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御前心理師(1 / 1)
殿內人的目光忽然都落在了柏靈的身上。樂筆趣 www.lebiqu.com
「四月逐你出宮,乃是顧及到儲秀宮中的變故,」建熙帝輕聲道,「朕當時不願再生事端,才將所有相關人等彼此區隔,如今真相大白,你也不必再忌諱什麼,旁人……也是如此。」
恭王微微頷首,表示聽進去了。
「朕特許,柏靈可在內廷開設常駐醫館,」建熙帝看向柏靈,「你先前說,需要一個獨立的場所用於諮詢事務……朕沒記錯吧。」
「是。」柏靈答道,「這是先前為貴妃治病時,臣提出的要求。」
「朕給你找了個地方,在太醫院值房的旁邊,按御醫的規格配給。」建熙帝低聲道,「申將軍的病,可以召他進宮來治。宮外太醫院的樹他敢砍,但內廷的一草一木,他不會動的。申集川知道這個分寸……你若是有別的要求,也可以提。」
「明白。」柏靈又答了一聲。
「此外,還有一樣活兒,朕要交給你去做。」建熙帝低聲道,他看向恭王,「這件事恭王來主理吧。」
恭王立刻道,「父皇請說。」
「柏靈的『心理教習』可以開設,但不是在太醫院。」建熙帝半合了眼,他輕聲道,「當在恭王府。」
恭王愣了一下。
「現在除了國子監,平日裡是誰在做陳翊琮的師傅?」建熙帝抬眸道,「除了張守中,吳士剛……你們不是請了許許多多的人進府嗎?」
「那並不算世子的師傅……」恭王連忙道,「張師傅的文論、還有吳師傅的騎射是當年父皇親自定下的,我們不敢有變更。
「只是平時王妃也會留心遊學到平京的大儒,或是偶爾看到一些邸報上的精彩奏對,她會邀這些官員或是大儒來府中,與世子相談一二……僅此而已。」
建熙帝眼中久違地浮起幾分溫和笑意,「王妃用心了。」
「是,」恭王連連點頭,「在世子的教習上,我們不敢怠慢。」
「那就再添一個柏靈,也是朕親自定下的。」建熙帝低聲道,他望向柏靈,「理是好理,可以論,但不能落筆。」
恭王終於聽明白了,但仍舊不甚確定地開口道,「父皇的意思是……」
「你們定一個時間,頻次不必太密集……」
建熙帝的臉色顯示出幾分頹唐,他著實覺得有些累了,但該交待的事情還沒有完全講完,他無論如何都要強撐到最後。
「讓柏靈去做一做世子的心學啟蒙。」建熙帝低聲道,「各公、侯、伯或是官員家中若有與世子年紀相當的,可擇一些作伴讀,這些東西……還是要有人一道共論,才能領悟得更好。」
建熙帝又交待了一番,最後輕聲道,「若還有什麼朕沒有顧及到的,你讓王妃給你收尾。」
「是。」恭王躬身答道。
「朕也再說一句,」建熙帝望向柏靈,「理可以論,但不得落筆,倘若今後,朕聽聞何處又流出了《心理講義》……」
建熙帝的目光霎那間變得陰寒,「就不止是今日焚書這麼簡單了。」
柏靈拱手,「臣明白。」
建熙帝身體微微後仰,他目光微垂,「既有了內廷官舍,又是世子半師,僅一個司藥的官銜顯然是不夠的。
「你既在做無有前人的事情,朕也給你一個前人無有的官職,就從你的講義里擇名……」
「御前心理師。」建熙帝兩手輕輕疊在了膝上,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柏靈,「你覺得如何?」
御前心理師。
柏靈微微顰眉——不論從何種角度看,這似乎……都是個不倫不類的名字。
它半古不中,像極了那些沙雕穿越劇里憑空捏造的官名。
「臣叩謝皇恩。」柏靈俯身而拜,再抬頭時,柏靈望向建熙帝,「臣還有兩個請求,斗膽想向皇上開口。」
……
原本也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
當柏靈在養心殿答話的時候,一張巨大的《告臣民書》已經在鄭密的親自督送下掛上了平京城正中央的鐘鼓樓。
皇榜之上,是經由內閣親自把關過的文案,上面大致概括了這半月以來,金人試圖以種種卑劣手段,擾我大周腹地民心的種種罪行。
而我大周,又是以何種驚為天人的方法識破並正面粉碎了這些間者的陰謀——期間,所有人的姓名都被隱去了,譬如郡主,譬如柏奕、譬如從一開始就在為一切「兜底」的申集川……
所有的功勞都被歸於一個許多人都早已熟悉的名字。
柏靈。
鄭密表情複雜地望著這張皇榜——他這幾天心情著實經歷了好幾番大起大落。
往前的那一番案情起落且按下不講,只說昨日下午,恭王召見,在恭親王府,他聽到孫、張二人與恭王對當下局勢的一番剖陳,只覺得心中一顆許久未被勾起的火星,噌地燃起。
而今日,望見那篇以春秋筆法寫就的告臣民書,他又覺得心頭的一點火焰矮下一頭。
誠然柏靈立下大功,著實應當表彰,然而在這一顯一隱之中,他還是能看出幾分偏頗。
民眾當然需要一個立起的英雄。
可一個立起的英雄,便也是一道立起的靶子。
為何要將一個女孩子推到這樣的風口浪尖……
鄭密皺緊了眉頭。
……
日頭漸漸西沉,柏靈等在皇宮的南門外——恭王此時正等在不遠處的馬車中,等柏靈這邊的事情辦完,他便與柏靈一道回王府,再將下午建熙帝的面諭告知眾人。
柏靈向建熙帝求了兩件事。
一是,在流民案後,她很有可能成為接下來金人意圖拔除的眼中釘,是以,她請求繼續讓原太后的暗衛韋十四為自己效力。
這一條合情合理,建熙帝幾乎立刻准了。
其二,則是柏靈當下正在等候著的事。
不多時,一輛八人座的馬車從宮中緩緩駛來。
柏靈的身體轉向了馬車的那一側。
馬車在南門處停了下來,門口的侍衛為柏靈打開了車門——車廂之中,坐著四個十分面熟的宮人。
他們是在儲秀宮巫蠱案案發當晚,受柏靈催眠而當著建熙帝的面說出許多不當之言的宮人。
在被關進慎刑司之後,因著林婕妤早先的優渥待遇,慎刑司的人也同樣沒有為難他們。而在林婕妤死後,他們在牢中也沒有等來聖上後續的處置——事實上,許多人都已經不記得當時還抓了這麼些人了。
但柏靈記得。
倘若一直沒有後續的處置,這些人大多活不過這個秋天。
車廂中的宮人在出慎刑司的路上就已經聽了個大概——今日柏司藥在聖上專門為他們四人求情,給他們撥新的戶籍和盤纏,就近去往徽州府重新安家落戶。
最靠外的那人最早認出了柏靈的樣子,他幾乎立刻丟下了手裡的包袱,顧不得身上遍布的傷口,俯身向柏靈連連叩頭。
「都起來吧。」
柏靈低聲道,夕陽映照著她的臉,讓她的眸子閃現出溫和的光亮。
「往後就再不用困在這宮廷里了。我聽人說徽州是個特別宜居的地方……去過好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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