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演戲需要的是勇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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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冬曰的太陽總是很懶惰,士兵們已經起床將早晨的艹練結束的時候,它才懶洋洋的從東方地平線上不情不願的鑽出來將黑暗驅趕走。剛冒出頭的太陽並不刺眼,那顏色的就好像一個蒸熟了的雞蛋黃。自從上了燕山之後這些大隋的府兵們被李閒強制姓的增加了一項訓練,那就是清早負重三公里越野跑步。
這一圈跑下來飢腸轆轆的士兵們在看到那漂亮的太陽的時候,甚至有人舔了舔嘴唇幻想著美食的味道。
昨天下午的時候故城縣令李建就帶著民夫開始往大營中運送糧食,正好縣城裡徵集來的往遼西運糧的騾馬和大車都在,所以糧食一車一車的運來速度很快。這些糧食本來是要運往遼西懷遠鎮的,但為了報答薛將軍的救命之恩,李建也不在意挪用一些。反正征遼大軍的糧草主要是從各大糧倉出,各地郡縣的糧食也沒有規定的數量。
大隋的府庫根本就不缺糧,缺糧的是百姓。
僅僅是黎陽倉一個地方,就存有百萬石的糧食,只是收進糧倉里的,寧願放爛了也不會輕易再救濟百姓用。無論是李建這樣的地方小官,還是掌管著大糧倉的官吏最喜歡的就是朝廷下令往外調撥糧草,出一萬石可以上報出了一萬五千石,大把大把的肉好都裝進了他們的腰包中。
就算從糧倉中隨便扣出一點東西來,他們就能發一筆橫財。
大隋從立國到一統天下再到萬國來朝的速度之快令人震驚,而大隋官場的[***]墮落之快則有過之而無不及。官員們如果不會將府庫中的東西變成自己的金銀,如果不能將百姓的賦稅變成自己的財富,那無疑會令同僚鄙視。大隋的貪官如牛毛一樣多,但是清官卻是鳳毛麟角一般稀缺。
如李建這樣的官員,將糧食送給李閒軍中,缺出來的虧空他只需等明年夏糧收穫的時候隨隨便便往上提一些就能補上,就算補不上,大不了往朝廷報個災年,然後給清河郡的郡守大人送一份厚禮,自然什麼問題都沒有,弄不好朝廷還會撥一些賑災的款項。
用朝廷的糧食還李閒的人情,李建一點兒都不心疼。
早晨士兵們收艹的時候,昨天被嚇昏了的故城縣捕頭劉安就監督著民夫們將今天的第一批糧食運了過來。昨天晚上他先是親自到陳雀兒開的那家馬車行將這些曰子收的禮錢都還了回去,然後一個勁兒的說好話。這樣的人陳雀兒也沒什麼客氣的,將銀錢收回來之後又狠狠的訛詐了一筆,然後答應劉安不計較之前的事,被訛了錢的劉安反而心滿意足的走了,今天早晨天還沒亮就盡職盡責的到了糧倉等候。
跟著送糧的隊伍一起出城的還有一個騎著快馬的人,馬背上的騎士正是劉安一個最親信的徒弟。大隋地方上的官員構架理論上其實並不複雜龐大,比如縣衙中按照朝廷的規矩,正式的捕頭捕快並沒有幾個人,可要維持一個縣的治安光憑他們幾個人顯然是不夠的,所以這些捕頭捕快手下基本上都有不少徒弟和幫閒,這些人的工錢並不是由朝廷出,而是由他們的師父出,而為了養活這批人,那幾個捕頭捕快不貪不占這是不可能的。
這個本來跟著運送糧食隊伍一同出城的人,在一個小路口卻朝著另一個方向奔馳了出去。有人看到也不會好奇,雖然那個人顯然有些行色匆匆。
劉安的徒弟騎著馬一口氣奔出去幾十里才停下來休息了一會兒,匆匆吃了幾口乾糧就再次上路。
路上經過一個鎮子的時候他進了一個大戶人家,沒多久換了一身衣服換了一匹馬他就再次上路。雖然他確定沒有人能跟上自己,但還是小心翼翼的在兩個地方換了衣服換了馬,又故意多走了一段彎路才到了高雞泊。
高雞泊戒備的嘍囉顯然認識這個人,只說了幾句話就放了此人進了寨子。
等了半個小時之後,他被叫進了一間很寬敞的房間中。這個房間大的有些離譜,所以即便屋子裡放了很多家具依然顯得很空曠。在這間大房子的正中間,有一個一身寬鬆錦衣的人正在慢慢的享用著早飯。
劉安的徒弟進了門之後就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不說話,甚至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穿錦衣的人是高士達,一般情況下他最討厭有人在吃飯的時候打攪自己,因為他覺得吃飯是人生一等一的大事。在他看來,沒有什麼比填飽自己的肚子更重要的了。自從他舉旗造反之後,這種感覺比以往還要強烈。
不過今天他破了例,因為剛才嘍囉進來稟報說故城縣捕頭劉安有重要的消息送來,事關高雞泊的生死存亡。
劉安是他養著的一條狗,最起碼高士達是這樣認為的。給他一些好處,這條狗就會在第一時間報答自己。比如,朝廷里有什麼重要的事,高士達都是從劉安那裡得來的。上次之所以他敢帶著人馬去攻打故城縣,就是因為有劉安這樣一個內應。不過故城縣令李建很上道,孝敬了三千石的糧草和一萬貫黃燦燦的肉好,於是高士達大發慈悲沒有繼續進攻。
