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你吼什麼吼!(1 / 1)
鳳雲渺的速度十分快,連馬匹都不騎了,眾人看到的便是一道如輕煙般的身影迅速掠過,只留下一道海藍色的殘影。
就在眾人還未回過神來的時候,那道身影已經進入了狩獵區。
「方才那道身影,是南旭太子麼?」
「不錯,我看到他從榕樹下起身衝進去了。」
「他為何如此急忙地衝進狩獵區內,真是奇了怪了,話說回來,似乎也沒有瞧見北昱陛下的人影,想必是還沒有出來。」
「不是說這狩獵場內有毒蛇,讓我們在狩獵區外頭稍作歇息麼?」
眾人正在議論著,一道高昂的男子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我們東陵有一位女使臣還未出來,一身白衣,個頭嬌小,諸位誰看見了?」
此話一出,有人接過話道:「我們淑妃娘娘也還沒有出來。」
「顏姑娘似乎也還未出來。」
「奇怪了,不是說有毒蛇出沒嗎?他們還呆在裡頭做什麼?」
這一頭眾人滿懷疑問,狩獵場之內,白虎與顏天真依舊在對峙。
顏天真坐於地面之上,望著眼前的那頭龐然大物,對上它琥珀色的眸子,一時之間也不敢隨意動彈。
此刻,她想必已經進入了白虎的菜單選項,若是輕舉妄動,惹惱這白虎,只怕他會毫不猶豫地攻擊自己,反正逃也是逃不過的,不如就先這麼耗下去吧……
望著眼前那碩大的虎頭,顏天真面無表情,腦門後卻有些冒冷汗。
我的個娘……
活了這麼些年,生平還是頭一次,與虎對視。
能不緊張就怪了……
白虎也並不急著攻擊他,就那麼盯著他看,毫無動作,反而讓他心中有點毛毛的。
這白虎究竟想做什麼?
莫不是在考慮從哪個部位先下手?
真是倒霉。
忽的,眼前的虎頭湊近了一分——
顏天真也下意識往後縮了一分。
白虎依舊不惱,繼續湊上前來。
顏天真雙手支著地面,繼續往後挪。
白虎又繼續靠近,似乎樂此不疲。
顏天真見此,頓時有些無言。
這大白虎是成精了?怎麼總覺得它的動作有點像是在逗人玩?
白虎的身後,寧子初與司風望著這一幕,一時也有些怔然。
司風舉在半空中的手也頓住,原本是想要打暈寧子初的,這會兒卻忘記了動作。
看這白虎的模樣,似乎暫時是沒有傷害顏天真的打算?
誰知道這大傢伙此刻腦子裡想的什麼。
「天真,不要輕舉妄動!」
寧子初朝著顏天真呼喊了一聲,轉過頭,看見的便是司風頓在半空中的手。
「放肆!想對朕動手麼?嫌自己命不夠長?」
「陛下息怒,屬下想說,趁此機會,陛下還是快些離……」
「少說廢話,趕緊拿箭射它!趁著它背對著我們二人,趕緊射!」
寧子初朝著司風低吼一聲,卻見司風望著他的身後,神情有些呆滯。
寧子初轉過了頭,看見了便是——
顏天真身前的白虎,此刻正轉過頭,一雙琥珀色的瞳孔盯在他與司風二人身上。
那雙眼神未免太過冰涼銳利,如寧子初這樣身居高位的人,幾乎能看出那眼神中所包含的警告。
一隻畜生,竟然會有這樣的神情?
「陛下,就在您剛才說要拿箭去射它的時候,它轉過頭來了……」司風望著不遠處的龐然大物,咽了一下口水,「屬下怎麼覺得……這隻白虎聽得懂我們的話?您說要偷襲它,它顯然是聽明白了,否則為何會轉過頭來……」
「這畜生,跟成了精似的。」寧子初咬牙切齒。
縱然此刻有兵器在手,似乎也奈何不了這隻白虎。
活了十七年,第一次見到能用爪子將箭羽拍落的白虎……
一隻畜生,為何能做出人一樣的動作?
