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一九八四(1 / 1)
清晨,十月文藝出版社。
方言寫著《英雄母親的一天》的劇本,以致於連《惡意》的修改也暫時地撂在一邊。
自己這邊安安靜靜,倒是田增翔的座位上站滿了人,一個個圍觀著報紙,驚叫連連。
「徒弟,他們看什麼呢,這麼熱鬧?」
「師父,今年金雞獎的頒獎結果公布了。」
隋麗君道喜說:「您的《那山那人那狗》、《舌尖上的中國》,拿了好多獎!」
「沒錯!」
田增翔興沖沖道,「岩子,你也忒能藏事了,這麼好的消息也不跟我們分享一下!」
「這屆金雞獎我壓根就沒時間去。」
方言白了下眼。
「沒去?」
章守仁不免錯愕,經隋麗君提醒才想起來,他這陣子不是忙著寫小說,就是在幫春晚出謀劃策。
雖然龔樰已經將頒獎結果告訴他,但方言依然接過報紙,定睛一瞧。
《舌尖上的中國》,毋庸置疑的是「最佳紀錄片」,而《那山那人那狗》更是包攬了最佳故事片、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美術、最佳剪輯、最佳攝影等多項大獎,當然,也少不了最佳編劇,自己又雙兩奪金雞獎。
但這些,都比不上「龔樰封為金雞獎影后」的好消息!
「嘿嘿,岩子,你是不是該表示表示?」
田增翔擠眉弄眼道:「哪天咱們找個館子,好好地搓上一頓。」
方言道,「這沒問題,定在月底怎麼樣?」
「我看就選在31號那天。」章守仁說:「既可以慶元旦,也能當成歡送會。」
「歡送會?歡送誰啊?」
田增翔、隋麗君等人面面相覷。
只見章守仁當著眾人的面,正式宣布了方言即將借調的消息,從年後開始,會以當代文學編輯部主任兼副編審的身份,調去人文社,協助王朦在《人民文學》編輯部搞改革。
「那是不是師父就不回來了?」
隋麗君語氣里充滿著不舍。
方言笑了笑,雖然傳幫帶只維持了一年左右,但也帶出了感情,拍了拍她的肩膀:
「以你現在的業務水平,已經出師了!」
「師父。」
隋麗君不無難過道。
此時此刻,一片安靜。
編輯部里,傷感的氛圍越來越濃。
「誒,岩子又不是不回來了。」
田增翔拍了拍手,「再說去人文社,那也是好事,今後咱們就可以約到他的稿子了。」
方言從抽屜里拿出稿紙,「我已經給咱們《十月》準備好了明年第一期的稿子了。」
「我瞧瞧!」
章守仁剛拿到手裡,眾人一擁而上,競相傳閱。
田增翔詫異不已,「岩子,你不是還有一部馬上要在日本出版的小說嗎?」
「那部不適合登在《十月》上。」
方言計劃把《午夜凶鈴》寄給目前倖存下來的唯一的科幻文學期刊,《科幻文藝》。
「這是推理小說。」
一個個剛看了個開頭,紛紛驚嘆。
方言道:「這叫社會派推理,側重於現實主義和社會矛盾,算是通俗文學裡的嚴肅文學。」
章守仁不禁感嘆道:「那豈不是跟《一代宗師黃飛鴻》有異曲同工之妙。」
在場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笑容,嘴上說著好話,但終於還是沒繃住。
隋麗君眼眶微紅,鼻子發酸,「師父。」
方言語氣里透著堅定,「別哭,以後要替我好好地照顧咱們的《十月》。」
「放心吧,不會讓咱們辛辛苦苦打下的大好局面就這麼給毀了。」
田增翔說完,接著輪到章守仁、晏名,一個個送上祝福,不約而同說出類似的話。
《十月》編輯部,就是方言的娘家。
他們這些人,都是方言的娘家人。
最後是陸元熾,他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個盒子,裡面裝著一個嶄新的滬市牌手錶:
「這個啊,是大家的一點心意。」
「謝謝大家這些年對我的照顧!」
方言環顧四周,哽咽了下,「和你們一起並肩作戰,把《十月》做大做強,創造一個個輝煌,是我最難忘的時光,也是最大的榮幸。」
