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採摘珍珠(下)(1 / 1)
太陽還未爬到頂端,在過了早禱時間後,赫拉特的街面上就湧出了一群市民,他們從巴扎的金屬加工工匠處拿走所有可以充當武器的金屬製品,聚攏在城堡門前的廣場上示威。
為守城而發愁的伊本·海珊徹夜未眠,精神不佳的他聽聞市民突然叛亂的消息內心感到一陣疲倦。
「我們不要篡位者!」
「和平!安定!我們要老蘇丹回來!」
「裡通外國的走狗,原真主詛咒你!」
城堡大門緩緩打開,伊本·海珊帶著親兵策馬來到暴徒面前裝作沒聽到剛才的口號:「市民們,你們有何不滿?」
暴民們見到篡位者十分激動,被教士們煽動起來的他們已經認定城外的戰亂與這位安坐在城堡內的篡位者掛鉤了,城外的大軍是真主給篡位者的懲罰!
沒能妥善安置湧入城內的難民和穩定生活必需品的價格確實是伊本·海珊的過錯,也給了教士們煽動民眾不滿的機會。
但伊本·海珊根本沒打算和暴民講道理,待各路大軍部署完畢,他乾脆扯下了面具,戰馬的踐踏和揮舞的馬刀收割著暴民的生命,他們頓時作鳥獸散,但四周的街道都有官軍攔截。
平日裡為商販提供交易場所和用於舉辦各類慶典活動的廣場此刻被暴民的屍體和鮮血堆滿,伊本·海珊肆意踐踏這些暴民,用他們的鮮血耀武揚威。
只是被調來平亂的官軍里,只有他的親兵在廣場上賣力噶人頭,由本地人組成的城鎮民兵只是輔助封鎖各條街道,防止暴民逃脫。而他們也親眼見證了伊本·海珊的殘暴。
「砰!」
石彈落地的聲音震耳欲聾,廣場內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城牆。
………………
大車將提前切割好的石彈送至前沿陣地,輔兵們剛剛將零部件組裝成拋石機並完成了第一輪拋射。
城頭守軍膽戰心驚地看著薩法維軍的配重投石機緩緩運作,向城牆的守軍傾瀉死亡。
在配重投石機之後,營地的更深處,眼力好的守軍還能看到有序堆放在地上的材料和零部件以及一旁正在組裝的攻城器械。
在投石機拋射的間隙,紅頭們縱馬衝出壕溝和護欄,逼近城頭,他們一面向守軍稀稀拉拉地放箭,一邊吹著口哨,用粗鄙之語大肆嘲諷赫拉特守軍的無能和懦弱。
「忍住。」
民兵軍官將一旁已經抬起來瞄準的弩按了下去:「我們的箭矢不是用於現在的。」
但隨後他們從營地中牽出來一頭似乎瘸腿的騾子,一個穿著長裙、帶著女式頭巾、雙手被反綁在後背的人型生物搖搖晃晃地坐在騾子背上。這讓守軍們有些不明所以,剛放下去的弓弩又重新對準了城下。
牽引著騾子的十夫長估摸著距離足夠,可以讓城頭的民兵看個清楚,便動手粗暴地將女式頭巾扯了下來,讓人驚訝的是,被頭巾和面紗覆蓋住的是一個男人的臉。
「懦夫們!請允許我向你們介紹一下這位貴賓——貴蘇丹忽辛·拜哈拉!」
守軍們對視一眼,十夫長扯著嗓子向他們吼出來的這一番話讓他們有些不敢相信。民兵們多出身低賤,即便作為首都市民也只是能在每年的慶典活動上遠遠瞥見高高在上的埃米爾。
他們將信將疑,只是繼續觀望。
十夫長邊策馬小跑,邊拉著繫著騾子的繩索,打算照易卜拉欣的命令繞城一圈,以此羞辱拒絕與他合作的埃米爾,也是趁機向城內示威。
赫拉特城內如何反應易卜拉欣是看不到的,只能觀察被如此羞辱一番的忽辛·拜哈拉。經歷被強制刮去鬍鬚和被迫女裝遊街的埃米爾遭受到了巨大的心理打擊,雙目無神,頹喪的氣息由內而外地散發。
如果在他面前這樣的是一個妙齡女子,說不定易卜拉欣就要和現代的很多人一樣連夜寫出發病小作文,只是他的性癖還沒有怪異到如此程度。
而在另一端,守衛們將忽辛·拜哈拉戰敗且被羞辱的消息報告給了城堡內,這一番實錘因為觀看之人過多,甚至連完整的一天都不到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一時間,教士們利用坊間的恐慌和驚愕再次煽動市民們的情緒,不過鋪滿了人體組織的廣場強制讓所有人冷靜了下來,沒有人再去巴扎獲取武器,只是在教士們的帶領下在城堡大門處靜坐示威。
並且為了防止悲劇重演,各個巷道還布置了阻礙馬匹通過的雜物。
這次教士們公開露面讓伊本·海珊不好動手,他本身執政合法性就存疑,文官們被迫屈從於他的武力,貴族們大多或死或逃,影響力大跌,教士們現在又明擺著不服從。武力鎮壓已經不再是可選項了。