若它只是敏捷地避開襲擊過去的利器,那倒還好,可它卻是——
拿爪子去拍。
那般輕而易舉的模樣,這對想要傷害它的人而言,是一種挑釁。
真是一隻不好對付的畜生。
白虎瞪了身後的二人一會兒,便又轉過身繼續看顏天真。
面對著情緒似是平靜的白虎,顏天真試探般地起了身……
才起到一半,畢竟對面的白虎張開了血盆大口,朝她咆哮了一聲!
顏天真瞬間腿軟,又跌坐回去——
靠!
這大傢伙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看它的模樣,似乎並不是想吃人,卻又不肯讓她起身,就這麼耗著?
若是真的這麼耗下去……
也總比葬身虎口來得強。
這隻大傢伙太精明了些,想逃脫只怕是不容易,再加上它速度奇快,策馬揚鞭,都能輕易被他追趕上,光是用腳力又怎麼能跑得過它?
且——
方才寧子初呼喊著要在它背後射箭,它竟轉過了頭去瞧。
它聽得懂人話?
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大白虎,你聽得懂人話是麼?」顏天真試圖與它交流,此刻面部神情並不緊繃,反而沖它展露一抹笑顏,「你不想吃我的,對不對,那你放過我可好,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找啊。」
對面的大傢伙依舊是瞪著一雙虎眼,並沒有多大的反應。
顏天真不禁開始思索著——
它究竟聽不聽得懂?
而就在下一刻,她的目光瞥見了白虎身後,寧子初正常馬背上拿下弓箭,將箭羽搭在了弦上,瞄準了白虎的後背——
疾射而出!
箭羽劃破氣流,直朝著白虎的後背而來。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白虎的身軀朝著邊上一跳,輕鬆地避開了那支箭羽——
利箭射了個空,擦著顏天真的胳膊過,釘在了遠處的一株樹上。
寧子初面色鐵青。
再看白虎,並未回頭,依舊在顏天真身側徘徊著,似乎覺得寧子初的偷襲對它而言不足掛齒,連看都不去看寧子初一眼。
「陛下,它太靈活了,咱們根本奈何不了它,它如今是根本不屑於搭理我們了。它似乎對顏姑娘感興趣,既然它不急著傷害顏姑娘,那陛下也不必太過擔憂,不如我們先回大營,多召集些人手過來。」
司風說到這兒,繼續扯寧子初的胳膊,試圖勸服寧子初與自己離開。
見識了這頭白虎的厲害,只覺得多留片刻都是危險。
不遠處,白虎又將頭湊近了顏天真,慫著鼻子,在她身上嗅。
顏天真也不知它究竟想做什麼,這樣的情形之下,自然是隨它去了。
白虎的鼻子,從她的頭嗅到臉龐——
而就在下一刻,一道海藍色的人影闖入顏天真的視線之中。
那是雲渺。
鳳雲渺遠遠地便看見白虎往顏天真身上湊,顏天真跌坐在地上,神情無奈又有些無助。
他自然是想也不想地朝顏天真的方向沖了過去,腳下生風一般,速度極快。
顏天真眼見著鳳雲渺的身影逼近了,心中頓時一驚,連忙出聲提醒——
「別過來!這白虎不好對付!」
雲渺眼見著她身處陷境,便衝上前來,就一點兒都不考慮後果麼?
他以為她身邊的這一隻,只是普通的虎麼?
但鳳雲渺可不聽顏天真的,身影一閃,便已經到了白虎身後!
不遠處,寧子初與司風將鳳雲渺的動作看在眼中,頓時覺得有些意外。
這鳳雲渺竟如此莽撞,就那麼直接衝到了白虎的身後?
亦或者是他太有自信,覺得自己可以克服這隻白虎?
再說白虎,聽見了身後人靠近的動靜,卻也不急著回頭,依舊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看似不把即將接近它的人放在眼裡。
它身後,鳳雲渺已經抬起了腿。
狠狠一腳,便踹向它!
它一個乾脆利落地避開,轉身朝著來人一聲咆哮!
「你吼什麼吼!」鳳雲渺衝著它厲喝一聲,「趴下!」
白虎這才看清了站在眼前的人,暴躁的情緒頓時收斂了起來,望著來人,神情似乎有些呆滯。
顏天真望著那張虎臉,只覺得白虎的模樣像是——
發愣。
似乎看到了什麼令它意外的東西一樣,讓它一時間沒有回過神。
這隻白虎的面部表情可真豐富……
不過話說回來,雲渺的態度如此差勁,它竟然不暴走?
