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8?2打臉傾城戲子（1 / 1）

    梅榮白被梅致鵬尋來時, 已年方十二, 早過了學戲曲的最佳年齡，但也正因為他錯過了最好的時候，才顯得他天賦極高。

    因其自小便是孤兒, 無名無姓，梅致鵬憐其身世冠以梅姓, 賜名榮白，小字清塵。取其從容入世, 清淡出塵之意。

    為了引起兒子的注意, 能讓獨子再展笑顏，梅致鵬特意讓梅榮白在梅府學戲，讓梅府中每日都是鑼鼓喧天。

    這一招的確起了作用，已變得形銷骨立的原身終於從封閉的房間中走了出來, 臉上的陰暗也消退了不少。

    他甚至放棄了在外的學業，單為了日日痴望梅榮白學戲的身影。他對梅榮白超乎尋常的關注也就奠定了以後，梅府覆滅的悲劇。

    天道寵兒初到梅府之時, 原身梅毅飛已至十八，恰是情竇初開之時。他是一個活在戲中的人。他將自己的情感放在戲裡，從戲曲中體會人生，體會春日的明媚，秋日的哀思, 體會世間萬物的種種。

    而他和梅榮白的相遇正如戲中所寫的那樣。河畔的柔波里, 掩映秀麗少年的倩影, 掩映著他們彼此的呼吸。就在那麼一瞬間, 曖昧而纏綿的情愫開始結聚了。

    梅榮白在梅府學戲，一學便是四年，從十二歲懵懵懂懂的年紀到終識情滋味的雙八年華。

    這四年間，原身也已變成了一個二十二歲的成熟男人。加之容貌俊秀無雙，堪稱絕世美男子。即使為人十分陰鬱，但平城希冀嫁給他的女人仍是數不勝數。自他成年以來，梅府的門檻幾乎被媒婆踏破了。

    梅榮白與原身朝夕相處，日日看到如此盛世美顏，不免有些心動。而且原身待他雖在戲曲一道上非常嚴厲，但在平日生活中卻是極其溫柔。不但費盡心思地為他保養雙手雙腳，還在他因為緊張而登台失敗後低聲安慰鼓勵。這種溫柔的呵護讓梅榮白的一顆心自然而然的遺落在了梅毅飛的身上。

    兩人互相有情卻是誰也沒有說出口。同為男子，相愛本就驚世駭俗，遑論他們一個是平城上流社會的貴公子，一個是被視為下九流的戲子，這種巨大的身份差異註定了他們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儘管已經知道結局，在經過長時間的掙扎後，原身終究鼓起勇氣告了白。年輕氣盛的他們不管不顧的談起了戀愛。

    這場戀情帶給了原身無窮的愉悅。他的陰暗與憂鬱隨著和天道寵兒的感情日深而猶如水汽般消散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何為純樸的快樂。

    梅家家產雄厚，原身從小便受到數位名師教導，說一句才華橫溢，博古通今一點兒也不為過。他寫出的文章，很多時候就連那些被稱作才子的青年都自愧不如，尤其在戲曲上有著絕佳的見解，愛情的滋潤更是激發了他的靈感。

    於是，他親自為梅榮白編纂曲目，夜以繼日，創作出了一個又一個膾炙人口的戲曲。

    這些後來被稱為「新派」的戲曲都是原身為梅榮白量身打造，除了他，極少有人能唱出戲中的感覺。

    戀愛是甜美芬芳的，不僅讓梅榮白煥發出蓬勃的朝氣，也讓他在台上展現出了最好的狀態。他的戲，比以往更迷人數百倍。連本來抨擊他只會鸚鵡學舌，唱不出戲曲靈魂的激進評論家都對他讚不絕口。

    這些曲目讓他名聲大噪，雖然被平列為平城八絕，但他的名氣已遠遠的超過其他七絕，可謂後來居上，獨占鰲頭。

    浪漫的戀情讓原身開朗了很多，他眼中的陰鬱一天少過一天。

    可是他太過理想主義了，他以為，他們的戀情是輕鬆自然的，是沒有任何負擔需要背負的，梅榮白和他一樣都是無所求的，他們可以單純地享受每日的快樂。然而梅榮白的所做所為卻給了他重重一擊。

    資料吸收到這裡，顧雲溪不由得挑了下眉。能被天道選中的人，心中必然都藏著深重的，怎麼可能是無欲無求之人。他這副戲謔的表情，襯著梅毅飛精緻至極的小臉，讓人看著忍俊不禁。

    梅榮白喜不喜歡梅毅飛？自然是喜歡的。梅毅飛美如冠玉的容貌，在平城無人可比的顯赫身份，萬貫的家財都是他心動的原因。

    可是，他不想一輩子當一個被人唾棄的下九流戲子，不想他們之間的感情永遠都偷偷摸摸，像地底見不得人的淤泥一般。

    想讓戀情活在陽光下，這並沒有錯。梅榮白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訴原身。梅毅飛是個不同尋常的人，他既能對世俗的束縛妥協，也做得到離經叛道。情到深處，他未必不會把與梅榮白的戀情公之於眾。

