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1 / 1)
蕭護再去曹家,到曹家以前,改變了主意,讓人找出曹文弟來,又喊來楊玉昌,謝承運,出來上酒樓雅間裡。
才進去,楊玉昌先過來陪禮:「等我聽到,你家少夫人已經走了。」蔣延玉好笑:「我就說有古怪,難道是分東西吃爭惱了?」蕭護正色:「你才為吃東西惱。」手指在蔣延玉、曹文弟、楊玉昌、謝承運等四個人臉上一一指過來:「你你你你,你們家一共有幾個妹妹?」
「你幾時呆成這樣?」謝承運也覺得好笑,對著板著臉的蕭護罵:「你不知道?」
「我知道,就沒有想到這麼厲害!」蕭護開始罵:「我娶個媳婦,扎了這麼多人眼!想我的人呢,我說聲感謝。想拿我的人呢,我只有拳頭還!」蔣延玉捕捉到了什麼,問楊玉昌:「今天做客怎麼了?」楊玉昌問曹文弟:「你媳婦今天犯的什麼病?」曹文弟更糊塗,反唇相擊:「不是還在你們家!」
謝承運讓他們打住:「你們說的,和蕭護說的是一件事?」蕭護白眼珠子瞅他:「不是一件,還是兩件?」謝承運也白眼相還:「那你就直說,別掖著!」
「直說了吧!我娶回來的媳婦,我不喜歡,由我打來由我罵,輪不到別人說短長!」再對楊玉昌點頭冷笑:「你家妹妹真厲害!這種人,哪個敢要!沒怎麼樣,先欺負我媳婦,要真進了我家門,還不把我也收拾了!」
這裡又扯出來對壽昌郡主的滿腔恨。
楊玉昌是後來才知道,就問了一個清楚。他滿面通紅解釋:「那是沈姨娘的女兒,我們家裡亂,母親身子不好,大嫂幫著管家,管不了姨娘們。要怪怪你自己,生得太招人愛。這滿城裡有姑娘的人,誰沒打過你主意。」
他一古腦兒全扯上:「喏喏,這裡坐的人全有妹妹,哪一個沒想過再親厚些的事。」蔣延玉三個人一起罵他:「你少說我們!說今天的事!」
「這事是這樣的,曹少夫人今天發病,說蕭護媳婦被擄的那兩天失了清白。」楊玉昌嘆氣。蔣延玉三個人一個激靈:「這話也能亂說。」
蕭護冷笑!
楊玉昌更嘆氣:「還是當著蕭少夫人面說的。」曹文弟驚得嘴張多大,他馬上轉向蕭護,尷尬著說不出話。他還欠著蕭護錢,錢是小事,難得蕭護這個人是不催債的人,而且他借這錢是為著生兒子。最近溫柔鄉中陶醉著,要再生下兒子來,最感激的人將是蕭護。
蕭護沖他擺手:「你聽小楊說完。」
楊玉昌簡單說了一遍,蕭護冷笑著問:「你省去一多半!我來問你,蔣家妹妹們當時說的什麼!」蔣延玉摸鼻子:「難怪你從我家裡出來。」蕭護再問:「曹家妹妹們又說的什麼?」謝承運很是認命,攔住蕭護話頭:「我妹妹肯定也接的有話,罷了罷了,我們給你賠禮,你看這事情可能過去?」
「賠禮倒不必!只把我的話傳出去就行!我的人,我不喜歡,也由不得別人作踐!我能打我能罵,別人休想!」又對楊玉昌冷笑不斷:「你家那個什么妹妹,告訴她躲著我!讓我見到,給她一頓好罵!」
又余怒未息:「本該一家一家上門見伯父母說話,後來想想兄弟們情誼重,才喊你們來!」再對羞愧難當的曹文弟道:「不過你不要生氣,你家門上我是要去的。」曹文弟慌亂不已:「好好,我和你一起回家去問她。」
「問她,倒不必!只是我那個打了她,總得上門賠禮。」
曹文弟才說當不起,蕭護打斷他:「不是給她賠禮,是給曹伯母賠禮!咱們兩家不是一代兩代的走動,不能為著兩個不懂事的人傷和氣。還有句話兒,我家那個是能殺烏里合的人,一巴掌下去,只怕你媳婦臉腫了,你回去見到別恨我們!」
大家這才一起想起來,蕭少夫人是戰場上威風凜凜的一名。謝承運忽然暴笑:「哈哈,小曹,你正愁外宅怕你妻子知道,這樣正好。你借著這事把她一頓教訓,把她拿下來,外宅也就過了明路不是更好。」
蔣延玉大樂:「好!」對謝承運翹拇指:「這招數高!」當下用午飯,人人給蕭護敬酒賠禮,蕭護臉上緩過來笑,大家盡歡而散,各回各家整頓自家妹妹去。
可憐蔣姑娘也好,曹姑娘也好,謝姑娘也好,不過接上一句半句的,這下子全跟著倒霉。
慧娘自蕭護摔簾出去,有心大哭一場,又怕婆婆回來聽家人們說過要問自己。欲只噙淚,淚水又忍不住往下掉。自己心裡清楚這下子夫君也得罪了,公婆最近喜歡自己,還不是夫君喜歡自己。
但是心裡擰著,不認為自己罵蕭護錯了。
摘一會兒眼淚,出來讓人看蕭夫人回來沒有,打聽得回來了,更是忍氣吞聲不敢哭的感覺,只等著。
直到午飯送來,蕭夫人也沒有派人來喊。
慧娘難免想到自己的好夫君也許又做了什麼,可是還不覺得自己罵他不對。飯後解衣去睡,指望床上哭一會兒,淚水堵在心裡都快不通。才睡下來,聽外面有人問安:「少帥回來了。」門帘子響,蕭護在外間語氣不善的問:「人呢?」
丫頭迎上去:「少帥要使喚什麼?」
「滾!」蕭護不高不低的罵走她,再略提聲音:「人呢!」
這一位要找事!