他本來就沒打算占領一座縣城,那樣的話只會招惹來朝廷的打擊。
樹林中最高大的那棵樹一定也是最先被風吹落了枝葉的,這是竇建德曾經對他說過的話,高士達覺得很有道理就一直記在心裡,對於他來說,故城縣就好比他養著的一隻雞,雞在,他就能每天吃到雞蛋。可如果把雞吃了,雖然吃的時候會覺得滋味遠比雞蛋好,可毫無疑問的是,以後將再也吃不到雞蛋了。只要李建還不想死,不想丟了官,他就可以一次一次的去壓榨。
所以,他需要一個像劉安這樣的人。
「什麼事?如果你今天帶來的消息不能讓我覺得很重要的話,我就讓人割了你的舌頭。」
高士達一邊吃飯一邊淡淡的說道。
他很喜歡這種感覺,一句話就能定人生死。
劉安的徒弟嚇了一跳,說話的時候連聲音都變得顫抖了起來。
「回……回大當家的話,我師父確實有重要的消息讓我親口對您說。」
他看了一眼站在高士達身邊服侍他吃飯的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然後又迅速的低下了頭。
高士達道:「說吧,這裡的沒有人會出賣我,所以也就沒有人會出賣你和你師父。」
劉安的徒弟猶豫了一下,隨即抬起頭將劉安讓他說的話說了一遍。他的話還沒說完,高士達已經震驚得站了起來。
……
……
就在劉安的徒弟進了高雞泊之後,一個看起來不起眼的普通百姓從道路一側的林子裡出來,騎上馬往故城的方向趕了回去。這個人的裝束沒有什麼特點,如果非要找出來一點與眾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右手食指上帶著一個銀質的戒指。
這個人騎馬返回故城縣之後,直接進了陳雀兒開的那家馬車行。
而就在昨夜,十幾個飛虎軍的密諜換了百姓的裝束後騎著馬離開大營,一路往南去了。他們晝伏夜行,專門挑小路走,盡力隱藏自己的蹤跡。時間再往前推五天,幾個高雞泊的小嘍囉跟著他們的頭目進古城縣青樓快活的時候,左等右等也不見頭目從那姑娘房間裡出來,等他們覺得不對勁的時候衝進去,房間裡只剩下一個被堵上了嘴巴赤-身-裸-體的青樓女子。拉出來她嘴裡嘴裡堵著的布,問她頭目去哪兒了。她只說有幾個大漢爬窗子進來,捆了跟她正滾在一起的男人後又從窗戶逃走了。
幾個小嘍囉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只好返回了高雞泊。
後來他們聽說,據說是他們的頭目因為上次去青樓的時候與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這次的事就是那人帶了幫手來報仇了。這種死個把人的小事自然報不到高士達那裡,就算他知道也懶得理會。
而這個人,其實就在陳雀兒的馬車行里關了好幾天。等將他腦袋裡知道的東西都挖空了之後,被不留客氣的勒死然後趁夜丟進了一口枯井中。
於是,這個叫陳三七的小頭目,順理成章的變成了一個黑臉的中年漢子,這黑臉漢子,叫牛進達。
……
……
牛進達帶著十幾個飛虎密諜從大營中出來,星夜兼程的往南趕。幾天後,他們出現在了距離巨野澤只有三十里的地方,確定沒人發現他們之後,牛進達留下四個人找地方看守戰馬,他們則步行著往巨野澤的方向走去,到了澤外,輕而易舉的被放哨的嘍囉發現,然後押著進了巨野澤。
不到一個時辰之後,牛進達,不,是陳三七就出現在了據說最喜歡生吃人心的巨野澤大當家張金稱面前。
「你叫陳三七?」
張金稱坐在高高的大當家座椅上,俯身看著被捆綁了雙手垂頭站在下面的牛進達。他的眼睛很小,但在巨野澤中數萬人也沒有人敢與其對視。那雙三角眼睛中陰毒的色彩,像極了那種咬一口走不出去五步就能毒死人的竹葉青。
張金稱很醜,肯定沒有竹葉青漂亮,但毫無疑問,他比這世間最毒的毒蛇還要毒上一百倍一萬倍。一個為了擴充地盤隊伍連結義大哥都敢在酒席上殺死的人,可以說沒有什麼人是他不敢殺的。如果有機會,大隋的皇帝他也敢剜了心來下酒。如果為了活下去,老婆孩子也不是不能吃的。
「小人……小人是叫陳三七,見……見過張大當家。」
牛進達抬起頭偷偷看了張金稱一眼,隨即惶恐的將頭又垂了下去。看起來他好像確實很害怕,兩條腿還在顫抖著,並不似作偽的樣子。事實上,牛進達的心中十分鎮定,他甚至將自己需要回答的每一個字,自己的每一個動作,甚至每一個表情都考慮的很清楚,然後完美的表現出來。
「你看起來很害怕?為什麼?」
張金稱死死的盯著牛進達的臉試圖發現什麼破綻。
「小人……不怕,不是怕,是……懼於大當家的威風。」
牛進達看起來很艱難的吞了口吐沫,想抬頭卻終究沒敢。
「哈哈!」
張金稱大笑起來道:「怕和懼,原來還有這個講究?你是高士達的人,為什麼要跑來投靠我巨野澤?」
牛進達深深的吸了口氣,似乎是豁出去了一般抬起頭看著張金稱道:「因為……因為高雞泊馬上就完了,不是小人無義,而是小人被堵在了外面回不去了。小人想來想去……也只能來投靠您。」
張金稱猛的站起來,快步從高台上走了下去一直走到牛進達身前,看著牛進達的眼睛冷聲問道:「你再說一遍,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