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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母子坐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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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螺兒讓小青坐門外面:「耳朵支起來,不要叫人你聽不到。」又不放心全交給她,還有一個六么坐這裡。

    小青年紀小小,卻是久當奴才的人,有幾分機靈,對六么笑容可掬,一口一個姐姐的喊她。六么也慢慢地教著她:「你新來,不要離小姐們太近,她們喊你,也要離開幾步回話……」

    小鬼走過去,六么微微紅了眼圈。

    小青不明白,瞪著眼看看才走過去的俊俏少年,高挑身子,濃眉秀鼻像誰家的大姑娘。小青到底年紀不大,直接就問,悄聲道:「六么姐姐,這是小爺嗎?」

    六么讓她逗笑:「你為什麼認為他是小爺?」她笑得皺起鼻子,小青以為自己猜對了,小聲道:「他昨天幫我付錢,我聽到他對那些壞人說,不照契約賣就去砸他們家……他生得這麼好,那衣服料子我也認識……」

    等她說完,六么笑得身子發抖,一手指頭輕點在小青鼻子上:「那是個奴才,小爺,」見太子爺過來,忙拉著小青站起來。六么是跟慧娘的人,蕭謹獨對六么點頭一笑,六么打起帘子讓他進去。

    再回來對小青附耳:「這個才是小爺,別的全是半老大爺,哪裡有小爺。」小青微微紅了臉低著看裙邊,聽裡面兩個脆生生如黃鶯出谷的嗓音叫起來:「父親,要出去買東西。」又一個溫柔和氣地聲音笑道:「全是夫君慣壞她們,沒事就會買東西。」

    「買嘛。」兩個小聲音一前一後更叫得嬌滴滴。

    六么含笑走到帘子旁邊,果然聽到房中皇帝本人道:「好好,出去買。」小青也聽到了,忙走到六么身邊要幫把手,六么輕輕對她擺一擺手,再認真聽著裡面動靜。

    「取衣服來。」小公主們笑嘻嘻。

    小青對六么:「要進去嗎?」六么再搖搖頭,見小青疑惑,把帘子打起一條線,拍拍她肩頭,讓她自己看。

    房中慧娘取來衣服,兩件大紅出風毛的小小雪衣。榻上,三團四團歡快地張開手,讓父親一件一件給穿上,撲地一坐,伸出裙子下面的小小腳丫子,喊:「母親給穿鞋子。」

    慧娘往蕭護身上引導:「父親多疼你們,又給三團四團穿衣服,又給穿鞋子。」三團四團撲騰著腳:「父親給穿鞋子。」

    蕭護彎下腰,手裡拿好兩隻小鞋子。

    這場面看得小青也想笑,又想到什麼,告訴六么:「孔家有個孫小姐,以前常來,也是這樣的,姑太太給穿鞋子給梳頭。」六么輕輕一笑:「孔家,算什麼。」

    這話昨天小螺兒說過,今天六么又說,小青還不懂,也就附合一下:「是啊,孔家全在獄裡,孫小姐也不來了。」

    聽到小公主們歡聲:「母親,我們出門了。」六么拿起帘子,剛剛好,蕭護帶著三團四團走出來,小青忙行禮。

    三團:「咦,你是誰?」她把昨天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四團忙拉父親的手,顯擺自己會看:「多了一個人。」

    蕭護微笑:「這是三團四團昨天買的丫頭,不記得了?」三團四團長長的哦上一聲,再氣派的揮揮小手:「跟著我上街。」

    小青忙答應著跟上。

    慧娘早上就推說不出去,把和女兒們親近的機會留給蕭護。送父女們到台階下,和女兒們說早些回來,不要鬧著亂買東西。三團嬌聲:「知道了,全是父親給買的。」四團顰眉頭看父親:「要是父親再給買怎麼辦?買回來母親不喜歡。」

    很無賴地把罪名全推到父親身上,再一起給蕭護張開小手臂:「抱抱。」慧娘佯裝生氣:「還沒出門就抱抱?」

    蕭護早一邊一個抱起來,邊走邊笑:「我們走了。」六么滿庭封安水蘭等人跟上。張家沒有去,是慧娘讓他留下來,告訴他:「拿你的腰牌去告訴衙門裡的官,今天不許對先帝舊臣們動刑。」張家納悶:「好好的去吩咐這個?」

    好好的今天又不走了。

    就是為看先帝舊臣等人的待遇,也應該去下一個城才對。再者太子爺也不出去,也留在客店裡,十三少又想作什麼?