慧娘披衣起來,不及扣好就出來,垂首問:「少帥回來了。」蕭護冷冷道:「沒皮沒臉的人回來了!」慧娘頭垂得更低,結結巴巴解釋:「那……不是……。那樣,不好,」蕭護居中坐下:「你罵得我好!我上午沒聽懂,再來聽一遍!」
慧娘無地自容,這一會兒沒想到丫頭看到自己難為情,婆子們看到自己難為情,她心裡只有難為情。
這日子還要過不是,總不能就此夫妻生分。無奈扯起衣角要跪,蕭護攔住:「你不用裝相!我知道你還沒罵夠!你罵我,我聽著!你打別人,不能讓別人也忍著!換出門衣服,跟我曹家賠禮去!」
慧娘默默換過衣服出來,蕭護帶她出來,讓丫頭們不要跟:「我自己侍候她!」慧娘總覺得這像要挨打的節奏,倒盼著丫頭們不要跟來。兩個人出了角門,蕭西趕著車在那裡。蕭護車轅上一坐,自己趕車,慧娘上車不時往外看,總覺得真新奇。
好似親戚們說的,鄉里媳婦回娘家,當丈夫的自己趕車。
就蕭西一個人跟著,主僕三人往曹家來。
天漸冷,曹太太並不午睡,怕睡多了夜裡睡不好,見蕭護小夫妻過來,少帥前面走,氣宇過人,蕭少夫人後面垂頭跟著,好個怯生生小媳婦模樣,她就喜歡上,想到自己媳婦,曹太太更覺得蕭少夫人更討人喜歡。
問他們哪裡吃的飯,又見蕭護吃的有酒,讓人泡濃濃的茶來,又問慧娘:「你愛吃什麼,只管對我說,我有個做點心的好廚子。」
慧娘更羞慚了,抬眸輕聲輕語:「多謝伯母。」看一眼坐旁邊的蕭護,起身頭快低到腳面上:「我是來賠禮的。」曹太太驚訝:「怎麼了?」又看蕭護。蕭護努嘴兒:「伯母只問她!」慧娘慢慢說出來:「……她們說這些話,我就給了曹家弟妹一巴掌,少帥回去罵我,說兩家數代的交情,不該打人。怕伯母生氣,趕著我來賠禮。」
給曹太太插燭似的拜下去。
只拜了一拜,被曹太太雙手扶住。曹太太拉她起來,往外喊人嗓音都氣得顫著:「快來人!喊大爺來!喊那不省心的人來!」有人回話:「少夫人在楊家做客!」曹太太大怒:「幹了什麼得意事兒!還有臉裝客人!」這一下子更生氣,丟下慧娘,自己走到門口喊人:「請老爺回來,喊大爺來,不成氣的東西!」
慧娘不安地對蕭護看,你這是來賠禮還是來惹氣,貌似來告狀的。下車時蕭護交待她:「實話實說!」蕭護斜睨她,鼻子裡輕輕哼一聲,只有慧娘能聽見。慧娘又想到自己罵他的話,著實不安。
曹文弟就在家裡候著,見母親生氣飛奔過來,曹太太劈臉給了他一記耳光,罵道:「不成人的東西!還想著讓我把家交給你!全交給你們,只怕親戚們都不上門!」
曹太太還在門口站著,慧娘在房中急了,見蕭護安坐不動,忙過來求他:「快去勸,這不是更得罪人。」蕭護低低的罵她:「你還知道得罪人!你今天得罪的人多!」還得罪了你丈夫!
他不動,慧娘就自己上前去,焦急得不行:「伯母請不要動怒,原是我錯了。」曹文弟挨了這一巴掌反倒舒服,對蕭護的內疚心可以好些。請母親先進去:「母親外面生氣,客人們怎麼安心?」
一語提醒曹太太,這才回身。慧娘扶她坐下,曹文弟過來涎著臉下了一揖:「少夫人莫怪,千錯萬錯全是我的錯,少夫人看我面上,原諒那不懂事的人吧。」慧娘側身急急讓開,還了半禮,曹太太氣稍平些,讓她坐下,大家慢慢說話。
曹少夫人上午挨了一巴掌,臉真的腫起來。當時就要回來,楊家少夫人們商議過,不能讓她走。蕭少夫人要走攔不住,曹少夫人腫著臉回去,這兩家算在楊家置下來氣。一面讓人找楊家的公子們,一面留下曹少夫人:「生氣回去倒不好,快去妹妹們房中洗把臉,吃過飯再走。早回去,曹伯母問,你可怎麼回?難道回你生謠言?」
才把曹少夫人勸住。她又最喜歡打牌熱鬧,上面有個不對路的婆婆,出來玩一回也不容易,就留下來。
因此蕭護找楊玉昌時,楊玉昌已經知道這事。家裡少夫人們憂心忡忡:「怎麼著再請蕭少夫人再來才好,她回家去說,少帥難道喜歡?只怕大帥和蕭夫人都不會喜歡。」楊玉昌當時頓足:「喜歡?換成誰家會喜歡!」
用過午飯,和幾個姨娘們正打牌,說她的臉:「看著又腫了,這一個女人這般手狠?」曹少夫人被慫恿得氣足足,更口無遮攔的說起慧娘的謠言來。家裡來了人,管家婆子親自過來請:「家裡有急事,速請少夫人回去。」
曹少夫人還說:「有什麼要緊事,輪到我?」又去楊姑娘房中擦一遍粉,才姍姍然登車。來到房中,先大吃一驚,馬上怒火中燒,她竟然還敢回家告狀!街上傳的謠言又不是自己編的,有能耐找那編的人去!