且……
雲渺最後的那句話是——趴下。
那是一句如主人一般的命令。
而就在下一刻,令人驚奇的事發生了。
那隻碩大的白虎在鳳雲渺銳利的注視之下,竟然真的耷拉下了腦袋,趴在了地上。
鳳雲渺走上前去,一腳踹向它的背——
這次白虎沒躲開,任由鳳雲渺踹了。
顏天真有些瞠目結舌。
不遠處,寧子初與司風也怔住了。
白虎對上鳳雲渺,竟是如此的乖巧聽話,仿佛沒有了脾氣一般,任由鳳雲渺踹在它身上,也不給予回擊,甚至躲都不躲。
寧子初最快回過神,幾乎是一瞬間,便猜測到了一件事。
這隻白虎與鳳雲渺的關係匪淺。
或者該說,這隻白虎極有可能就是鳳雲渺所養。
「雲渺你……」顏天真望著白虎與鳳雲渺之間的互動,總算是回過了神來。
到了此刻,她自然能猜到是怎麼回事。
只因,她的腦海中浮現了不久之前與鳳雲渺的一次對話——
「雲渺,你為何一點都不喜歡小動物?你難道就沒有什麼很想養的東西?」
「我自然也有喜歡的動物,但,我不喜如此沒有攻擊性的,小貓小狗小兔……看起來太過弱小。」
「不喜歡毫無攻擊性的動物,原來你喜歡兇殘的?雲渺,你該不會喜歡蛇吧?我可警告你喔,我不喜歡這種東西,養什麼動物都好商量,但是不准養蛇!」
「那……虎呢?」
「老……老虎?」
「嗯。」
「果然是具備攻擊性的龐然大物。你是已經養了,還是正打算養呢?」
「已經養了好些年了。」
已經養了好些年了……
他口中的那一隻,不用多猜,就是此刻他身邊的這一隻了。
顏天真頓時鬆了一口氣。
今日可真是有驚無險……
還好,這隻白虎是雲渺所養的那隻,倘若不是,此刻雲渺就不能這麼雄赳赳氣昂昂地踹它一腳。
是他養的,只要他的一句話,所有人都安全了。
幸好幸好。
還以為自個兒今日會葬身虎口了呢。
回想起之前逃命似的策馬狂奔,為了躲避這隻白虎的追趕,他們三人可謂是生死時速啊。
縱然速度再快,最終也是不敵這隻白虎,被它咬傷了馬兒,使得馬兒再也無法承重,把她和寧子初摔了下來。
在地上打滾的那一刻,他便覺得自己簡直是凶多吉少了。
之後又被白虎盯上了,眼見著白虎湊上前來,只覺得自個兒今日鐵定要完蛋,若是能逃過這一劫,真該回去燒高香了。
「天真,還好麼?」
身側,海藍色的人影落下了,鳳雲渺的雙手扶住了她的雙肩,將他從地上扶著站了起來,「是否讓這隻畜生給驚嚇到了?」
「還好,沒被嚇尿。」顏天真站起了身,有些嗔怪地望了鳳雲渺一眼,「不過真是有些嚇人啊,我還以為自個的小命都有要嗚呼哀哉了,所幸有驚無險,我就是覺得有些納悶,這白虎為何不攻擊我,反而像是在逗弄我。」
「今日的事,的確是它做的不對了。」鳳雲渺說到這兒,瞥了地上趴著的白虎一眼,「不妨你也踹它幾腳,藉此發泄一番。」
「那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得罪它。」今天在說到這兒,嘀咕了一聲,儘量不讓遠處的寧子初聽見——
「以後還要一同過日子的,可不能得罪的太徹底,省得它記仇。」
顏天真此話一出,當即讓鳳雲渺笑出了聲。
「它不敢記仇的,我讓它不記仇,他便不能記仇。無論在何種情況下,它都是聽我命令的。你方才被它嚇得不輕,理應對它略施懲戒。」
「罷了,我這個人雖然記仇,但我只跟人計較,不跟動物計較,還是放過它吧。」
「既然天真都這麼說了,那就依著你的意思,饒過它這一回。」
鳳雲渺說到這兒,兩步走到了白虎的身側,直接在它的虎背上坐了下來。
白虎十分安靜的趴在地上,任由鳳雲渺坐在自己身上,它連頭也耷拉在地面之上了,閉著雙眼,一副老實樣兒。