    他答應著去了,把一個四品將軍的腰牌對衙門裡官看,衙門裡官把他正恭維著,有衙役在外面露一下面。張家先問出來:「什麼事?」

    當官的覺得恭維他是一回事,把自己衙門裡的事對他說是一回事,可架不住張家追問,只能讓衙役說出來:「又抓到兩個哭先帝的人。」

    張家壞壞地笑了,十三少是打這個主意。搶先問:「長的什麼樣?」

    「一個二十來歲,一個小的十幾歲,很小,說是父子,在大街上說孔家是冤枉的,小的們就抓來了。」

    張家喝了一碗茶,也想出一個主意,對縣官道:「貴縣,你們抓了不少人,沒查出什麼來吧?」縣官苦笑:「還真是這樣。」

    「我幫你一把?」張家隨隨便便地道。

    縣官再三驗過他的腰牌是真的,招待他時又裝作無意中問過一些京里的事也是真的,就相信這個人是真的從京里出來,他願意出主意,縣官求之不得:「您說。」

    「要有一個讓他們相信的人,他們才肯說出實話,這樣,我今天反正沒事,幫你當回差,你把我也關進去,等到晚上我聽聽他們說什麼就清楚了。」

    縣官尋思:「這個主意不錯,下官竟然沒想出來。」張家哈哈一笑。他是和蕭墨一起來的,這就出去告訴蕭墨:「皇后帶著太子當誘餌在獄裡,我也進去,你小子回客店回皇上話。」蕭墨一聽不干:「我進去,你回皇上話。」

    「皇上話就這麼難回?」張家狐疑。蕭墨才不吃他這一套:「不難回,你躲到獄裡幹什麼?」張家朝頭給他一下子:「我是去保護,你懂個屁!別爭了,小子,我就要進去了,快去給我買燒雞牛肉我揣著,免得餓到太子爺和皇后。」

    又進來讓衙役們也幫著買吃的,又說好:「看我眼色行事。」

    揣著滿懷的吃的,張家大模大樣地進去,把脖子上戴的鎖鏈晃得嘩啦啦響,那架勢,比他成親那天還要神氣。

    慧娘男裝,正和蕭謹打量牢房。這裡四面欄杆,大家互相看得見。條件也差,地上爛草還有老鼠跑過。

    慧娘天不怕地不怕,卻怕老鼠,見到渾身上下起一層雞皮疙瘩,想到自己逃難的時候也比這裡環境要好。至少可以不睡濕地睡干地,沒有破廟也有舊草屋吧,雖然全是別人丟棄過的。

    一面笑話自己養嬌了身子,一面看兒子要不要緊。蕭謹給母親一個笑容:「我不怕。」還把爛草清理一下,給母親收拾一個坐的地方。因母親裝的是自己父親,蕭謹嘻嘻:「父親坐。」

    「回去別對你父親說讓他笑。」慧娘指的是自己看到老鼠就想躲的事。蕭謹眼珠子發亮,和母親咬耳朵:「不說啊,這個……」

    慧娘在兒子頭上拍拍:「你要吃的還是衣服?」知子莫若母,蕭謹不客氣地道:「記得和父親再來看我,我沒有名氣是不會回家的!」

    怕別人聽到聲音不高,這雄心壯志上就打了折扣。不過在慧娘眼睛裡已經是個小小英雄漢。過去的婦人出嫁靠夫,夫依靠不住,就要依靠兒子。

    慧娘雖然用不著依靠兒子,可兒子的一舉一動全是她的體面。見蕭謹信心十足,慧娘又愛又憐:「真是你父親的兒子。」

    她情感流露,在兒子眼中像極了女人,蕭謹提醒她:「吭吭,父親,你不要擔心,我們一定會出去的!」

    又對母親悄悄擠眼。

    慧娘含笑,略提聲音:「是啊,孩兒,先帝雖然故去,他的神靈卻會庇護我們的。」對別的牢房緩緩看過來:「先帝對我們的恩德,我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

    心裡卻罵,早死早托生。

    慧娘信佛,罵過覺得心口不一,又在心裡念佛,信女封氏為夫君查出先帝餘黨,不得不說這樣的話,請菩薩不要怪罪。

    別的牢房裡沒有一個人接話,都只看著新進來的兩個人。他們身上是布衣,卻精神飽滿,和關在獄裡有日子,瘦下來的人不一樣。

    孔道夫嘆一口氣,又進來一個。這裡暗無天日,是在地下,見不到日頭也看不到月亮,關久了人精神全很差,身體也虛弱。孔道夫神思恍惚,想著這個人剛才說的話,先帝神靈會庇護我們,先帝呀,你真的成了神,怎麼還看著蕭護登基?