本該恭敬見婆婆,心中氣陡然上來,帶出來一臉的氣不順:「母親,有什麼事喊我回來?」曹太太氣不打一處來,眼睛快噴火:「你倒來問我!你也是大家子出來的姑娘,嘴裡全說的是什麼!聽來的話,你就敢亂說!」
這話重了,把曹少夫人娘家全掃上。曹少夫人平時也就不是個氣順的人,當下大哭:「我說了什麼!外面人說的,別人問,我不過插一兩句。我嫁的丈夫不好,不敢伸手打人!要嫁個好丈夫,不怕這城裡當婆婆的人,全都幫我來出氣!」
蕭護漫不經心坐著,覺得今天這茶不錯,挺解酒。
當著外人,被媳婦一頓數落,曹太太漲紅臉:「哪家當媳婦的敢這麼回婆婆話!」喝命兒子:「你是死人,看著你娘被人說!」曹文弟才起來要問曹少夫人,曹少夫人先一頭滾到他懷裡,拿頭砰砰撞他,邊哭邊喊:「你們一家子嫌棄我,我被人打了沒有個問的人,都來怪我!我不活了,你們全指著我早死,好把外來的那人接回家。這城裡笑話看不完,一家子接個外來的,你們家就跟著學!」
指甲本尖,搔了曹文弟兩把,尋刀子要尋死,丫頭婆子們攔著。曹太太氣得話也不會說,好容易能說話,只罵兒子:「生下你這個沒用的,白生了!」
慧娘只能勸,實在尷尬得不行。曹文弟還沒怎麼樣,臉上多了幾道指甲痕,火辣辣的痛。這痛刺激到他,他一惱直挺挺跪到曹太太面前去:「媳婦不賢,是父母親定的!如今也退不了!請母親應允,把兒子的姨娘接回家裡,兒子也有人侍候,母親這裡也少生氣,少為兒子擔心。」
慧娘呆住!
外面的那一個?
好像她進家門後無意中和蕭護閒聊,蕭護說曹文弟是唯一房中沒有人的人。
不容她多想,曹少夫人衝進來,帶著要拼命:「你敢!」又狠狠瞪一眼慧娘:「自己才嫉妒,卻讓別人丈夫外面安宅子,天良全喪盡!」
有丫頭們扯住她:「少夫人,別鬧了,」幾個人都扯不住她,曹少夫人一跳多高:「我怕什麼我不敢講!我沒有閒錢借給別人安外宅!壞了心的……」
曹太太氣得幾乎沒背過氣,外面曹大人總算回來了。他一進房,不用多問,院子裡全聽得明明白白。媳婦撒潑,曹大人也不問她。進來先喝命兒子:「跪下!」曹文弟跪下,曹大人對著他的臉就打,「啪啪啪啪」,一直打到曹少夫人停下來哭鬧。
慧娘早就給蕭護跪下,苦苦的求他:「求你了,你去勸勸吧。」蕭護怒容滿面:「回去再和你算賬!」這才起來去勸曹大人,曹大人不住手,到房中安靜下來才氣喘吁吁住手,打人的比挨打的人還累。
曹文弟和蕭護一左一右扶著他回去坐,曹公子的臉,已經紅腫!曹少夫人目瞪口呆看著自己丈夫,再看自己公公。公公和她說話不多,守著公公和媳婦的避嫌,曹少夫人並不怕他,可今天她怕了。
曹大人喝了一碗茶順過來氣,蕭護才緩緩道:「伯父,非是我夫妻一定要來,兩家子和氣,不能就此而生嫌隙。不想引起來這麼鬧騰,」他不高不低的說了一句:「要是放在我身上,她哪裡敢!」
瞪了慧娘一眼,慧娘自慚得不行,一巴掌引出來多少事。
曹大人勸蕭護:「你不必自責,論官職,是你大。論輩分,你是侄子!既有不和氣的事,就應該來說開。這裡鬧,全是文弟不好!」對氣得要發暈的曹太太道:「以後再有不好,你只打文弟!我不是只一個兒子,打死了還有!再者,老二就要娶親事,你且忍忍,就有一個幫你的人進門。」
曹少夫人聽得呆了,曹大人沒有一句說她不好,卻是句句說她不好。她嗚咽一聲雙手掩面跪下:「父親您也要為我作主,大爺他外面有了人,家裡全知道,怎麼就瞞著我,我有什麼不好,你們這麼對我?」
曹大人問曹太太:「你知道的?」曹太太當然道:「我不知道。」曹大人問曹文弟:「錢哪裡來的?」曹文弟回道:「外面借的。」曹大人嚴厲地道:「那人可賢良?」曹文弟忙道:「好人家裡姑娘,家住在城裡,娘家是個做小生意的,全家裡沒有尖酸的人。」曹大人目視曹太太:「既如此,太太見見,要好,接進來吧。收拾一間房子給她,擺桌子酒,正經的開臉吧。」
曹少夫人哭倒在地。
她的悲痛欲絕,深深印在慧娘腦海中。
回去路上,慧娘不知道說什麼好,心思起伏不定,只覺得心中多少事,恨不能好好問問蕭護,又頹然咬住嘴唇。
罵得他那麼難聽。
蕭護不知怎麼想的,把車在大門外停下,自己先下去,不管慧娘往裡走。大門進進出出都有人,見少帥後面跟著一個年青婦人進來,就不認識的人聽到大門上人喊少夫人,也知趣行了一個禮。
看起來很光彩。
可慧娘沒心思看,她依禮避在丈夫身後,無意中觸碰到他寬厚的背,這背肩寬腰蜂,一條碧玉帶系得腰線如流水般,肩頭卻似水中大石,能擋風遮雨,而回憶往事,他也一直在遮雨擋風。
慧娘頭一垂,心中不知什麼滋味,大門內的路慧娘並不熟悉,這與她角門裡進來的關係不大,是她很少出門。
平時就有進出的事,因大門上大多是來求事情的人,為避開,一般從角門裡出來。跟後面,見他走到看得到二門時停下步子,轉個方向要走。
慧娘更咬嘴唇,他是帶自己走這一段路。
