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不拘一格降人才(1 / 1)
讓他們獨立拍片,確實比做多少思想工作,分多大的房子都要管用!」
「我就不信,這幫學弟不想進步!」
郭保昌設身處地地一想,拍案叫絕。
「郭導也不要太樂觀。」
方言夾了塊九轉大腸,邊嚼邊說。
這個主意,本來是給西影廠準備的。
在長安的時候,吳天名專門請自己出謀劃策,但因為西影廠是個大廠,內部關係錯綜複雜,而他剛剛上任,位子才坐穩,掣肘的地方依然很多,沒辦法推行這項破天荒的改革。
「西影廠不行,桂西廠未必就不行!」
郭保昌語氣里透著自信。
方言道:「你們韋廠長會同意?」
「這我不敢打包票。」
郭保昌慎重道:「但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絕對不是保守傳統的老頑固,一直在思變求變,要不然,也不會為了多要幾個大學生,舍下這張老臉,親自去求北電和中戲的老友。」
「韋廠長這個人確實很開明。」
方言回想起韋必達留給自己的印象。
「不僅開明,而且一心想把桂西廠,從小到大,壯大起來,所以在廠里德高望重,說話很有分量,否則也不可能壓下那麼多反對的聲音,把那批好房子,都分給這幫大學生。」
郭保昌放下了筷子。
「看來郭導很有把握。」
方言舉起酒杯,和他碰了一杯。
船大難調動,船小好轉彎,西影廠是大廠,而桂西廠是小廠,恰恰能更靈活。
「徹底打破這項"當助手七八年才能獨立拍片"的規矩,韋廠長或許不會輕易同意。」
郭保昌道:「但是破例給這幫年輕人一次獨當一面的機會,就像這次把好房子分給他們一樣,韋廠長未必不會同意。」
「這已經是個巨大的突破。」
方言笑著說,如果桂西廠這麼做,無異於打響了破除論資排輩的第一槍,首開先河。
那麼,桂西廠的招牌極有可能在全國打響,不愁沒有大學生願意來,沒準將來,桂西廠還能成為「年輕一代電影人」的搖籃。
「您說的這些話,我都得記下來。」
郭保昌笑道:「待會兒給韋廠長打電話的時候,我就照您這個意思說,不怕他不動心。」
方言放下筷子,「郭導有沒有想過讓他們拍什麼?」
「獨立拍片嘛,他們想拍什麼,就拍什麼,拍好了皆大歡喜。」
郭保昌說:「要是拍的不好,無非賠點錢,但能讓這幫天之驕子認識到自己的斤兩,踏踏實實地從學徒做起,賠點錢也值了!」
方言問:「郭導覺得他們能不能成?」
「方老師,不瞞你說,我覺得成功的機會很大,我這幫學弟,個頂個的都是人才。」
郭保昌一臉驕傲:「興許導戲的功力還欠火候,但說配色、構圖、運鏡這些,那絕對沒話說,之前在北電畢業作品展上,您不和我一起見識過嘛。」
「就是因為見識過,所以我才有個想法。」
「什麼想法?」
「把《那山那人那狗》交給他們來拍。」
「什麼?方老師,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郭保昌一下子酒醒了過來。
「郭導覺得像嗎?」
方言一臉認真。
「方老師,對不住,我喝多了。」
郭保昌看他既不像喝醉,也不像在開玩笑,心裡頓時急了,勸說他打消這個念頭。
《那山那人那狗》,可是被桂西廠全員上下寄予了厚望。都指望著能靠這部電影,打響在全國的名頭,打響崛起的第一槍。
畢竟,這可不僅僅是在國內出名的作品,而且是即將在日本出版的。
不出意外的話,很有可能會被文化bu定位為電影交流重點項目,被引進到國外上映。
全國有多少製片廠盯著《高山下的花環》,就有多少製片廠盯著《那山那人那狗》。
好不容易靠著桂西廠的熱情和誠意,打動了方老師,才僥倖得到這潑天的富貴。
給章藝謀這幫新兵蛋子拍?
費了一番口舌,卻見方老師一點兒也不為所動,郭保昌只好說,韋必達是不會同意的!
