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從師(1 / 1)
待鴇娘走後,艾松青拉住了柏靈的衣袖,「柏靈……小侯爺是?」
「定邊侯府的曾侯世子。筆神閣 m.bishenge。com」柏靈輕聲道,「五月牙行的時候,他會在底下幫我們叫價。」
艾松青怔了一下。
曾侯世子……
柏靈的後台竟然……這麼硬的嗎!
「我們來看琴譜吧?」柏靈笑著道。
……
兩日後的傍晚,女孩子們又被帶去了近旁的澡堂洗澡,柏靈沒有和她們一道前往,而是獨自坐在房中。
原本艾松青也是要留下的,但柏靈不小心將桌案上的墨汁打在了艾松青的身上,無奈之下,她只得跟著眾人一起去澡堂一趟。
柏靈站在窗口,看著龜爪子帶著女孩們遠去,然後才回到自己的床邊。
她俯身從床下取出那壇花雕——那壇在底下陳了二十年的黃酒,然後和上次一樣,輕手輕腳地走到樓道間,小心地順著鐵梯往上爬。
還未等柏靈調整好姿勢、開始推蓋門的時候,上頭的蓋門自己打開了,黃昏的光灑下來,只見蓋門後伸出一隻手,柏靈以為韋英這是想拉自己上去,於是也伸出手,誰知道才碰到他的指尖,就被韋英打了一下。
「不是這個。」蓋門後,韋英的聲音傳來。
柏靈笑了笑,將手裡的花雕遞了過去。
果然,這一次,韋英穩穩地將酒接了過去。
順著韋師傅留下的縫隙,柏靈很快翻身攀上了屋頂。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韋師傅已經在屋脊上搭了個鐵架子——他竟是隨手帶著溫酒的傢伙,一塊巴掌大的鐵絲方塊,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掰扯掰扯,就拉成了一個四方的鐵架。
鐵架上,放著一個碗口很大,但碗身很淺的瓷盤,瓷盤一頭有一處鳥嘴似的引流口,韋英在鐵架下的小圓盒裡丟了幾塊乳白色的晶塊,而後用火摺子引燃。
他不知道從哪裡又掏出一根厚且粗的鐵鑷,捏著瓷盤在火上燙了燙,而後才將柏靈帶來的花雕啟封,手法極穩地倒了進去。
柏靈有些驚奇地望著韋英拿來當燃料的晶塊,「……那是,固體酒精嗎?」
韋英並聽不懂柏靈在說什麼,他拿手裡的鑷子捅了捅正在燃燒的晶塊兒,「你說酒泥?」
「酒泥……」
柏靈輕聲重複著這個名字……感覺也很恰如其分。
「把醋加在石灰里,然後再倒上烈酒,攪一攪就是了。」韋英輕聲道,「不過這玩意容易自己著,所以帶在身邊的時候得小心著點兒。」
柏靈忍不住拍了拍手,「……厲害。」
再之後,兩人都沒有說話,四隻眼睛都盯著鐵架下的火焰。
柏靈兩手托著下巴,望著韋英的手法,陡然間想起了先前在玄穹塔上的情景。
只能說兩人不愧是師徒,韋十四溫酒的手法和韋英如出一轍,只是在玄穹塔上他的器具更多,地方更大,也更從容。
等酒面微微冒出熱氣,韋英用鑷子捏住瓷盤一頭,將溫好的酒倒進杯中。
「好酒。」他嗅了嗅酒香,如此讚嘆,而後回過頭看向柏靈,「怎麼,想通了?」
「想通了。」柏靈點了點頭,「但我什麼也不會啊,這樣也能拜師嗎?」
「你什麼都會了,還要為師做什麼呢?」
柏靈愣了一下,低頭笑了笑。
「是不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我要收你為徒?」韋英低聲問道。
「嗯。」柏靈點頭,「先前教舞的師傅說,十五歲骨頭都硬了,就是再學也學不出什麼名堂。」
「那不一定,還是要看造化。」韋英的聲音帶著幾分微醺笑意,「在你之前,我就收了兩個徒弟,一個韓沖,一個十四,兩個人你都認識了,是吧。」
「嗯。」柏靈再次點頭。
「你覺得他們倆怎麼樣?」
「哪方面?」
「隨便什麼方面,」韋英輕聲道,「他們倆你覺得誰更好一些?」
「……當然是十四啊。」柏靈有些不解——韋英難道還指望從她這裡聽到其他答案?
韋英嘆了一聲,「……都不行。」
柏靈望向韋英,沉默地等候他的下文。
「論天賦,這倆孩子都是少見的好苗子,韓沖的底子其實比十四還要好些,好很多……可他雜念太多,妒心太重,反而落了下乘。
「十四呢,就剛好相反,」韋英低聲道,「他做什麼事都很專一……但未免也太專一了,該花心思的地方也不花,整個就是個榆木腦袋——」
「哪有?」柏靈直接打斷道,「十四很機敏的。」
「機敏個屁,」韋英瞪了她一眼,「他要是從老夫這裡學到了一星半點的機靈勁,當初儲秀宮巫蠱案之後,就不會還是像從前一樣繼續做一個暗衛。」
「那他應該做什麼?」
「找退路。」韋英望向柏靈,「小司藥不就早早給自己找好退路了嗎。」
柏靈沉默了片刻,「……還是不夠早。」
韋英笑了一聲,不予置評,他接著道,「在宮裡做暗衛,總是難免要遇到這樣那樣的麻煩,最麻煩的事情,就是不甘於僅僅做自己份內的事情。
「暗衛是藏在暗處的刀劍,要一直保持鋒利,就不能讓任何東西腐蝕刀鋒。」韋英輕聲道,「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在一個人身邊待得久了,就會忘記自己原本的位置,掣肘的東西也就隨之而來……」
柏靈望向韋英——與其說他在說十四,倒不如說他在說自己。
「這話我耳熟,十四以前也和我說過。」柏靈輕聲道,「原來是韋師傅的理論啊。」
「是啊,我從前點撥過一兩回,這傻孩子就是聽不明白——」韋英皺起了眉,低聲嘟囔了一句,「真是笨死了。」
「韋師傅還是不要這樣說吧,」柏靈望了韋英一眼,「雖然十四現在不在這裡,可他那麼敬重你,要是知道你是這麼想……他會難過的。」
「再難過,能比看完小司藥留的信更難過?」
柏靈被噎在那裡,她嘆了一聲,低頭莞爾,沒有說話。
「這麼說吧,早先你不願和十四一起走,我是很惱火的。」韋英輕聲道,「因為我呢,生平最恨作繭自縛之人,越是聰明人如此,我就越見不得,所以當初給小司藥一個機會,你卻沒握住,我尤其鬧心。」
「哈,這個我解釋過了……」柏靈笑道。
「我不救找死的人,但像小司藥這樣一邊找死,又一邊求生的,老夫也是第一次見。」韋英笑起來,「又或者,是像你這樣的人,才能博出一條生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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