在「嘩嘩」的掌聲中,眾人攢局,相約在元旦的前一天,狠狠地喝上一頓,不醉不歸。
於是,果真到了12月31日當天,夜幕降臨,一切都變得朦朧起來。
龔樰站在四合院的門口,巴巴地望著昏暗的小巷,一盞路燈發出微弱的黃光。
方紅走了出來,「小樰,咱們還是先進屋吧。」
龔樰擔憂道:「岩子會不會出什麼事兒?」
「不會不會,剛剛電話里不說了嘛,岩子只是喝醉了而已。」方紅安慰道:「躍民已經去接他了,不會有事,就放心吧。」
龔樰心裡暗暗自責道:「早知道我就該一塊跟著去了。」
「千萬別這麼說。」方紅看著她站在寒風裡,既心疼,又欣慰。
就在此時,兩個人影從胡同口裡拐了進來,大冷的天,緩緩而行。
龔樰和方紅立馬跑出了院子,就見方言搖搖晃晃,醉醺醺地幾乎走不動道。
「怎么喝了這麼多酒啊?」
龔樰趕忙上前扶了一把。
方紅道:「快,趕緊把岩子抬屋裡去。」
「哪個屋兒啊?」韓躍民扛著方言,慢悠悠地走進了院子裡。
「這間!」
龔樰直接把他們引到了自己的房間。
屋外頭天寒地凍,屋子裡頭卻暖烘烘的,如晝般的燈光照亮整個臥室,更照亮床上紅艷艷的被褥。
方言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剛躺在床上,就四仰八叉,擺出了一個大大的「木」字。
「哎呦,怎麼比以前沉這麼多啊。」
方紅語氣里透著一絲當姐姐的嫌棄。
龔樰嫣然一笑,當即道了聲謝,「姐,天不早了,也怪冷的,你們倆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岩子就交給我,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也好。」
方紅和韓躍民相視一笑,「那岩子就拜託你了。」然後拍了拍她的手背,再三地叮囑明天元旦節,記得一定要去南鑼鼓巷的宅子。
龔樰滿口答應下來,把他們送了出去,回來的時候,手上端著裝有冰水的臉盆。
「呼嚕,呼嚕,呼嚕。」
方言腦袋一歪,發出輕輕的鼾聲。
龔樰拿著暖水瓶,往冷水裡倒上熱水,把毛巾擰乾,接著溫柔地在他的臉上抹了一把。
方言迷迷糊糊地抬起胳膊,摟住她的腰。
「又作怪!」
「喝醉了也不老實!」
看到他酒後的憨態,龔樰忍不住地戳了下臉頰,或者把他的鼻子往上摁,摁成豬鼻子。
「哼哼,哼哼。」
方言覺得鼻子痒痒的,哼哧起來。
「噗嗤。」
聽到像豬叫聲,龔樰笑出了聲,「再作怪的話,就、就在你臉上畫個豬頭。」好一通地「玩弄」之後,又細心認真地照料著他。
方言被扒得只剩下秋衣秋褲,整個人蓋著厚厚的被褥,鼻間仿佛能嗅到淡淡的香味。
「呼。」
龔樰料理完一切,輕吐了口氣,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打開了錄音機。
只聽裡面緩緩地播出鄧麗筠的《漫步人生路》:「在伱身邊,路雖遠未疲倦。」
「伴你漫行一段接一段,
越過高峰另一峰卻又見
願將歡笑聲蓋掩苦痛那一面,
悲也好,喜也好,
每天找到新發現,
讓疾風吹呀吹,
儘管給我倆考驗。
小雨點,放心灑,早已決心向著前。」
悠揚而柔婉的歌聲也傳入到方言的耳朵里,眼皮不由自主地動了動。
與此同時,鼻間的那股清香越來越濃,總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在錦簇的花團之中。
龔樰和他擠著同一個被窩,燈光之下,兩眼灼灼地盯著他看,忽地親了一口。
這麼一吻,就吻到了198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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