牽扯進任何的紛爭了。」徐懷谷笑了,笑得很苦很澀。
他溫柔地看向吳素素,艷羨地說:「你知道嗎,我現在真的很羨慕你。你從辛鄰苑的死中解脫出來了,而我,還得在這無盡的復仇噩夢之中掙扎。」
「種一些花朵,養一群雞鴨。曾經也有這樣的選擇擺在我的面前,可我依舊選了江湖和遠方。」徐懷谷單手提起劍,放在自己的胸前,對吳素素說:「這是我的劍,也是我的命。」吳素素真誠地問道:「你後悔嗎?」徐懷谷搖了搖頭,堅定地說:「不後悔。」吳素素長嘆了一口氣,又問:「告訴我,你到底有幾分逃脫的希望?」徐懷谷伸出兩根手指,平靜地說:「如果他們真的派出十境修士來,我逃脫的機會不會超過兩成。」才只有兩成?
這也太小了。吳素素焦急地看著他,催促道:「那你早點走,逃脫的希望就會更大一些吧?那你還在等什麼呢,為什麼不現在就走?」徐懷谷直視著吳素素的眼睛,嘆了口氣,說:「你知道嗎,吳素素,所有人都覺得我天賦異稟、光鮮亮麗,活得瀟灑自在。可沒人知道,我其實活得很累。我現在真的很累,我想要休息一會兒,什麼也不想,就好好休息一會兒。」吳素素有點困惑地看著他,微微啟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欲言又止,便沒有再勸他了。
天邊一道金光划過,朝著千江山筆直飛了過來。一把金黃色的傳信飛劍以比一般傳信飛劍快幾倍的速度,眨眼間就從雲海鑽出,劃破長空,一劍刺穿明劍堂的窗戶,穩穩噹噹地停在了徐懷谷的面前。
這把金黃色的飛劍與以往的傳信飛劍都不同,這上面,不僅寫著
「七里山」,還有
「加急」兩個小字。徐懷谷攥住飛劍,把飛劍放在了耳邊去聽。但他一聽到飛劍帶來的消息,竟然猛地笑了出來,看得吳素素皺起眉頭,一臉的不解。
吳素素覺得徐懷谷現在的精神狀態很古怪,像是瘋了一樣。她擔憂地拍了拍徐懷谷的肩膀,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徐懷谷笑得根本停不下來,說道:「哈哈哈,水雲宗還真是看得起我,哈哈哈」
「我剛才還在想著,他們會不會派出十境修士來追我,然後我就去問了七里山,結果他們告訴我,哈哈哈」
「水雲宗,他們全宗所有的三名十境修士,全都出來追我了,現在已經在路上。今天落日之前,肯定會到達千江山。也虧得七里山會用加急的傳信飛劍,不然一般的傳信飛劍都跑不過那三個老傢伙的飛劍。」徐懷谷笑得都喘不過氣來了,說道:「你說說看,好不好笑?」吳素素看著徐懷谷那笑的樣子,眼中滿是憂慮。
她趕緊問道:「那這樣子的話,你還有幾分逃走的希望?」徐懷谷大笑不止,說:「一分也沒有。」吳素素眉尖兒蹙得更緊了,她憐憫地看著徐懷谷,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話來勸慰他,便只好說道:「你怎麼知道一分希望都沒有?你以前經歷過那麼多死局,還不是過來了?現在趕緊走,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的!」徐懷谷緩緩地搖了搖頭,說:「你不懂,這次不一樣。以前那都是有人幫我,可現在,我只有自己一個人。我的飛劍速度太慢了,不可能趕在十境修士的前面逃到中土,我現在已經是必死之局。」吳素素聽到這裡,知道自己急也沒有用了,便問:「那你要不要和顧三月去告個別?」徐懷谷不假思索便說:「不用,她會看出來的。」
「顧三月很了解我,她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幾個人之一了。我去和她作別,她就一定會看出來這是生離死別,到時候又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我可哄不好她。」吳素素無奈地垂下眼瞼,嘆氣道:「你這個徒弟啊,還真是離不開你。」徐懷谷說:「她不是離不開,是不想離開。我很早之前就告訴過她,她遲早要一個人上路的。」
「再多說什麼也是無益了,我還是現在就走吧。記得我囑咐過你的話,明天再把這件事告訴顧三月。」吳素素神情莊重,使勁點頭答應道:「你放心,我心裡有數。」徐懷谷笑著說道:「我對你一直很放心。」說罷,徐懷谷不再耽誤了。
他站起身,吳素素把他送到了明劍堂的門口,他便把蓮子小劍從眉心之間放出來,落在了自己腳邊,然後踩了上去。
徐懷谷最後轉頭看了一眼吳素素,看了一眼顧三月的方向,然後便驅使飛劍,開始載著自己升空,準備遠去。
吳素素看著飛劍之上的徐懷谷,想到這一去,二人估計就再也見不著了,便突然喊道:「咱倆相識一場,若你沒死,記得寫一封信告訴我!」徐懷谷在飛劍之上,已經離開明劍堂有一段距離了。
他點了點頭,然後飛劍陡然加速,化作一道流光,消逝在雲海之間。吳素素站在原地目送他離去,心情複雜。
她摸了摸藏在內衫之中的那一顆彩珠錢,還有那一封要交給七里山的信,都還在,才安了心。
此時明劍堂的一間房間裡,顧三月正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進入了夢鄉。
她依稀好像夢到了,有一位住在天上的仙人要邀請師父和她一起去他家喝酒。
那天上的酒釀,裝在白玉瓶子裡,都是瓊漿玉液,每一滴比金子都還貴重好多倍呢。
她半睡半醒,卻咧開嘴笑了,喃喃道:「師父師父最愛喝酒了。我不喝了,喝飽了,我的都留給師父喝。」她笑了,然後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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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御劍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