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早這樣乖乖配合多好,何必鬧得不愉快?(1 / 1)
私塾前院,趙都安一秒變臉,當他幽幽說出這句話,兩名同僚不約而同愣了下。
而站在對面,一副消極抵抗態度的女先生也心頭一沉。
「好言好語與你們說話,卻不領情。那本官也只好不留情面了。」
趙都安面色陰沉,臉上沒有半點笑意。
越過面面相覷的同事,慢條斯理,徑直朝主僕二人走去。
「這位大人,切莫動怒,我家小姐不是那個意思」
頭髮花白,名叫「福伯」的老僕忙上前,躬身堆笑,一個勁解釋。
對於大虞官吏的道德水平,絲毫不抱信心。
終於還是露出本來面目了嗎薛暄心中嘆息一聲,並不意外。
昔年貴為官家小姐時,所見的官差都「眉目和善」,可這些年身處底層,她早見慣了真實。
何況還是詔衙的「閻王」她壓下悲哀,努力做出謙卑模樣:
「官爺息怒,民女非是不說,實在不知各位想要什麼,我父昔年犯案,早有定論」
趙都安臉色再沉,好似即將有雷霆暴雨落下。
「先生!」
恰在這時,後頭的私塾中,顛顛奔來一個女童。
就那麼一丁點大,扎著羊角辮。
身後的私塾窗口,探出一個個小孩子好奇的腦袋,朝這邊張望。
他們尚不知發生什麼,只以為是「大人在說話」。
小女童沒理會趙都安三人,飛跑過來,一個急剎,仰起頭,眼巴巴看她。
薛暄臉色微變,努力和顏悅色:
「囡囡過來作什麼?是不是要上茅房?」
小女童搖搖頭,不好意思地絞著手指:
「我春卷太香了,我方才沒忍住,偷偷提前吃了兩個。」
說了一半,又忙擺手:
「不過,我吃的是自己的兩個,先生的一半沒動的!先生不要告訴娘親好不好」
海棠驚訝地看著這小孩,覺得還挺可愛的。
張晗一如既往面癱。
薛暄面色急切,語氣催促:
「沒事的,先生不會說的,也不怪你,你先回去念書,別出來。」
「奧!」羊角辮女童開心地答應,就要往回跑。
「慢著!」
趙都安忽然開口,饒有興趣地看向女童,笑眯眯道:
「挺可愛的小孩嘛,過來,讓本官看看。」
女童愣愣地看著陌生的三人,然後怯生生後退了半步,有點害怕。
薛暄也心中咯噔一下,努力維持鎮定:
「這只是附近百姓的孩子」
「是嗎?」趙都安卻搶先一步,將女童單臂抱了起來。
另一隻手,捏了捏對方肥嘟嘟的臉蛋,嘴角揚起笑意,語氣卻不見半點溫度:
「嘖嘖,不怕生,不錯。你家在哪啊,家裡都有什麼人?」
看似只是尋常人逗弄孩童,但配上他此刻冰冷的眼神,卻令在場眾人心頭都跳了跳。
薛暄一陣心慌,想搶奪,又不敢,只好道:
「這位官爺,小孩子不懂事,若衝撞了您便不好了,還請」
趙都安橫眉冷對,瞥了她一眼,不悅道:
「一口一個官爺,口口聲聲說配合,卻連我等是誰都不問,我看薛小姐嘴上說的好聽,心卻半點不誠啊。」
「不敢。」
薛暄忍氣吞聲,生怕學生激怒這官差:
「民女多有失禮,忘問官爺名諱。」
「我啊,你沒準聽過,」趙都安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自報家門:
「詔衙梨花堂緝司,趙都安。」
是他!?
「趙都安」這三個字一出,薛暄略顯紅潤的臉頰陡然白了,臉上的表情也瞬間凝固。
底層百姓中,或許還有很多人,並不曾聽過這個名字。
但曾身為官家小姐的薛暄,眼界更為開闊,對這個人名當然不陌生。
傳言中的女帝面首,聲名狼藉的新晉紈絝。
近兩個月來,更是聲名鵲起。
因大肆打擊報復,又添了「睚眥必報」和「手段陰狠」的新標籤。
依仗聖人恩寵,橫行霸道,是詔衙新上位的「小閻王」。
竟然是他?
那種人物,為何會上門來?
薛暄心亂如麻。
「白馬監那位趙使君?」福伯也面露恐懼。
坊間傳聞,白馬趙氏窮凶極惡,但凡得罪他的人,無論身份高低,都會被其清算。
不是下獄,就是砍頭。
這位活閻王怎麼來了?
自家小姐還似惹惱了對方?
「趙大人,小人」
他結結巴巴,戰戰兢兢,生怕一句話說錯,引來殺身之禍。
「咦?你們這是什麼表情,本官莫非很令人懼怕麼?」
趙都安收斂笑容,眯起眼睛,而後扭頭,手指又捏了捏女童臉頰,幽幽道:
「都不如個小孩子。」
女童怯生生看他,不敢吭聲。
她沒聽過趙都安這個名字,但本能想掙扎,卻逃不開。
「趙緝司這些孩子」
身後,海棠皺眉,忍不住開口。
趙都安打斷她,忽然笑了笑:
「海緝司提醒我了。」
他視線掃向學舍中那些好奇張望的稚嫩小臉,慢條斯理胡謅道:
「我若沒記錯,有一條情報是說,有逆黨疑似窩藏在這片眾坊街吧?
