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訪馬六甲（1 / 1）

    被季風自西推來的伊朗艦隊跨越了馬拉巴爾海岸和孟加拉灣，沿著無數商船往來的航線大搖大擺地進入馬六甲海峽，並在引水員的幫助下停泊。

    這不是外來軍艦第一次來到馬六甲城，胡馬雍麾下的艦隊規模雖不及百年前的天朝船隊，可大國的主動來訪總是令人矚目的。

    相較於闖入印度洋後到處碰壁的葡萄牙人，同為穆斯林且有強大後盾的伊朗艦隊自出航起就在不斷享受大國待遇，沿途停靠的海港統治者無不竭誠歡迎，生怕招惹到滅頂之災。船隊的上一站孟加拉蘇丹國就公開承認了薩法維王朝的「哈里發」優越地位，並同意授予伊朗社區部分優惠、特權，最後還無償為船隊提供補給。

    馬六甲較印度諸邦離波斯灣更遠，但也更加弱小，蘇丹馬哈茂德·沙不敢怠慢遠道而來的不速之客，拿出馬來蘇丹們能想到的最大排場，如對待天朝使節一般接待艦隊司令官。

    數十水兵先將萬王之王賜予蘇丹的禮物卸下，胡馬雍稍後登岸，在馬來僕役的服侍下乘肩輿至王宮覲見馬六甲蘇丹。

    比來者更加小心翼翼的馬哈茂德竟先開口恭維：「貴國威名赫赫，遠在大海此端的馬六甲都了解貴國主人的賢明和英勇。」

    胡馬雍一怔，馬來地區都這麼熱情好客麼？這種超出他預料的友好態度可以想想該如何利用，或是不要被假象蒙蔽，跳出可能的陷阱……

    「馬六甲同樣是人盡皆知的王國，自您的先祖拜里米蘇拉至今，將一處漁村變為世上最富庶的商港何嘗沒有您的功勞？」說完，胡馬雍下令將易卜拉欣準備的國禮呈上。

    地毯、綢緞、刀劍、器皿等，待這些國禮被馬哈茂德一一過目，可他的心情不是大悅而是警惕，雖然他從沒去過明國朝貢，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道理還是懂的。

    天朝的大宦官在這裡畫了個圈，就讓馬六甲城崛起並收為臣屬，難道波斯人也想讓他稱臣納貢，體驗一下先祖的待遇？

    如果波斯人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他就立馬遣使跑去順天府向天子求援，你不怕馬六甲，那難道就不怕上國的報復嗎！

    這樣想著，馬哈茂德依然是滿面春風：「這些禮物不能說不貴重，即便是拿到明國獻給大皇帝都夠格，貴國國主如此待我，真是令人受寵若驚。」

    易卜拉欣的條件是隱藏在如海一般的友好措辭中的，沒有直接命令馬六甲蘇丹向薩法維稱臣納貢，僅提出三個要求——允許薩法維宮廷為伊朗商人社區派遣或委任領事作為官方代表、承認隱遁伊瑪目才是合法正統的先知繼承者、允許伊朗國租借或購買淡馬錫全島的土地。

    這三條所謂的請求，馬哈茂德感覺事情不會這麼簡單，這些雖然比起他所預想的要能接受許多，可細細想來，這依然是對他統治的侵犯！

    首先是教派問題，單論政治影響，馬來蘇丹們本就處於天方世界的邊陲，別說他們，就算是印度的霸主都不能影響新月地帶的政局。哈里發換人這樣重大的事件，邊陲勢力能做的不過是做承認或不承認其合法性的選擇題，然後利用立場衝突獲取同鄰居開戰的大義，麥加的兵馬不會開拔去懲戒天涯海角的異端，來自身邊的競爭和惡意卻是實實在在的。

    如果馬六甲堅持遜尼派立場，那波斯人會不會拉攏半島及蘇門答臘島、爪哇島的反對者一同打擊馬六甲？戰端一開，對商貿的毀滅性打擊可直接衝擊到馬六甲的立國之本。

    以沙赫的名義委任領事則讓他不解，在外國領土常駐職業外交官的做法對此時的多數統治者來說聞所未聞，僅有極度依賴海外利益的商業共和國會如此行事。

    馬哈茂德暫且按下心中疑惑，打算事後再和親信大臣集思廣益地推測波斯人的用意。

    獲取淡馬錫在他看來是意義最淺顯的，如同百年前的寶船艦隊一樣，波斯人從西向東地遠距航行同樣需要用於休整的中轉站，馬六甲城就是因此崛起的。

    如果淡馬錫能因波斯人的開發成為新的商埠，他作為領主肯定能從中受益，何樂而不為呢？

    至少他能鬆口氣，不用擔心立馬被捲入涉及兩大國的爭端，推脫道：「我需要時間考慮貴國的請求，還望使者閣下稍安勿躁。聽聞貴軍皆是勁卒，我對這樣一支精銳之師很是好奇，希望能夠親眼見識下傳聞中的銳旅。」

    「如果陛下想看，外臣可以就地組織檢閱。」胡馬雍點頭應允，他還想主動向本地人展現武力，擔心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既然馬來人想看，那就讓所有人都看個夠。

    海軍步兵不比奇茲爾巴什那般數戰成名、名震天下，可名聲不顯不代表他們就是弱雞，為確保在東印度開拓順利，埃赫桑調給胡馬雍的可是他麾下最優質的戰士，部隊骨幹是和葡萄牙人交戰過的老兵，補充的也是在荷姆茲的訓練場中遴選過的優秀新兵。

    或許單是操作火槍火炮射擊就能嚇得觀眾魂飛魄散，一想到本地顯貴可能會因一次檢閱就拜倒於薩法維軍的淫威之下，胡馬雍就要忍不住輕哼起來……

    此次會面結束時，司令官拒絕了在岸上下榻的邀請，他不打算在馬六甲久留，他需要回到旗艦向船隊發號施令。

    不待馬哈茂德是否同意租借淡馬錫，一艘卡拉克船已經得令起錨離開，自行前去測繪當地的水文為接下來的建設選址。

    出發之前，他已經被提前任命為東印度總督，胡馬雍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在馬來群島建立據點的機會，見著同僚一個一個地在海外領地出任總督，他不打算放棄這一進身之階，繼續留守在海軍總部。

    安排好給下屬的任務，胡馬雍還需要收集本地的信息，好在馬六甲的外國人社區主動找上門來，省了他不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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