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1981年,大的要來了(1 / 1)
2月2日,燕京降下了一場鵝毛大雪。
整個南鑼鼓巷,銀裝素裹。
朦朦朧朧的霧氣繚繞在半空,門前的老槐樹枝上水汽凝結成冰,霧凇似珍珠、似瀑布。
方言兜里揣著和田玉石,右手提著單位過年發放的鹹魚和掛曆,左手拿著一個沾著污泥的碗,咯吱窩裡夾著兩幅齊白石的畫。
哼著小曲,滿載而歸。
「你呀你,又亂花錢!」
楊霞數落道:「你買的都是什麼玩意,是不是覺著又掙稿費了,就可以大手大腳啦?」
「匯款單到了?」
方言以為《大秦之裂變》的稿費到了。
「還沒到,倒是伱的樣書先到了。」
楊霞指了指他的臥室。
「媽,我先回房間看書了。」
方言正準備回屋,就聽楊霞喊了一嗓子:
「給我站住,休想把我糊弄過去。」
「媽,這鹹魚和掛曆都是單位發的。」
「不問你這些,這石頭和畫是怎麼回事?」
「這可不是石頭,這些都是上好的和田玉。」
方言跟田增翔相約去了趟玉石站,沒想到站里不僅僅有和田白玉籽料,就連棗紅皮、灑金皮等極品的皮色都能淘到,價格都一樣。
每千克,都是100元。
此外,還有一克八分的和田玉山料。
當然,玉石不能跟老家具相比,老物件沒人要,價格低,升值空間大,關鍵量夠大。
「這玉真有你說的那麼好?」
楊霞聽他從品質講到蘊意,緊皺的眉頭慢慢地舒展。
「人養玉三年,玉養人一生。」
方言道:「玉一直被視為吉祥之物,您瞅我就買了一塊,無非是想給咱們家討個吉利。」
「買一塊討個吉利也就算了,以後不准多買。」
楊霞看向髒兮兮的大碗:「這個你又是從哪裡撿到的,怎麼聞著有股雞屎味?」
「媽,您鼻子可真靈,這就是餵雞用的碗。」
「什麼,雞食碗!你從哪兒弄來的?」
「這是我從文物店買的。」
方言解釋說他們兩人逛完玉石站,又去逛了田增翔最經常去的文物店,淘幾幅字畫。
結果好巧不巧,在店裡撞見了一位賣這個碗的老婆婆,大老遠從京郊的農村來到這裡。
這年頭,有不少人會拿著自己家祖傳或者挖來的物件來賣,有真有假,也出過幾個傳世之寶。
但眼前這一個被污垢包裹著的藍色瓷碗,雖然釉色濃淡均勻,但上面有很多白點,看著像瑕疵,而且用來餵雞,難免磕碰,磨損得有些嚴重,碗口有好幾道缺口,內壁還有裂痕。
「這種碗,文物店竟然也收?」
楊霞好奇地盯著這隻十足的破碗。
「怎麼不收,這看著就像清朝的灑藍釉缽,胎體厚重,釉色均勻,這物件可不俗。」
方言眉飛色舞地介紹起來。
楊霞好奇道:「那這得多少錢啊?」
「15塊錢。」
「就這破碗,能值15塊!?」
「15塊都算撿便宜了。」
方言如實說,文物店本來出的價是10塊,但聽到老婆婆家裡實在困難,過年急著用錢,於是給漲到了15塊,他也沒在乎這5塊,畢竟不管是10塊,還是15塊,無非是自己賺多賺少而已。
方小將心善,見不得人受苦。
「唉。」
楊霞不禁嘆了口氣:「這年頭,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誰也不容易啊。」
「媽,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有奔頭。」
方言察覺到氣氛不對勁,安慰了幾句。
「既然文物店說這碗不錯,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你給我趕緊去洗個手,一手的雞屎味。」
楊霞沒好氣地白了眼。
…
幾天後,除夕夜。
桌上的菜,越來越豐盛。
要不是銅火鍋太貴,得花三四十塊錢,方言非得在大過年,吃一頓火鍋不可。
葵花牌錄音機里,播放著《迎新春晚會》的磁帶,裡面收錄了6首歌,全都是李谷壹唱的。
《鄉戀》、《可愛的杜鵑花》、《西湖美》、《為什麼我露出幸福的笑容》
正在方言一家高高興興吃飯的時候,屋外突然傳來了蘇雅的聲音。
「嬸兒,借個火。」
就見她用鐵鉗子夾著一塊蜂窩煤。
自家的爐子沒有封好火,把火給弄沒了。
「借火就借火,幹嘛還帶塊新的。」
楊霞站起了身。
「那怎麼行呢,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嘛。」
蘇雅臉上掛著笑容。
「丫丫,你帶小雅去拿。」
楊霞剛說完,又喊了聲「慢著」。
從桌上找了個空盤子,往裡夾了6個豬肉白菜餡的餃子,讓方紅順道給蘇雅家送去。
「嬸兒」
蘇雅再三推脫,但最後不得不接受。
楊霞又裝了6個餃子,吩咐道:「燕子,你也別光顧著吃,把這個給建軍家送去。」
當方燕端著盤子出去,恰恰此時,方紅從蘇雅家回來,拿著趙紅梅給的一盤豬油渣。
楊霞又拿個新碗,夾入不少的蘿蔔丸子,然後遞了過去,「岩子,先別吃了,把這個給蘇雅家送去。」
方言和方紅互看了一眼,眼神中夾雜著一絲的無奈,這年頭,街坊鄰居相互換菜是常有的事,富的接濟窮的,窮的也想法子回饋,絕不白拿,有時候,一道菜,可以換一桌的菜。
尤其是大過年,因為平時大家吃的都差不多,玉米糊糊、窩窩頭、白薯干、大白菜
但除夕這一天,吃得就豐盛了。
此時的院子裡,各家各戶的孩子,來來往往,方言跑完蘇雅家,又被使喚跑前院後院。
「唉。」
手拿著裝著橘子的笸籮,和蘇雅迎面撞上,就見她手上的是柿餅,不約而同地嘆氣。
「岩子,聽紅姐說,你的要發表在《人民文學》了,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都不說一聲,我們還是不是哥們了!」
「這種事,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這可是《人民文學》啊!」
蘇雅由衷道:「總之,要恭喜你,更上一個台階,這下,你真的要成方大作家了。」
「你不也一樣嘛,蘇大詩人?」
方言嘿然一笑。
「又損我呢。」
「話不能這麼多,我姐跟我說,《未名湖》編輯部解散以後,你又被招進燕大校報了。」
「那也是你的功勞,老師們知道我跟你是髮小,就把我拉進來,給你們當聯絡員。」
蘇雅抿了抿嘴。
「你想複雜了,當聯絡員為什麼非得讓你進燕大校報,肯定是看重你的能力,才會招你。」方言笑道,「你得自信起來,好歹你的詩可是上過《詩刊》、《詩探索》的!」
「謝謝你,岩子。」
蘇雅愁眉展開,露出笑臉。
「不聊了,再聊,橘子都要凍得梆硬。」
方言轉身走回屋裡,就聽錄音機里放著:
「你的身影,
你的歌聲,
永遠印在
我的心中。
昨天雖已消逝,
分別難相逢」
一聲不吭地聽著,懷舊之情湧上心頭。
「明天就要來臨,
卻難得和你相逢。
只有風兒,
送去我的一片深情。」
一首《鄉戀》之後,不一會兒,胡同里響起噼里啪啦的鞭炮聲,接二連三,響個不停。
方言捧著《人民文學》,望向如墨的天。
1981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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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1981年,大的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