    孔道夫認識的舊同僚中,有聽到蕭護登基消息後,就一死殉舊帝。孔道夫沒想到死,只是納悶,蕭護怎麼就能當皇帝?

    他怎麼就敢自作主張當皇帝?

    臨安王孫珉是作什麼吃的?


    這一聲嘆氣,讓慧娘有了接話的理由。她看著這個瘦得只有一層皮的人,不管他是不是孔道夫,都問上一聲:「這位是孔大人吧?」

    同時眼睛注意四周,如果叫錯了,那真的孔道夫至少表情會不一樣。

    孔道夫兩眼對著牢頂:「你認識老夫?也是,老夫當年名滿天下,桃李遍地都是,唉,這是當年。」這才放下兩隻眼睛,對慧娘看似隨隨便便看了一眼,其實眸子裡看得極認真,看得慧娘面上一疼,好似讓人颳了一層。

    慧娘摸面龐,這老傢伙眼光狠的,嗷嗷的好似野狼,他心裡有多大恨才這樣?慧娘心中氣憤莫明,忿忿地想,你恨什麼!先帝就是一個昏君!

    你恨什麼!夫君當皇帝就是順應天命!

    你恨……

    她強打精神和孔道夫周旋:「我父子正是為大人而來。」蕭謹接上話:「父親,您說的那位剛正不阿的孔大人,就是這一位?」

    「是啊。」慧娘露出笑容。

    蕭謹故作思索:「那個父親的好友,讓我們來聲援他的,很久不來,一來就有事情的什么叔叔來著……江夏人……。」

    「左聞人。」孔道夫忍不住接話。在他的學生中,肯為他奔走的頭一個就是左聞人。蕭謹見他這樣好騙,暗暗好笑:「是嗎?還有一個……」

    孔道夫大聲再道:「可是張良齊,他他,最近好不好?」

    旁邊有一個人陰森森:「孔大人,你再說下去,話全讓這小子騙完了。」孔道夫心中慚愧,他見到這一對父子面相斯文,就以為是自己學生的好友,又加上入獄很久,知道家人全收監,家人們全發賣,精神更差,遇到可能是熟人的人太過驚喜,忘了防備人。

    蕭謹轉身對那說話的人瞪眼:「你說誰騙人話?」見是一個黑衣面沉無光的普通人,蕭謹孩子氣發作,叉腰:「你是誰,給小爺報上名來!」

    太子忽然入戲,覺得這樣子挺有趣,回頭對母親一笑,搖搖還很胖的腦袋,有些得色。

    黑衣人眼斂低垂,說話也黯淡無力:「小子,你又是誰?」

    「我乃漢中趙氏十八代子孫趙不卓是也。」蕭謹瞪眼:「你呢!」慧娘竭力不笑,找不著?這名字真的挺好聽。

    黑衣人一抬眼,獄中頓時失色,只有他精光四射亮如繁星的眸子閃閃發光。慧娘吃驚,這人好深的內家功夫,怕兒子吃虧,上前一步往他擋在身後。

    蕭謹也吃了一驚,在母親身後回過神不肯吃虧,一扭步子,又把母親擋在身後。黑衣人關注他的步法,淡淡:「小子功夫不錯。」

    又垂下眼帘,有氣無力地問;「你爹叫什麼?」

    「我父親叫趙無濤。」蕭謹大聲回答,慧娘滿面肅然地點頭。找不到,這也是個好名字。

    黑衣人明明功夫在身,卻似乎一點力氣也不肯多浪費,微微點點頭,還是他有上氣快沒下氣的語氣:「你們和孔大人很熟悉?」

    慧娘還沒有回答,聽頭頂上的牢房門用力響著打開,又下來一個人。張家晃著脖子上的鎖鏈,哼著小曲兒,懷裡鼓囊囊地下來:「哎呀,又有不要錢的地方睡了。」

    「不要說話!」推他下來的衙役厲聲喝住他,把張家往慧娘所在的牢房中推。慧娘狠狠瞪他,誰讓你也來的?

    張家抱頭往地上一蹲:「我不要和小白臉一個牢房,我看到小白臉就害怕。」蕭謹見到張家卻很喜歡,嘻嘻地笑了。

    衙役對著張家屁股上就是一腳,把他還是關在慧娘牢房中,慧娘就瞪著他!

    蕭謹為好玩,也坐在母親身邊瞪著張家,眼珠子裡總是不無得意,覺得自己在幫母親辦差。就是回去,也可以和訓哥兒吹一回牛皮。

    坐牢,二弟坐過嗎?