「哎,」慧娘急急要留住他說幾句話,可一張口卻出來這麼一聲,小小的。那哎繼續走不回頭。慧娘更沒了精神,回房中榻上坐著,哭,沒意思;不哭,心裡堵得更難過。拿起蕭護的冬衣扎幾針,又丟下全無心緒。如柳勸她:「睡一會兒?」
慧娘茫然睡下,大瞪著兩隻眼對帳頂,腦子裡一片空白。她也不能想,一想就是自己罵蕭護的那幾句,再者今天曹少夫人其實悲慘。慧娘並不同情她,可是同情她接下來在曹家的日子。她想到母親的話,再狠的姑娘,嫁到一個正規的婆家,也狠不起來。
除非婆家烏煙瘴氣,混水一片。
漸漸睡著,醒來天色已黑,燈燭都掌上。慧娘有氣無力的起床,不知道蕭護今天晚上回來會如何?眉眼兒全低垂著出來,見榻上坐著蕭護。他手執一卷書,正看得聚精會神。慧娘硬著頭皮過去的,離他遠遠的,離房門很近:「少帥用過晚飯了?」
蕭護隨意嗯一聲,不理她。
慧娘尷尬得不行,自己低頭再尋話,偏偏一句也找不出來。問他什麼?不睡?天還早?而且上午才罵過他沒臉沒皮。要問他看什麼書,那書名不是在上面。
丫頭們進來解開這冷場:「少夫人的晚飯可以傳了嗎?」慧娘就傳晚飯吃晚飯,悶悶不樂吃完,覺得這樣子僵局總得解開,讓丫頭們全出去,鼓起勇氣:「少帥,」
「嗯,」蕭護淡而又淡。
「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使性子。」慧娘誠懇認錯。蕭護總算抬起眼睛,並沒有生氣的樣子但是也不喜歡:「使性子?你那叫河東獅吼。」慧娘嘴角抽了抽,這離得還遠吧。
不過有了輕鬆的話題,故意俏皮的笑笑:「在您手底下,怎麼敢?」
蕭護眼睛又看到書上面去了。
話說開了頭,慧娘不再氣餒,一個人支肘喃喃:「我的銀薄甲在哪裡?」沒有人理會。又說了一遍,說到第五遍,蕭護才有回應:「要那個再去打誰?」慧娘陪笑:「這不是你正生氣,挨打穿著不是挺好。」
蕭護翻翻眼睛,再看書。慧娘自說自話,把冬衣再撿起來收拾著:「這裡用黃色的線多好看吶……。」
無人理。
「這頂針我最喜歡,」
無人理。
「渴了,喝茶去。」
順便給蕭護倒一碗,他倒要了。
一直到睡覺,慧娘先上床,帶著一橫心隨便處置的表情。蕭護最後洗出來上床,不睡盤膝而坐,手指指自己面前:「過來,我陪你好好說!」
慧娘乖乖到他對面去,也學他盤膝而坐,先嬉皮笑臉嘻嘻,蕭護居高臨下地白眼她:「說吧,為什麼罵我?膽子越來越大。」
慧娘無言以對,罵就罵了,誰當時還充分的找個理由出來推敲推敲。沒話回,急出來一個心思。她盯著蕭護**的上半身,他說過那裡就是自己娘家。慧娘長袖抱著腦袋,往前一倒,往他懷裡一鑽,鑽,我鑽鑽鑽。
蕭護先是愕然,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十三的小腦袋一個勁兒的鑽,鑽得他心裡痒痒的。少帥把她挖出來:「打住!這叫耍無賴!」
和沒皮沒臉差不多。
再問她:「我一直沒問你,今天得問了,你出去兩天在哪裡呆著!」慧娘心想這是不相信自己的先兆?想想外面對自己的謠言,慢慢紅了眼圈,垂著頭先不肯說,被蕭護逼得急了,就一張小嘴兒:「嗚嚕嗚嚕……」
難道叫人真的說出來,怕你,所以那天晚上沒早回來。
饒是蕭少帥耳朵不錯,也一個字沒聽錯。蕭護放聲大笑,笑得不能自持,再問:「什麼?」慧娘低眉垂頭,兩片嫣紅的嘴唇上下飛快碰著:「嗚嚕嗚嚕嗚嚕……」
「哈哈哈哈哈哈……。」
少帥笑完了,扳住慧娘白玉似的下巴,把她小嘴兒放自己眼下面,笑:「一個字一個字給我說清楚了。」慧娘噘嘴兒,揉衣服,下巴被攝,轉不動腦袋,就左右瞍眼珠子不看他……小動作做完,當丈夫的笑意盎然還在等著。
被逼不過,只能開口,慢慢地道:「」在外面,被狗追,「那隻大狗好大。
嘴很大。
蕭護挑眉:」哦?「」差一點兒被它咬,「慧娘還是慢慢說著。這語調和她平時的明快差之十萬八千里,蕭護忍無可忍,手指抬起她下巴,兩個人臉對著臉兒,蕭護板著臉:」你好歹也稱得上我的一員愛將,怎麼就被狗追,被狗咬?「
慧娘喜歡了:」真的是愛將?「
蕭護冷哼一聲,蠻橫的道:」現在又不是了!「慧娘習慣性的扁扁嘴。蕭護在她小巧渾圓的下巴上捏捏,手感不錯,少帥心情大好,不過不表現出來:」繼續,先怎麼樣,後怎麼樣?「」先在江水裡,「慧娘覺得下巴上痒痒的,也心情大好,認錯態度誠懇:」後來三姑娘莊子旁邊上了岸,在樹上睡了一夜,找人買了衣服,第二天進了城,好幾回差點兒遇到你,「
蕭護竭力不笑,也不會誇她:」在哪裡差點兒遇到我?「慧娘顰眉回想:」盧記湯麵館,我本來想去吃湯麵來著,你從街角轉出來,害我沒吃到。「蕭護很鄙夷:」還有呢?「慧娘皺眉:」下午在吳記包子店買包子,那包子挺好吃,見到你從外面過,「蕭護決定有點兒表情,不然自己表示那麼焦心,而這傢伙還在躲貓貓不對。