上一刻還意氣風發得像個惡霸,這一刻卻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似的。
顏天真覺得有些好笑,「雲渺,你將它帶來狩獵場,為何不提前說一聲,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呀。」
「此事我當真不知。它是擅自過來的,並未經過我的允許,更不是我帶進來的。」鳳雲渺說到這兒,望向了不遠處依舊站著的寧子初二人,笑道,「本宮的白虎驚擾了北昱陛下,真是有些慚愧。」
如今已經被他們看在眼中,自然也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原來這畜生是你養的。」寧子初望著鳳雲渺,神色冷然,「南旭太子讓這白虎闖入狩獵區內,意欲何為?」
「並非是本宮讓它進來的。」鳳雲渺不咸不淡道,「這白虎原本是被本宮安排在宮外的一處庭院之內,而本宮在陛下的皇宮之中休了幾日,都並未出宮去探望它,興許它是覺得孤獨了,便自個離開了庭院去玩,今日會出現在這狩獵場內,誰也沒有想到。」
「你這白虎險些傷到了朕。」寧子初依舊繃著一張臉,「朕是不是該向你討個說法?」
「陛下想要討怎樣的說法?」相較於寧子初的憤怒,鳳雲渺倒是雲淡風輕,「我這白虎機靈得很,極具靈性,不會隨便傷人,陛下說險些被它傷了,顯然是誇張,它最是喜歡嚇唬人,但,未經我的允許,不會吃人。」
「笑話。」寧子初沉著一張臉,「虎不傷人,這樣的說法,你讓朕如何相信?」
「請陛下別拿一般蠢虎的標準,來衡量本宮的這隻靈虎。」鳳雲渺斜睨了一眼寧子初,從虎背上起了身,低頭望著趴在腳邊的白虎,慢條斯理道,「玲瓏,去與北昱陛下握手言和。」
顏天真:「……」
寧子初:「……」
人與虎,握手……言和?
白虎並未有所動靜,只是抬頭望著鳳雲渺。
鳳雲渺俯下了身,揪住它的耳朵,「你險些惹了麻煩,這會兒還敢耍脾氣了是不是?讓你握手你就去!再敢闖禍,接下來這一個月你就吃菜吧。」
鳳雲渺話音落下,再次抬腿朝白虎踢了一腳,「快去!」
白虎不滿地發出了嗚嗚聲,似是從鼻子裡發出來的聲音,有些生悶氣的模樣,卻又不敢發作著,便只能邁出了步子,緩慢地走向了不遠處的寧子初。
寧子初身側,司風望著那碩大的白虎步步靠近,有些頭皮發麻。
「陛下,它……」
回想起這隻白虎的厲害,只怕他獸性上來了會傷人。
寧子初臉上倒是無甚表情,只淡淡道:「不必憂心,侍衛們來了。」
司風聞言,連忙抬頭朝著大營的方向看去,果真看見約莫幾十名侍衛策著馬,如潮水般黑壓壓地涌了上來。
想想也是,今日這隻龐然大物闖入狩獵區,必定是會驚動守衛的,皇家狩獵區外圍設有圍欄,又有人看管著,目的就是為了防範不明來歷的獵物進入狩獵區內。
一旦進入了,守衛便會奔走相告,驚動了更多的人,眾人聽到消息之後,便都會湧進來了。
尤其此刻寧子初還在狩獵區內,侍衛們自然都著急。
一眾侍衛趕來時,看見的便是一隻碩大的白虎,邁著步子正走向他們的陛下。
「白虎就在那!」
「陛下有危險!」
「弓箭手準備。」侍衛當中為首的一人發號施令,侍衛們便從背後背著的箭囊中取出了箭羽,搭在弦上,動作整齊一致,只等一聲令下,便要朝著那白虎射箭。
不遠處,寧子初將侍衛們的動作看在眼中,朝著身邊的司風道:「讓他們不要有所動作,鳳雲渺既然在場,就絕不會讓他的白虎闖禍,可若是白虎被人惹惱,難免發起獸性。能不招惹就不招惹,沒有朕的允許,誰也不可射箭。」
「是。」司風應了一聲,轉頭朝一眾侍衛喊道——
「陛下有令,不得射箭!」
眾侍衛聞言,面面相覷。
眼見著那白虎已經逼近了陛下,陛下竟還不讓他們放箭?
