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重影納絲林（1 / 1）

    （時間：08年8月23日）

    下午來接波歷出院的人，一進門就讓他直接跳了起來。他是從床上跳起來的。他本來坐在床上看著外面的風景的。

    說風景其實也就是幾棟大樓，跟二區的實驗室大樓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大樓。其實真的沒什麼可看的。

    一上午時間，這個醫院裡他已經幾乎走遍了。這裡的氣氛好像真的跟二區完全不一樣，這種不一樣在醫院裡已經開始了。

    所有的人見了人都微笑，無論是醫生還是護士還是病人。不僅微笑，還點頭。不僅點頭，還說早晨好。

    這家醫院裡病人其實不多，這裡說對他微笑並點頭的病人其實是病房裡的幾位，在過道上他只見到過一兩個病人，應該說只見到他們的背影。

    醫院的另一邊是山壁。從窗子那裡往上看，因為距離太近，甚至看不到山頂。但陡峭的程度跟二區的山壁沒什麼區別，那都是可以用筆直來形容的。

    那個聲音是在他坐在床邊呆呆地看著窗外以及對面的大樓的時候在他的身後發出的。那個聲音說：請問你是波歷，波歷哈特先生嗎？

    自從他在細胞灘得到波歷這個名字後，還是第一次有人稱他為波歷哈特先生。

    當然這不是讓他跳起來的原因。

    他跳起來的原因很簡單，很直接。他跳起來轉過身去後，看見的是一張黑色的臉，一個黑人女孩子的臉，一下子就證實了他的起跳理由。他幾乎是大喊著的：納絲林！你也在這裡！

    這個黑人女孩子本來已經明顯的不知所措了，她的不知所措顯然是波歷的起跳造成的，這回她更是往後跌出一步去，她的跌出一步顯然是由於他的大聲喊叫。

    然後她定定地看著波歷，她黑色的臉開始有了亮光。她說：你知道我？

    她用的詞是「知道」，英語裡其實是「聽說過」的意思。可是他從她的臉上看不到任何偽裝的跡像。

    波歷說：不會吧，納絲林，我們前幾天還見過。

    她說：怎麼會呢？他們說你是昨天到這裡來的，而且直接進了這個醫院。

    波歷真的要開始懷疑人生了。難道又是一個梅根？一個重影人？

    他走到她的面前，這是說他真正地走到了她的面前，也就是說他的鼻子跟她的鼻子之間的距離正在接近于歸零。可是她沒有退卻。她不退卻顯然不是因為她是一個勇敢的女孩子，這跟勇敢沒有關係，一種可能性是她愣住了，她從來沒有想到一個男人會這樣子地直接地向她走來，她的腿軟了，另一種可能性是她喜歡這種接近，這種突然的接近讓她高興，應該說是瞬間地讓她高興了。他後來想入菲菲的時候想過，這是否有點像海潮的到來，比如他的臉就是那海潮，如果它遇到的是平坦的沙灘，它就會涌過去然後變淺然後退回，如果它遇到的是岩石或者說礁石，它就會往上突進，往上奔涌，濺起大片的浪花。

    不退卻的她就相當於這種岩石或者礁石，在波歷的臉和鼻子接近的時候，她的臉往上奔涌，變得更亮了，波歷相信那是一種比黑色略淡的色澤的亮，就是一般情況下的臉紅。

    當然，這些是他後來，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胡思亂想的時候的聯想。

    當時，他有的是另外的聯想。

    他深呼吸著。意思是說他的鼻子從她的鼻子那裡移動到她的臉頰再到耳朵。把她臉上的亮點也帶到了耳朵那裡。

    然後他退了回去，他看到了她臉上的驚訝，還有失望。

    但是當時他沒有時間去認識這些更熱內涵，他只是自然而然的發出下一個叫喊：納絲林！別跟我開玩笑了。你就是你！

    她說：是啊，我就是納絲林啊。可是你是怎麼知道我叫納絲林的？

    他說：是啊，我怎麼知道的？

    他發現他不會說話了，因為他發現她不像是裝的，她的態度是認真的。一臉的無辜。

    他說：你不是那個黑人哥兒納絲林？

    她說：我是黑人，可是已經不能說是哥兒（英語Girl）了，我已經四十多歲了。

    他說：四十多歲？你到這裡多久了？

    她說：我到這裡已經十六七年了。

    波歷已經有點相信甚至可以說80%以上地相信她不是那個酒吧服務生納絲林了。可是這也太荒唐了。她的聲音、她的相貌、她的氣味完全跟那個酒吧女生一模一樣，而且她也叫納絲林。她說她已經四十多歲了，也就是說跟他波歷差不多年齡。作為章程，他來時三十六，現在八年多了，他已經快四十五歲了。四十多，也就是說，她頂多比他小四五歲。可是那個納絲林卻只有二十六歲，那是她自己告訴他的。但她們倆（假設她們真的是兩個人）看上去都像是三十以下的女孩子。她說她是黑人，看來她本來就是黑人，可是那個納絲林卻告訴他，她原來是南美人，皮膚比較黑，但不是她現在這麼深的黑色。

    最後那20%他也相信了，因為他感覺到了，雖然她的聲音、相貌和氣味跟那個酒吧服務女生一模一樣，但是她的語調不一樣，她的舉止也不一樣，她的語調里有一種文靜，

    有一種類似於羞澀的東西，但又不完全是，或許可以說是教養吧。

    一天之內他竟然碰到了兩個「大波」（Double）。兩個梅根已經夠讓他懷疑自己的了，再加上兩個納絲林，他覺得這個世界整體翻了個個兒了。梅根還好說，畢竟他們只是在二區的醫院匆匆地見過一面，他甚至想不起她的氣味。可是這個納絲林卻是他的大熟人。太不可理喻了。

    他說：受累。你說什麼？

    他發現她在對他說話的時候，不知道她已經對他說了多久以及說了幾句話了。他知道，這是他魂不守舍的表現。

    她的臉又亮了一下。她說：波歷，我是說，我是你的新同事，我是奉命來接你出院的。

    波歷說：你也是搞研究的？基因研究？

    她說：是啊。

    波歷說：那我們走吧。

    走出醫院，波歷感覺到的是，這裡的天是明亮的天，跟二區一樣，陽光燦爛。同樣跟二區一樣，只見陽光不見太陽。只能說，偏西的上空最亮的那一片應該是太陽的所在。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