少帥呲牙:」還有呢?「」晚上……晚上,在張同海院子外面,和一個人拼刀來著,你來了,把他嚇跑到牆頭上,我……「慧娘期期艾艾:」鑽了狗洞。「」哈哈哈哈……。「蕭護再次大笑,慧娘陪著他笑:」嘻嘻嘻嘻,「看樣子不生氣了。不想蕭護把笑容一收,臉繃得如冰山雪山:」你和呂春梁比的刀?「慧娘迷惑:」不知道他名字,「蕭護有點兒急:」他有沒有看到你臉?「慧娘咧開嘴笑:」沒有!那小巷子暗,我也看不到他臉。看到他臉,是他跳到牆頭上才看到的。「
兩個人也刻意避開刀鋒上光。
低頭絞手指:」後來你來了,你說六弟,你去後面,十五弟,去左邊,其餘人跟我來,「她學著蕭護腔調,蕭護莞爾,這的確是他當時說的話。慧娘編出來話,卻編不出來當時跟的哪些人。
六弟是一直在自己身邊,十五弟卻是路上遇到。」你當時在哪裡?「蕭護微笑。
慧娘竭力陪笑:」在你停下來的地方,下面有竹簍子,裡面是狗洞。「蕭護似笑非笑:」你當時為什麼不出來見我?「
慧娘對他眨巴眼睛,羞於提到自己當時怕挨打。無話可回時,抱著腦袋再往蕭護懷裡一鑽。再次回娘家。
她是睡髻,今天又沒打扮的心思,只插一個白玉簪。簪子碰在蕭護手臂上歪了,蕭護拿去,解開她髮絲,把一頭青絲披散開來,輕輕撫摸著。
他不再問,任由她鑽了一會兒,拍拍她背示意她坐好。雙手握住她肩頭,語重心長:」十三,「慧娘乖乖的:」夫君,我在呢。「」你是有丈夫的人,「蕭護柔聲道:」就是丈夫不在身邊,你還有公婆,「慧娘忽然感動了,感激涕零的點點頭。」遇到事情不是你一個人的事,知道不?「
慧娘老實巴交的點點頭。」像今天,你為什麼不訓斥她,卻給人一巴掌,這多不好。「
慧娘一本正經的點點頭,但是臉兒上苦大仇深狀。
蕭護又要笑,幾乎要捶床:」這是什麼表情。「慧娘繼續端著她苦大仇深的表情,軟軟的開了口:」我,我,「又找不出話回答,再次抱頭,往娘家一頭扎進去。
髮絲繼續被人輕輕摩挲,蕭護輕輕的調侃:」這幾個人,你也弄不好?「慧娘再次羞於抬頭,她最擔心的,就是這個意思。
好歹封慧娘也是家裡千辛萬苦教導出來,光請先生的費用,花光家中近一半的余財。弄不好這幾個人,還叫封家十三娘?
可她軍營中呆了一年,習武的人本來性子明快,更爽朗得近乎少年人。有氣就出,喜歡就笑,和內宅里這些少夫人們,不習慣了就是。
慧娘小噘嘴又嘟起,本打算在自己娘家慢慢睡著。可蕭護不放她,咬住這嘴……。燭火搖紅,房中春氛濃起來,又厚起來。如春雨下飛花,水靈靈的無處不在。
與此同時的曹家,曹文弟夫妻相對同坐,各自無言。
曹少夫人已經沒有眼淚,但自覺得淚水不干,用帕子不住拭眼睛,其實早就不想哭。帕子,不過是她此時心情的擺設。
不時,惱恨地看一眼丈夫。他坐在那裡端著一卷書,蹺著二郎腿坐著,燭光下可見到塗著藥的臉,紅腫猶能看見。
進門也有段日子,曹少夫人頭一回見到公公的厲害。
當著人,一句字不說,過去就煽兒子的臉。左一巴掌,是清脆的,右一巴掌,是驚人的。曹少夫人這時候才想起來恨,丈夫是妻子的依靠,當丈夫的在家裡沒臉,不是打當妻子的臉?
沒有區別。
她半怒半忿的開口:」我還不是一心為你好!外面女人你也能沾,你想要,怎麼不先對我說!「曹文弟外面有了人,今天又丟了人,心思早就分出去一半。特別是今天妻子得罪父母親,得罪蕭護。
他本來不想回來,可驚動父母親,自己再不回房,以妻子脾氣,只怕她家裡又生事情。對於曹少夫人,曹文弟也算了解不少。她有話羅嗦完了,就沒事。
見妻子這樣說,曹文弟認真的拿兩個黑眼珠子瞅住她,定定的看人,自然有股子寒氣生出來,曹少夫人又拿帕子拭面,聽自己丈夫正色道:」你這話我聽了許多回!不想再聽。再者,你天天就知道要管家,怎麼不想想還沒有孩子。你要有了孩子,母親一心弄孫,還不把家務全丟給你?我要孩子,自然有我的道理。「
妻子過於挾制,外面那女人溫柔如水,也是一個原因。」你胡扯!分明是貪歡!「曹少夫人叫起來。曹文弟丟耳朵給她不說話。曹少夫人氣噎住,她一直得意的就是自己丈夫面前,說到他說不出來話。她沒有蔣少夫人嫻雅氣度時,卻可以說幾句:」不要凡事依著他,他說得不中聽,全打回去。「
說的不中聽,固然要力爭。可不讓別人說話,就聽不到他的心思。
曹公子早就有二心了,他夾在母親和妻子中間,也有累的時候。曹少夫人是以不知道。」你貪歡還有理了!「」你要丫頭,看中哪個,我給你就是!「
曹文弟心想,你會給嘛?你不鬧就是客氣事。」說呀,幾時認識的,怎麼勾引的你,你不敢說!「曹少夫人快噴火。
曹文弟想一想,放下書,轉身子和她面對面,剛才是側著身子。對妻子恨之入骨的眼神兒無奈,只能把自己的心思全說給她聽:」我勸你想清楚!她進來,會是父母親應允,雖在你之下,卻算正經進門的人,你也不要虐待她,我防著你這一手,我會對母親說,你不討母親喜歡,讓她住母親那裡,方便侍候。「