而下一刻,令所有人驚詫的事便發生了——
直接那白虎緩慢地走到了寧子初身前,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終究是別開了頭,卻朝他伸出了一隻虎爪。
寧子初:「……」
為何看這白虎的表現,像是在嫌棄他?
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還真就按照鳳雲渺的意思伸出了爪,要與他握手言和。
早知這白虎機靈,卻沒想到它有如此多的情緒。
伸出爪子又扭開了臉,誰也能看出它有多勉強。
顏天真望著這樣的一幕,卻是覺得有些好笑。
這百獸之王,性格竟然這麼……傲嬌。
一邊不得不聽著鳳雲渺的話,一邊又要耍著自己的脾氣,看它此刻的表現,那意思分明是——
本王聽從主人的意思,跟你握個手,但本王看你並不順眼,不想與你對視。
眾侍衛回過神後,便議論了開。
「看這白虎的態度,倒並不像是會傷害陛下。」
「看上去還挺安分的,不似尋常的老虎,見人就想撲。」
「看這白虎的動作,它向陛下伸出了手,所要表達的是什麼,莫非是要——握手表示友好?」
「真是稀奇了。」
「從未見過虎朝人伸出手,一副等著對方來握的樣子。」
再說寧子初,望著那隻雪白的虎爪,便也試探般地伸出了手。
周圍這麼多人在,他不擔憂自己此刻的安危。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寧子初白皙的手,握上了那隻雪白的虎爪。
而就在握住的那一瞬間,白虎便迅速收回了爪子,從寧子初的手中抽離,迅速背過了身跑開。
寧子初眯了眯眼。
此刻,他可以很清晰地察覺到那隻白虎的情緒——
嫌棄。
真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仿佛被自己碰了一下,就有多麼不甘願,它只不過是依照鳳雲渺的意思,與自己握手言和,一旦握上了,便等於是完成了任務。
於是它就可以毫不留戀地抽回爪子,遠離自己。
還真是挺有個性。
寧子初望著前頭那碩大的白影,目光之中,浮現些許思索。
如此聰明又通人性的傢伙,還具備強大的攻擊性,為何偏偏就是鳳雲渺的東西。
為何,他這一刻竟然開始羨慕鳳雲渺。
鳳雲渺一出生,便是集萬千寵愛在一身。從小到大都是被人供奉著的,他所過之處,皆是稱讚與景仰。
不似自己,皇位是靠手段得來的,是用阿姐的鮮血換來的。
鳳雲渺的人生,也算是一段奇事。
鳳雲渺雖然是南旭的太子,卻與南旭國如今的天子,並非父子關係,而是伯侄關係,這樣的情形,放眼泱泱大國,也算是極為少見的。
鳳氏皇族,血脈單薄,男丁稀少。
南旭國如今的天子名喚鳳臨滄,是鳳雲渺的親伯父,他父親的二皇兄。
四十六七的年歲,卻只得了三個女兒,膝下無一個皇子。
而這位陛下,繼承的是鳳雲渺父親的皇位。
說來,這又是一段奇事。
二十三年前,鳳雲渺的父親鳳青黎繼任南旭國帝位,封后大典也在同日進行,所封的皇后是一位將門之女,名喚孟離芝,也是鳳雲渺的親生母親。
鳳青黎這位國君,是南旭歷史上,僅有的一個後宮只有一位皇后的君王。
也是在位臨政時間最短的帝王。
登基大典一個月後,新帝於寢宮內無故暴斃,皇后於靈柩前服毒殉情。
眾臣哀悼之後,也只能收拾心情,由左相為首的一眾老臣,說服晉王鳳臨滄登基為帝。
原本看上去,也算是挺正常的現象。
君王暴斃,自然應該推舉合適的候選人登基為帝。
可這件事情沒過去一年,民間便有謠傳,上一任帝後並未死亡,而是借著詐死遠離了朝堂生活,去過無憂無慮閒雲野鶴的日子。