依我看,也不用費勁偵查,派人將這片街區的住戶都帶回去,好好審一審,想必這些孩子的父母會很配合的。」
說著,他再次看向落魄小姐,忽然笑了笑:
「薛小姐,伱說是吧?」
咚!
這一刻,主僕二人的心臟如大石,猛地沉入湖底。
面對這毫不掩飾,毫不偽裝的威脅,他們哪裡還聽不出話中含義?
薛暄臉色愈發蒼白,此刻在她眼中,趙都安那頗為俊朗的面容,卻無比的兇惡。
如同一隻渾身滴血的惡狼,好似隨手便會將抱著的女童掐死。
聯想到傳聞中「小閻王」的名聲。
她絲毫不懷疑這點。
一群孩童,一群沒有任何背景的百姓
以趙都安的身份,只需扣個「窩藏逆黨」的罪名,便可肆意揮砍屠刀。
「趙大人」
落魄的官家小姐慌張上前一步,近乎哀求地說:
「民女若衝撞了大人,一應罪責民女一力承擔,與旁人無關」
「你承擔的起嗎?」
趙都安面無表情道:
「薛小姐,我的耐心很不好,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要麼,乖乖配合,本官問什麼,你就答什麼。要麼你也不希望,因自己,連累這些老街坊吧。」
赤裸裸的威脅!
薛暄臉上終於再沒有半點血色。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所謂的「虛與委蛇」,「消極抵抗」,在真正的凶人面前,多麼可笑,不堪一擊。
這會,羊角辮女童忽然用軟綿綿的小拳頭錘打趙都安:
「壞人,不許欺負先生不許欺負先生」
學舍中的其他孩童也意識到不對勁,紛紛跑出來。
趙都安仿佛被激怒了,他面無表情拎起女童,忽然高高揚起,好似要摔下來的動作。
海棠頓時變了臉色,作勢要上前,卻突然被張晗拽住。
「我說!」
千鈞一髮之際,薛暄發出一聲悲鳴,雙腿一軟,撲倒在地上,眼眶翻紅:
「別牽累孩子!」
趙都安揚起的手微微一頓,他臉上終於緩緩露出笑容。
將女童輕飄飄放在地上,丟給福伯。
輕輕撣了撣衣袖,瞥著跪伏在地的落魄小姐,笑容燦爛:
「薛小姐早這樣配合多好,何必鬧得不愉快?」
薛暄踉蹌起身,拱了拱手:
「請三位大人去後宅稍坐,民女安撫了這些孩童便至,以免他們吵鬧,令大人們不悅。」
趙都安沒再吭聲,只是轉回身,朝身後的兩名同僚遞了個眼神:
搞定。
俄頃。
福伯將三人領入後宅,一間不大的堂屋裡,奉上茶水後,告辭去幫著照看孩童。
等人走了,憋了半天的海棠終於開口。
這位英姿颯爽,聰慧直率的女錦衣臉色不善,盯著趙都安:
「這就是你的手段?」
趙都安悠閒地捧起茶碗,喝了口,咂咂嘴。
心說不愧是「貧民區」的茶,滋味實在寡淡,勉強解渴。
聞言笑了笑:「你就說薛暄配不配合吧。」
這會,他臉上早沒了大反派的陰毒之色。
笑呵呵說著話,配合俊朗的容貌,令人絕對無法將其與方才形象聯繫起來。
「」海棠被噎了下,才夾槍帶棒道:
「不愧是小閻王,我終於有點明白,趙緝司為何能屢立大功了。」
說我能立功是靠沒下限唄?
這是戰術懂不懂趙都安撇撇嘴。
當初詐內鬼時,他評價海棠有小聰明,缺大智慧。
如今仍舊維持原本看法。
恩,不過勉強能加一個標籤:善良。
也難怪死活屈居第三,做不成九堂第一
「對付不同的人,要靈活採取不同手段。」
趙都安淡淡道:
「督公叫二位來幫我,未必沒有讓你們學下我的辦事方法的意思。」
算了吧,學不來海棠並不認同。
以她的聰明,當然知道趙都安方才那副作態,有很大的表演成分,目的無非是拿捏軟肋,予以威脅。
但這種辦法,也不是什麼人用起來都有效果的。
趙都安名聲太臭,所以薛暄毫不懷疑,他真的沒啥底線
換一個名聲不夠兇狠的,同樣的套路,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這就是人設的力量。
「如果,」海棠沉默了下,忽然問:
「我是說如果,方才薛暄死咬著不開口,你真的會摔死那個孩子麼?」
趙都安閉口不答。
旁邊,寡言少語的張晗忽然說道:
「他不會的。所以我才拽你。」
海棠就不服氣了:「你怎麼知道他不會?」
張晗想了想,說:
「據我所知,他詐我們那一日,雖鬧得聲勢浩大,闖了那麼多宅邸,但從沒有波及哪怕一個下人。所以」
卷王扭頭看向趙都安,忽然認真道:
「我覺得趙使君是個好人。」
趙都安一愣,好似被這句話逗笑了,大聲肆意嘲笑道:
「老張你這句話說出去,半個京城的人都要笑掉大牙的,你這人不會吹捧奉承人,便不要硬捧」
他忽然閉上嘴,扭頭看向堂外。
只見洗了把臉,已調整好情緒的落魄小姐走進來,先行一禮。
薛暄揚起沒有表情的面孔,直入正題:
「沒錯,我父的確是被冤枉的。」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