見妻子氣得臉變色一下,曹文弟正正經經地道:」再說母親,也不是那虐待兒媳的人。我不是說討我母親喜歡多重要,畢竟家裡以後媳婦多,她必定有偏向的。我說這話,主要是我母親不是那種的人。你總記得錢!「」我……「」我說話,就說完,你要打斷我,我就不想再說。「曹文弟忽然想噓唏,才張嘴要嘆,面上一痛,就此打住,道:」娶妻,要麼你能生子子,要麼你能操持。你看,父母親不喜歡,由你不喜歡上我,長子又如何?不能撐門戶的,下面還有弟弟們。再者來,你怎麼偏得罪蕭少夫人!「
曹少夫人氣得坐不住,站起來房中來回走動:」怎麼,家裡人你讓我個個恭敬算你有理。蕭少夫人算什麼,她出身……「」蕭護對我們說過,她出身伍將軍家,是清白出身!「曹文弟想想自己外面那個,敢回母親,也是占個清白出身這一條。素來較弱的他隱隱動氣:」她算什麼!你嫁過來也不是一天兩天!也自誇聰明伶俐,怎麼犯這糊塗,辦這糊塗事!「」外面的人說的,不是我編出來污衊她……「曹少夫人嚷起來。曹文弟大怒,老實人生氣,就是暴風雨般袖子一掃,把小桌子上東西全掃地上。
房中」砰啪「亂響中,曹少夫人被嚇住。她微張著小嘴,半帶驚嚇的看著丈夫,仿佛從不認識他。
曹文弟不習慣發脾氣,對著地上摔碎的東西也有點兒怔忡。然胸口起伏提醒了他,他在生氣。他喊來小丫頭掃地,掃完也按下氣來,對曹少夫人道:」你過來,我們今天好好說一回。「
曹少夫人有些怯,他不打人吧?再一想平時性子上來,他倒是敢?
移步過來和丈夫對坐。」江南十六郡,你知道有多少人出自蕭家門下?蕭家數代功勳,你知道有多少人和他們交好?這些都不好,你會說你們家也不錯。不過,蕭護身上已經有一等侯,蕭少夫人進京去回來,是名正言順的侯夫人。再者蕭大帥和蕭夫人都已接納少夫人,你難道沒去過蕭家?不知道他那家是難進的?蘇雲鶴弄了一個人也想學蕭護,被打得起不來,是了,這事你不知道。「曹文弟後悔多話:」這話外面不要說!「
曹少夫人還是一臉的不服氣,她還降不下身段來。」蕭護這一次回來,勾起我一腔心事。舊年裡,我本來想跟著他去,想想我是長子,就沒有走。他年紀不比我大多少,家世上不如他,拼功名上我也不如他不成?「曹文弟伏案微嘆:」我和他自小一起長成,他這一回進京,我也想一起進京,凡事上,他難道不照顧?以後官場上,他難道不照顧?「
微怒妻子:」打比方我以後出去當官,上司太太出身不好,你難道不理不睬?朝中多少窮出身的官員,升了官職太太出身依然不好,下面人都造反不成?「
曹少夫人無話可回,心中雖然不服氣,但對自己丈夫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潛意識裡也認為他說得很有道理。
可臉上還是依就,怎麼能服這個軟兒。丈夫是一里一里拿下來的,不是一里一里讓出去的。她只冷著臉。」還有,你當我朋友全什麼人!「曹文弟忽然又惱了,帶著理論的神氣:」蕭護金玉堆里長大,家裡有多少絕色的丫頭!他獨相中這一個,必然有他的道理!「
曹少夫人冷笑:」可不是,我娘家哥哥相中丫頭,說她身輕如燕;你家表叔相中一個人,說她面如紅花,當然都有道理!你呢,你相中外面那一個,又是什麼道理?「
曹文弟淡淡:」為孩子。「」你……「」二弟就要娶親,你再不生,你想讓長孫出在二房!「曹文弟火了。
曹少夫人只覺得胸口不是壓著一口氣,而是泰山倒了壓在心上。她哭起來:」那她也不生呢?「曹文弟見她算鬆口,涎著臉道:」我雨露頻耕,你們兩個人也許全有了。「」那我要先生!「」你不講理!「」你講道理!「
眼看著又成小兒斗口,曹公子最不擅長這個,起身揉面龐:」疼,我先睡覺。「又道:」我說,勸你的話句句真心,以後少得罪蕭少夫人,蕭護疼在骨頭裡,你也惹不起。「曹少夫人恨恨在心裡接,我沒嫁個好丈夫。
見曹文弟走幾步又回頭笑:」你不來?因小失大?嗯,說不準你今天晚上就有了,以後她就侍候你。「
這話中有話,曹少夫人馬上警覺:」難道她先有了,我還要侍候她?「曹文弟笑:」不敢不敢,她也不要你侍候,自有人侍候她。「
先去了。這一回,他不怕妻子不跟來。果然他洗過回來,見妻子已經在床上。嬌黃睡衣,大紅鞋子,雖然還帶著想生氣,可眼角眉梢全嬌媚如花。
曹文弟笑嘻嘻,一笑雖然臉痛,也照笑不誤:」我的夫人,你是那一等一的人才兒……「進帳,扯下帳簾……。
第二天曹少夫人起來還是恨在心頭,又羞又愧還要去給公婆請安。懶懶的梳妝著,又把蕭少夫人想起來,她哄住少帥不奇怪,正情熱中不是?可哄住蕭大帥和蕭夫人,用的什麼法子?
和公婆算生分的曹少夫人渴望知道,好學上一學。
外面來的也可以這麼短時間哄過公婆的心來,那自己應該也可以啊,曹少夫人犯難了,才和她不好,怎麼上門去問?
也是的,她倒能想出來的法子,自己倒想不出來?