    然而梅榮白卻選擇了沉默不語，默默的把心中對原身的喜歡一點點兒的消除，卻任留原身對他愛的不可自拔。

    當五官硬挺，長相英俊的小軍閥孔宗文出現在平城的時候，已經不愛原身的梅榮白，情不自禁的陷入了對他的迷戀中。

    他從孔宗文身上感受到了與梅毅飛的多愁善感截然相反的、真正的男性的剛烈。這種特質深深的吸引著他。

    還未與原身分手，他便偷偷的開始了和孔宗文的約會。

    他覺得自己對孔宗文的愛才是真正的愛，在這場愛情里，他就是一隻飛蛾，就算前路危險，還是義無反顧的撲了上去。

    紙終有包不住火的一天，這天來臨的很快。

    被戀人背叛的感覺就像在被烈火灼燒一樣痛苦，當火焰熄滅，留存的是已被燒成灰燼的殘破靈魂。

    原身個人最大的悲劇就是活的太飄渺虛幻。他寧願製造出一個虛無的境界來將自己騙到底，也不願意面對生活的殘酷事實。

    他把梅榮白放到一個受害者的位置上，私心認為是孔宗文卑鄙無恥，用了陰謀詭計讓心愛的少年不得不妥協。

    彼時的孔宗文只是一個小軍閥，還未有之後的顯赫，原身實在無法說服自己，他是用權勢威脅了梅榮白。

    當他這樣質問梅榮白的時候，梅榮白默認了。

    天道寵兒明知這個答案可能會導致極為慘烈的後果，但是人性的自私讓他選擇了點頭。在還未得到孔宗文全心全意的愛和承諾之前，他不能失去梅毅飛這個痴戀於他的靠山。在他心中，原身是他人生的退路。

    梅毅飛把梅榮白的背叛當做情人間纏綿的恩怨，經過一番掙扎，他原諒了梅榮白。所有的怨恨都衝著孔宗文而去。

    軍閥混戰的年代，戰爭，構成了一個時代的主題。

    身為大軍閥的孔宗文，此次前來平城的目的有二，一是為了取得梅致鵬的同意，讓他的軍隊能夠進駐平城。二是希望得到梅致鵬雄厚財力的支持，為軍隊提供軍需物資。這兩個目的只要能達到一個，他就不虛此行了。

    這兩項任務可畏難於登天。

    世人皆知，富可敵國的梅致鵬是中立派，他十分厭惡硝煙和戰火，從不參與軍閥間的爭權奪利，也不與任何軍閥往來。

    他的財產寧願施捨給街上的乞丐，也不願資助軍閥們。

    孔宗文費盡心思才得了他的些許好感，卻不知為何惹來了梅毅飛的記恨。他從未想到梅榮白這個小戲子竟然會是導火索。

    在他看來，他和梅榮白的感情不過是一次露水姻緣罷了，他不會，也不可能把一個戲子帶回去的。

    梅致鵬對原身這個獨子寵溺的厲害，得罪了他，就相當於得罪了梅致鵬。在原身的報復下，孔宗文的平城之行，竹籃打水一場空，努力了一個多月的成果，全部付諸東流。

    這之後，不管孔宗文如何討好梅致鵬，都會被視若無睹。無可奈何之下，他連一個告別都沒有，就灰溜溜的離開了。

    這一別就是兩年。

    梅榮白因為孔宗文的不告而別曾經一度心死過，也下定了決心跟著原身。但是，越是得不到的感情，越是讓人惦念不忘。當孔宗文再次出現在他的生命中的時候，愛情的種子還是又一次的萌芽了。

    這兩年，孔宗文殫精竭慮，終於得到了幾個大資產家的支持，兵力迅速擴展到了三十萬，勢力已今非昔比，野心也就開始膨脹。

    平城，便是他看上的第一塊肥肉。

    然而，平城自衛隊的人數有二十萬之多，且個個裝備精良，戰鬥力絕不在任何一支正規軍之下。想用武力拿下平城簡直天方夜譚。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說，自己還說不定會被哪個後來的「黃雀」給滅了。

    除非找到平城的軍防布局，攻其不意，才有獲勝的希望。但是派進平城的間諜被一一發現，孔宗文無計可施之下，抱著微小的希望找到了梅榮白。

    梅榮白是梅家少爺伶寵的事，平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戲子本就是低賤之人，在這個年代，大戶人家豢養戲子的人不計其數，誰也沒想過梅毅飛竟然純真的愛著梅榮白。

    兩年的時間沒有阻隔梅榮白對孔宗文的感情，當孔宗文讓他進入梅家探聽平城布防的時候，他稍稍猶豫便答應了。

    相愛的兩人首先便是信任，即使是重大軍事機密，在梅榮白詢問後，梅毅飛還是毫無保留的告訴了他。

    一天後，孔宗文的軍隊長驅直入，打了平城自衛隊一個措手不及。這座和平了近百年的城市結束了它的平靜，深陷於戰火之中。

    這次戰爭摧毀了平城半數建築，導致了數萬人身亡。梅家也就此覆滅，只留下一個舉全族之力才得已保住的梅毅飛。

    這座傷痕累累的城市終於成了孔宗文的囊中之物。而梅榮白也開始了他和孔宗文之間的愛恨情仇。

    梅榮白在目睹平城的慘狀後，心靈受到強烈的震動。是他的私情毀了一座城市，毀了無數的家園。他是個人，難免產生了負罪感。

    然而，在他的信念中，愛情終究大過天。他的愛，讓他選擇了繼續跟著孔宗文，和這個男人一起一步步的走向人生的輝煌。

    而已無力復仇的原身成了孔宗文追擊的目標，逼不得已之下離開了自己的祖國。他帶著深深的悔恨開始了四處漂泊的生涯，最後在異國他鄉的陰暗角落裡迎來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