    張家縮著身子在母子兩個人瞪視下呆了一會兒,慢慢抬起頭:「嘿嘿。」懷裡取出一個油紙包:「我知道我知道,新來的得孝敬是不是?這個給你,你別再嚇我了,我是識貨的人,這江湖上,僧道尼姑女人全不能惹,像您這臉白白還敢闖江湖,肯定是在不能惹的一例,我孝敬好不好?」

    慧娘和蕭謹對著油紙包咽了一下口水,還真的餓了。

    來坐牢,不是看花戲水,就把吃的忘了。

    看在張家來送吃的份上,慧娘放緩麵皮接過來。打開來是一隻油雞,想想,又包好,對著孔道夫道:「孔大人,分你一份。」

    用力扔過去,正中孔道夫腳下。黑衣人眯眯眼,這份子眼力和手勁兒,油紙包穿過木頭柵欄直到孔大人身邊,也算一等的。

    慧娘正在對張家招手,早看到他懷裡鼓著。蕭謹笑眯眯,也學著母親伸出自己胖手招招,母子一模一樣的語氣:「拿來!」

    「啊!」張家怪叫一聲,雙手護住自己胸:「不要啊。」蕭謹笑個不停:「拿來,就放過你。」慧娘白眼,我們就像街頭惡霸,你也不是無知少女,裝什麼裝!

    張家哆嗦,顫著嗓音:「真的要!」

    「不給把你宰了!」慧娘鄙夷。張家嘆氣:「好吧好吧,想我張老二也是一條好漢,自從來到這裡吃香的喝辣的,今天喝多酒為先帝說了幾句,就淪落到這裡來看人臉色受人的氣。罷罷罷,給你!」

    懷裡一取就是四、五個油紙包,打開來慧娘險些沒笑出來。花生米,牛肉,蘭花豆,肉包子,還有一個是燒好的黃芽菜。

    張家當兵的出身,深知道不吃菜是不行的。

    居然還有幾副小銀筷。張家嘆氣:「難怪早上算命的說我為別人作嫁衣裳,我順這幾雙筷子來,敢情是為著你們好吃飯。」

    慧娘忍住笑,袖子裡取出帕子擦乾淨兒子和自己的手,拿一個肉包子撕開,夾上黃芽菜和牛肉遞給蕭謹:「吃吧,這個看似一條好漢,應該不會下藥。」

    「我就是一條好漢!」張家怪叫。母子兩個人不理他,埋頭大吃。兩個人飯量都大,一氣掃了個半光,對張家看看,那意思,餘下的歸你了。

    張家摸摸肚子:「我早上吃的一鍋粥十個包子兩隻雞還在。」懷裡一掏,又出來一瓶酒,三個酒杯。

    別人聞到香氣早就直眼睛,現在更是傻眼睛。慧娘幫著別人問出來:「大漢,你是做哪一行的,東西帶的這麼齊全?」

    張家倒酒,頭也不抬:「和你們一行的,專門吃牢飯。」

    「願聞其詳。」

    「你們呢,是為先帝坐牢,我呢,也是為先帝坐牢。這一回牢底子坐不穿,以後還要接著坐,難道不是長吃牢飯的。所以我東西帶的全呀,進來時把銀子全給他們,他們對吃的就不管了。」張家把酒杯一推:「來,這裡潮濕,是好漢的,先干一杯。」對太子咧嘴笑:「酒少,人小你喝半杯。」

    酒香撲鼻,是燒酒不是宮中的蜜酒。慧娘正考慮兒子要不要喝,蕭謹端起來一飲而盡,面上不變顏色,空杯還給張家,才興奮上來:「再倒。」

    張家看看十三少臉色,再裝腔作勢看看酒:「不多了吧。」

    太子爺遺憾,十三皇后卻喜歡了,給張家一個算你識相的眼色,把自己酒喝了,和張家一句一句地套話。

    「你以前是作什麼的?」慧娘問。

    張家愁眉苦臉,還很像一回事情。別人還以為他是為先帝不在而憂愁,沒想到張家是為皇后出去要和自己算賬而憂愁,不知道這些好吃的好喝的是不是能買好住皇后娘娘。要是買不好,就只能努力演戲了。

    他出語驚人:「唉,說來話長。要說起我的經歷,你們全得趴下!」

    蕭謹問:「咦,為什麼?」

    「想當年,我在京里橫著行,跟著石明南宮復的時候,誰不知道我張大漢!」

    黑衣人眸子忽地一張,飛快地凝視張家一眼,又很快垂下去,似乎什麼也沒有聽到。可慧娘和張家全看在眼裡,兩個人不易覺察地點點頭,拿石明和南宮復說話,果然有魚跳一跳。

    於是慧娘就著酒慢慢的問,張家雲天霧地的說,太子殿下就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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