慧娘已經起來,小廚房裡弄了兩色京中特色的點心,讓人給公婆送去一些,餘下的自己送到房中,忽然想到一件事,出來見蕭護。
蕭護恰好才收劍,慧娘舉著個帕子過來,少帥俯身讓妻子代自己抹汗,聽她軟軟的問:」曹公子有外宅,你是知道的?「」知道,還去賀了喜。「」怎麼,你沒有對我說過?「慧娘睜大眼睛。蕭護攬著她往裡走:」我知道的,「」你難道全知道?「慧娘在他懷裡掙扎一下:」可這是小事啊,對我說說有什麼。「蕭護停下步子,晨光笑如曇花:」我沒那麼愛嚼舌頭,再說曹文弟是家裡過了明路,卻瞞著曹少夫人。我想你們有來往,萬一你好心發作對她說了,不是惹人家夫妻生氣。「
慧娘撲哧地笑:」沒羞,你才是惹人家生氣呢。「再依著丈夫搖搖他手臂:」再說,你看我和她好得起來不?「
蕭護冷笑:」她不和你好,是她不聰明。「慧娘黑眸又睜得大大的:」為什麼?「蕭護抱抱她:」十三是個好心的人,不會收拾人。「慧娘當此誇獎,謙虛一下:」倒不是,是曹家和家裡一直走動,曹公子又是你的好友,我雖不願和她好,卻不能和她太差,收拾她倒不好。「
若荷送上水,就退後,這裡不用她。慧娘送上乾淨衣服,臉紅紅的背過身子,蕭護還在背後笑話她:」沒見過?「又哧地一笑,小沒廉恥的偷看來勁的很,這正經可以看了,她天天裝臉紅。
已經夫妻多時,算是裝的吧?
慧娘約等到他換上長褲回身,當丈夫的總要使一下壞。汗巾子在手裡搖:」來,給我繫上。「慧娘就紅著臉過去,給他系時,蕭護就偷香,在她額頭上親一口,不然就擰她鼻子:」點心真香,我娶了個寶貝。「
慧娘就期期艾艾指責他:」你以前,在軍中的時候,分明是調戲人。「蕭護自豪地笑,夫妻早上換衣服這一點兒小官司才算打完。
少帥毫不臉紅,只有慧娘回想前面的事,就羞得噘嘴不依。
論理兒早請安,等公婆起來後,再用早飯。蕭家雖門庭嚴謹,但對於蕭護小夫妻也放開一面。蕭夫人夸媳婦手藝好,要是讓媳婦早請安,就送不來吃的,由他們自己用飯。
就要進京了,蕭夫人這算是心疼兒子和媳婦。
飯後,小夫妻閒話著去見蕭夫人。蕭大帥出去了,蕭夫人神色嚴肅,像有不喜歡的事。命蕭護和慧娘全入座,慧娘正不知何事,蕭夫人乾脆利落地道:」那王家的婆子,竟然是個混帳,外面傳你們的閒話,全是她到你們院子外面伸頭探腦看到的。昨天晚上我喊了王貴來,狠狠的吩咐了他,告訴他幾輩子的臉面,我可顧不上了。王貴倒還明白,對我說任由處罰。我晚上又回給你父親,你父親也生氣,讓我今天就攆出去,全家攆出關外。「
慧娘先遙想一下山西離這裡有多遠,再才心頭一熱,跪到婆婆膝下哭了:」多謝母親疼我。「這是慧娘不敢想的事。
她沒有抬頭看,就沒看到蕭夫人溫柔慈愛,款款的安慰她:」你呀,要學著才行。論理應該發賣他們,不過照顧過老太爺,咱們家也不指著這幾個錢,攆了吧,橫豎有往軍中去的人,一車帶去到關外,放下來由他們自己做什麼活著,再與咱們家沒有關係。「
慧娘不知道心頭湧起的是什麼滋味兒,她本想著能嫁蕭護已心滿意足,再想著公婆面前能請安是老天不薄。沒有想到這事情才出來,婆婆就大刀闊斧地發作人。她此時心中恨自己平時不夠孝敬,恨自己不夠關心公婆。
再沒有什麼可表示時,唯有多磕幾個頭。
蕭護也起身,在慧娘身邊笑:」母親,外面還有事兒呢,我們磕幾個就算完。「蕭夫人佯怒:」混話!你走吧,媳婦跟著我,以後白天不許回去。「蕭護一聽就擔心了,他中途會回去要茶要水要換衣服要輕薄慧娘,那小廚房說白了,一大半兒是給少帥使喚的。」
當下陪笑:「哈,母親,她還不懂事體,等我們京里回來再多侍候母親,」心裡一格登,蕭護面上多了陰雲,對母親恭敬地道:「母親說得是,媳婦要跟我京里去,好幾時不得侍候。這幾天,該當的讓她侍候母親才是。」
蕭夫人也心裡一沉,想著兒子進京的事,就心中難過,強打笑容:「起來吧,和你玩笑,看你嚇的。」
慧娘起來,嗔了蕭護一眼,都是你貧嘴,貧得婆婆不要自己站班兒。蕭護看得明白,也回敬她一眼,蕭夫人看著滿意,人卻板起臉:「我話說完了,你們走吧,我還有事兒呢。」
左邊站著兒子,右邊站著媳婦,蕭夫人又喜歡了。
蕭護陪笑:「兒子還有話,那曹少夫人?」慧娘恭恭敬敬打斷他:「夫君說話理不當,那是家裡常來往的,又是您的好友。」
蕭夫人微微笑,但是斥責:「笑話!」慧娘忙道:「是。」聽婆婆道:「常來往的人家,就可以中傷?她難道不知道是常來往的人家?不知道文弟和少帥是好友?外面聽到,」嚴厲起來:「不思趕快來回我,自己倒嚷嚷上來!」
轉向蕭護,不改生氣的面容:「今兒我就打發人見曹太太,問問她這是怎麼回事?總得給我和大帥一個交待!」
慧娘更擺出來老實樣子。她知道丈夫厲害,公婆厲害,不過厲害成這樣,慧娘唯有先裝自己是個老實好人。
一語未了,外面有人回:「曹家太太和曹少夫人來了。」