他只好邀請幾個德高望重的教法學家進入城堡和他談判。在暴民們的矚目下,他們如同英雄般踏入了「吃人」的赫拉特城堡。
不過沒人注意到在混亂之中,有新的混亂即將誕生。
被伊本·海珊拷打致死的間諜為赫拉特的統治者留下了最後一份禮物。他在受巴迪·匝曼庇護期間除了收集情報之外,還與當地的什葉派及其他受壓迫的宗教少數派領袖搭上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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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米爾扎的府邸被查抄之後,社團領袖們就擔心自己與薩法維方面的勾結會被發現,打算提前舉義,但苦於找不到時機。
而當教法學家們過來煽動他們時,首領們意識到機會來了。他們充分發揮自己的影響力,篩選出了一些願意把腦袋別褲腰帶上的,在首日的暴亂中先是隨大流趁亂洗劫巴扎,而後他們帶著財物和武器按照計劃退回社區觀望形勢。
這一謹慎的決定保全了舉義的核心力量,當參加靜坐示威的信徒偷跑回來報告教法學家們正在和新蘇丹談判後,攻擊城門並縱火提醒城外圍城營地的行動按計劃立即開展。
當駐守城牆的民兵發現有人嘗試突襲城門之後,他們直接傻了,前來的不僅僅有武裝分子,還有被裹挾來的大批暴民,甚至還有某個行會的首領。在整支隊伍中,他們相互認識的也不在少數。
「你們也知道,如今城堡的主人從寬厚的老蘇丹變成了暴虐的新蘇丹,無論是你們還有我們,在他眼裡都不過是可以隨意割除的雜草罷了。而且城鎮的民兵、警衛並非是他的親兵,你們的餉銀和我們的收入全來自城牆之內,而非他的莊園,我們為什麼要為了他而去流血?」
總之,多數民兵都被「就這點錢給他玩什麼命啊」的話術說服了,出於對自身性命的考慮,他們選擇了拋棄伊本·海珊。
城門隨即被打開,原本通過縱火提示薩法維軍的方案被派遣信使替換。
………………
「陛下,急報。」
負責警戒的斥候穿過由持弓者組成的層層安保,見到了正在大帳中日常聚會的易卜拉欣和高級軍官們。
得知這一離譜戰機的易卜拉欣頓時陷入了疑惑,他不敢相信這是真事,儘管被記載到史書里的貴物很多,但他可不認為自己就會是那個碰上貴物對手的歐皇。
在高級軍官和幕僚的建議,出于謹慎,他還是下令先派遣一個百人隊去探探虛實。
在這等待回報的間隙,所有人都坐立不安,特別是對於易卜拉欣來說,這種未知足以讓他緊張到度日如年。
結果是令人驚喜的,等待了僅僅十幾分鐘的眾人在收到捷報之後就是一陣狂喜,對於易卜拉欣來說,這就好比活動池開放的第一抽你就抽中了SSR,頓時就感到有種豐收的喜悅。
大隊騎兵迅速出動,湧向赫拉特城牆的南門。
薩法維軍的突然轟入讓城內的所有勢力都措手不及,親眼目睹大隊紅頭入城的親兵不顧禮節闖入大廳打斷了伊本·海珊和教法學家們的交談。
「陛下,敵軍不知如何攻破了城門,他們湧進來了!」
在短暫的驚愕之後,場面即刻陷入到相互指責推諉的境地。
「若非爾等故意捏造事實,煽動暴亂,讓我無法集中精力於守城事宜,情況怎麼會陷到如此境地!」伊本·海珊直接指著教法學家們的鼻子罵道。
「你個卑劣的篡位者,可惡的小偷!你的邪念才是這場災難的總根源,願胡達對你降下懲罰!」被指責的教士們也毫不留情地反擊,兩邊算是已經撕破了臉皮。
但危急的形勢不允許他們繼續升級爭執了,教士們從旅行者和商人們敘述的見聞中聽說遜尼派不為薩法維所容,打算自行組織抵抗。
在南牆城門處,易卜拉欣得知通往城堡的巷道被雜物堵塞之後,隨即改變方案,讓紅頭們前去控制外牆和外圍城區,並派遣人手慢慢清理這些雜物。
趁著這個窗口期,伊本·海珊帶著自己的親信們走小門離開了赫拉特,他們沒能帶走任何赫拉特城內的財物,連損毀都做不到,只能帶著甲冑和武器逃跑。
紅頭們在清理了通往城堡的巷道之後,在街道上奔馳的騎兵輕鬆驅散了狂熱的烏合之眾。城內各社區和行會的首領都是識時務的,他們決定主動投靠薩法維軍,城鎮民兵最終也服從於易卜拉欣。
這個無主的珍珠最後還是落於易卜拉欣的手中,任由他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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