「郭導,別急。」
方言擺了擺手,「我是這麼想的」
郭保昌沉下心來,耐心聽著。
以這5個人為主體成立一個青年攝製組。
再由像他這樣經驗豐富的導演坐鎮,既是協助,也是監督,如果分鏡頭劇本、電影構圖、現場勘景、演員選角這些前期工作,不能達到他們滿意的程度,就視作失敗。
那麼,接下來的拍攝任務就移交給桂西廠的老人,頂多就是損失一些時間和預算。
聽到這裡,擰成一團的眉頭漸漸舒展: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不是不能接受。」
「看來郭導並不反對。」
方言的本意就是他們倆來當電影的監製。
「不過我擔心過不了韋廠長那一關。」
郭保昌雖然看好章藝謀他們的能力,但依舊不看好他們能肩負這麼重大的電影任務。
「不瞞您說,我之所以要選他們,因為我從他們的畢業作品裡,看到了一種可能性。」
方言悠悠說:「用畫面和色彩來講情緒。」
「畫面和色彩?!」
郭保昌心裡一驚,簡直前所未聞。
「來,咱們邊喝邊聊。」
方言給他倒上酒,來了一曲高山流水。
推杯換盞,酒瓶空了的時候,郭保昌整個人雖然迷迷糊糊,但卻熱血沸騰,拉著方言的手,使勁地搖晃,「方老師,不愧是方老師!」
「就按您的說的辦,回去我就給韋廠長打電話,我相信,他也不會反對。」
「到時候您受累,跟我去趟北電,做個見證如何?要不然,我怕章藝謀他們不信。」
兩天後,城北郊外,昌平朱辛莊。
校園裡長滿了淒淒荒草,章藝謀、張軍釗等人踩在上面,心情也是一樣的潦草。
畢業季,相處多年的同學各奔東西,本就讓人傷感,可偏偏同學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最好的一檔,就像陳凱哥、田莊莊等人,留在了燕京的電影單位。
甚至有的像李少虹一樣,剛分配到北影廠,立馬就擔任謝鐵麗的學徒,因為李少虹的母親,曾經就是謝鐵麗的導演助手。
中間的一檔,就是顧常衛、趙非他們,發回原籍,到自己老家的電影廠報到。
而被視為最差的,就是分配到桂西廠。
如果廠子的規模和名氣能像北影廠、上影廠這般,地處偏僻這些困難,都可以克服。
可偏偏是小廠,起步晚、基礎差、名氣小、條件落後,這哪裡是分配,簡直是發配。
希望破滅,前途黯淡,進步是不可能進步,這輩子都不可能進步了!
一個個垂頭喪氣地拎著行李,田莊莊、李少虹、陳凱哥等人來送別,頗有壯行的意思。
「朱菻,你走的
真不是時候。」
「是啊,聽謝老師說,《商鞅》話劇的選角馬上就要開始了。」
「你要能參加的話,我覺得嬴熒玉這個角色一定非你莫屬。」
「…」
聽著李少虹她們的話,朱菻笑了笑,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一些。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胡梅等人拉著她的手,依依不捨。
「你們也多保重。」
「如果有空的話,可以到我單位坐坐。」
朱菻已經完成了在北電的進修學業,即將重返醫學科學院的衛生研究所。
女生跟女生道別,男生也在給男生送行。
被分配到兒童製片廠的陳凱哥,面對章藝謀五人,忍不住地念了首詩: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清水關無故人。」
「凱哥,你就別吟你的詩了!」
田莊莊瞪了一眼,接著握著章謀的手,道了聲歉,本來自己打包票,要把章藝謀弄進他母親的兒童製片廠,可惜這個後門沒走成。
「用不著道歉,是我自己的問題。」
「唉,只能說命運吶~」
章藝謀耷拉著頭,無精打采,別說是田莊莊,就連方老師推薦他到西影廠,也沒用。
「你們也不要太難過,在哪裡拍電影不是拍電影。」陳凱哥停下念詩,開口「安慰」。
田莊莊道:「是啊,說不定電影拍得好,你們還有機會從桂西廠調出來也說不定。」
張軍釗滿臉失落:「你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霍建起眼裡透著一絲絕望,「慢則十年起步,就算快,那也要六七年!六七年啊!」
「七年!十年!」
張軍釗不無傷感道:「我在燕京可整整呆了20多年,結果現在,戶口本一註銷,從今以後就不是燕京人了,關鍵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回來,也許這輩子都回不來了。」
章藝謀等人感同身受,臉上寫滿了悲傷。
「你們也不要總往壞處想,謝老師他們不是說了。」田莊莊安撫說:「桂西廠那裡急需要年輕力量,說不準你們很快就能拍上電影。」
「說得沒錯!」
突然間,人堆里有人來了一句。
燕京的電影單位比較多,哪怕專業對口,幸運地分配到各個單位,前途也未必就是光明的,因為這些廠里的老人多,論資排輩,像他們這樣的小字輩,等到獨立拍片,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估計也要熬上十年八年。
「要不咱倆換換?」
霍建起怒瞪了他一眼。
剛剛說的頭頭是道的人,立馬就縮了回去,沉默不語。
「我寄愁心與明月,隨君直到嶺南西!」
陳凱哥假裝咳嗽了一聲,轉移話題。
眼見氣氛尷尬又凝重,田莊莊想方設法地緩和,就在此時,不遠處出現兩個人的身影。
「押解我們的人來了。」
張軍釗自嘲了一句。
「郭學長旁邊那位,好像是方老師!」
田莊莊一眼就認出那個男人的身影。
「方老師?!」
「方老師怎麼來了呢!」
一下子,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力。
朱菻隔著人群,抬頭多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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