蕭夫人和蕭護都一笑,她們應該來的。蕭夫人目視兒子:「你帶媳婦後門裡出去吧,讓她們見到,難道不增羞愧。」蕭護欠欠身子:「是。」他也很喜歡,感激父母親疼愛。見母親衣角微皺,就勢給她撫了撫,又笑對母親的八寶鑲珠耳環道:「母親的這首飾好,只是舊了,兒子去年送回來的東西,有一個盒子單給母親的,回家裡來不見母親帶過,難道是不喜歡?」
蕭夫人滿心裡喜歡,但對更不悅:「要你管!快去侍候你父親,管我帶與不帶。」蕭護笑逐顏開:「母親要說不好,兒子外面再給母親置辦好的。」蕭夫人似笑非笑睨他:「我說少帥,」蕭護笑:「在。」
「你也應該花幾個,也養你這麼大。去年那些東西,不是你孝敬家裡的?去年的事別再提了。」蕭夫人拿話慪兒子玩。
慧娘在旁邊竊笑,面上更必恭必敬,一看就是個賢惠的好媳婦。
蕭護連連答應:「是是。」帶著慧娘出來。
他們一出去,蕭夫人就喊龐媽媽地,喜滋滋:「少帥舊年裡送回來的那盒子,取出來給我。」龐媽媽收的時候就打開看過,也道:「很是,早就應該帶了,不帶豈不辜負少帥的一片心。」都說少帥戰場上見到少夫人就什麼都忘了,這不是還想著夫人。
小夫妻們此時繞到後面。見小池香徑,游魚見到人影子,爭著上來浮水面,又冷,再下去。小徑上不是石頭,是一塊一塊的白玉石。全磨得圓潤半灰白,不知是哪一代里造的。
水邊有一株紅葉,紅得珊瑚一般,只是不高。但近水,樹根全沒了水。慧娘看了好幾回,笑顧蕭護:「這水裡怎麼長?」蕭護微笑:「那是珊瑚,水裡怎麼能長樹?」慧娘難為情的嘟嘴:「哦,」不敢回頭看身後丫頭們,她們全是蕭家出來的,只怕笑話。
慢吞吞地放低嗓音:「人家沒見過。」
「你沒見過的東西還多呢。」蕭護逗她。見慧娘輕甩袖子又垂頭,走得娜娜嬌嬌,如一把子小香蔥,怎麼看怎麼愛。少帥又悄問:「我說父母親會喜歡你,是我說著了?你不信,還自己抹淚水,現在想想羞不羞?」
慧娘鼓著腮幫子,又氣上了,反駁:「這話錯了,我對婆婆滿心裡孝敬,滿心裡為孝敬不好而不安,你冤枉我就該打。」把頭往旁邊一扭。
耳朵上一緊,被蕭護揪住:「小壞蛋!你同誰急呢?你要謝我才對,沒有我這好丈夫,哪有你這個好媳婦?」
慧娘扁扁嘴承認了,乖乖認錯:「夫君說的有理,為妻知錯了。」耳朵上鬆了,慧娘就到處亂開,這一看又找出來幾樣。天氣陰沉,要是京里早就下雪。家裡雖有花,不過外面開的已不多。
公婆後院子裡,卻有兩盆牡丹,兩盆菊花,都在小亭子上。牡丹溫室里也有,放外面正要說可惜。又見菊花風吹花瓣不動,慧娘恍然大悟,這又是假的。
蕭護順她眼睛看去,道:「是玉的,你喜歡,庫房裡應該還有,比這個小,等我回父親,取出來擺房裡。」慧娘急忙勸止:「不用,父母親給我們的擺設已經不差,」大膽地想了想,偏著頭回夫君:「比我家好呢。」
頭一回想自己的家,沒有悲悽。
後院門出來,慧娘不用說,蹲身子送蕭護。她對自己丈夫感激涕零,公婆好,自己丈夫好要占功勞不好。
見他衣衫飄然,小北風中光背影就是俊秀無儔,好似才剛見到的珊瑚樹般挺拔。再回想起他軍中盔甲壓著的濃眉厲眸,從來是過人一等。
心中濃濃如江海洶湧,見蕭護停下腳步,又回身一笑。
慧娘感激萬端,嬌柔的笑著,不能自己的又給他行了一個禮。
蕭護再走,走上兩步,又回身來笑。慧娘忽然省悟,努嘴兒拿袖子一拂,帶著笑容滿面的丫頭媽媽們回房。
戲弄人呢。
回房去把公婆好好感愛一番,想到慘死的父母親不能自己,吩咐若荷拿出小香爐,走廊下對空燒了三炷香。再回來,見人送當天水菜來,洗手煮了四菜一湯,食盒裡裝好,自己托著送給蕭夫人,外面的著蕭北送去。
蕭夫人滿面春風受了她這一頓孝敬,慧娘站著侍候,安碗箸送巾帛。房中的丫頭出來悄笑:「誰說少夫人是那小家子裡出來的,她半件也不會錯。」蕭夫人也滿意,難免也想到慧娘父母親,就有心吃過讓人去廟外給他們作道場。
吃過,慧娘出來用飯。當媳婦的規矩,今天算是頭一回做。用過飯,蕭夫人命她回房:「還是備你丈夫的衣服,他挑剔呢。」慧娘回房來,奶媽們陪著做針線,一五一十說起來:「問的龐媽媽,上午曹太太帶著曹少夫人來賠禮,曹少夫人跪著不敢起來,只是哭。夫人說她生氣,說這江南十六郡,沒有人敢給蕭家臉上抹黑。曹少夫人嚇著了,出門扶著丫頭都快站不直。」
慧娘溫婉的笑著,知道龐媽媽肯說,只能是婆婆讓人傳話給自己聽。低頭想起以前刻薄說的話:「你要兜得住這福氣才行。」嘴角上彎,浮現出調皮的一笑,這不正在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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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