為了放下江山這個重大的擔子,他們選擇了詐死這個方法,將這個擔子,留給了他們那位有野心的兄弟來肩挑。
故而,南旭國如今的君主,皇位還真是人家有意讓給他的,這皇位拿得倒是容易。
好在這位君主也算勵精圖治,是一位勤勉的君王。可惜他十年來,都膝下無子。
這的確是令人苦惱的一件事,帝王無子,太過怪異。
他在朝堂之上,與眾人商議著該如何,得知那位隱居的先帝有一子,便親自去宮外接了那孩子回宮,封為太子。
上一任帝王唯一的兒子,也是正統鳳氏血脈,再加上那男孩小小年紀便聰慧睿智,文武雙全,眾臣皆十分滿意,只盼著這孩子長大了,能與他的父親一樣優異。
鳳雲渺果然也不負眾人的期望,成長成如今這樣精彩絕艷,風姿卓絕。
十歲之前,他與前任帝後雙親過的是閒雲野鶴的日子,那種脫離朝堂,不沾染爾虞我詐的生活,想必十分快樂。
十歲之後,他過的是宮廷生活,被權勢富貴所包圍,又沒有兄弟與他爭搶儲君之位,從來只有他欺人,沒有人敢欺他。
他未及弱冠之年便上過戰場,似乎是為了抖一抖太子爺的威風,獲得更多的威望,年少輕狂,便接連吞併周邊小國,三日之內拿下六座城池,一時傳為奇談。
坊間傳聞,那一次的戰役浮屍千里。
雖然或多或少有些誇張的成分,但也足以表明,鳳雲渺曾經的殺伐之氣有多麼令人震撼。
近一年他倒是消停了不少,沒聽說他再與誰開打。
他本身便是一個傳奇,關於他的那些事跡,在各大國茶樓酒肆早已被人說爛了,無怪乎他年紀輕輕就名揚四海,天下皆知。
麾下又有一名少年將軍,百年難得一見的將才,被他收為義子,忠心耿耿,難以收買。
身邊養著的白虎又是如此機靈通人性。
再加上——
顏天真看著他的眼神,竟然也是那般歡喜雀躍。
寧子初心中無端有火苗升起。
顏天真從來不曾對自己流露出那樣的神情。
她對著鳳雲渺笑的時候,那笑容未免太過明媚,有些刺眼。
她當真只是為了拿到九龍圖,才表現出對鳳雲渺的喜歡麼?
她是否……已經真的對鳳雲渺生出了情意?
她一貫擅長偽裝演戲,精明如他,此刻竟然分不出她對鳳雲渺所展示的喜愛之情,究竟是發自內心,還是刻意偽裝的?
寧子初的心思百轉千回,這一刻的情緒頗為複雜。
「陛下……」
耳畔想起了司風的聲音。
寧子初的神識終於回籠。
就在方才那片刻的時間裡,他竟然想了那麼多東西。
他為何要羨慕鳳雲渺?
不,他不羨慕!
他也是九五至尊,只是運氣不如鳳雲渺那麼好罷了,他的運氣差,使得他不曾經歷過鳳雲渺所經歷的生活環境。
他的人生,有太多太多的不如意。
鳳雲渺不過就是運氣好,何必去羨慕他的運氣!
想到這兒,寧子初轉過了身,低喝一聲,「回帳篷!」
眾人見他忽然來了脾氣,心中不禁開始思索原因。
陛下之前分明還好好的,為何這會兒忽然情緒就有些不對勁?
莫非是因為那隻白虎?
是了,那隻龐然大物該如何處理,它擅闖狩獵區,引起了慌亂,總不能就擱在那不處置。
於是乎,有人朝著寧子初發問——
「陛下,那隻白虎該如何……」
「用不著你們管,總有人去管。」寧子初冷冷地留下了這麼一句話,便一個翻身上馬,策馬離開。
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陛下的心情似乎不太美麗。」顏天真望著寧子初策馬離去的身影,此刻當著眾多人的面,自然不能與鳳雲渺打情罵俏,便刻意站得遠了些,衝著鳳雲渺客套道——
「多謝南旭太子方才及時出現,否則,小女子興許就命喪虎口了。」
顏天真如此說的,自己都覺得有些想笑。
鳳雲渺望著她,目光之中浮現淡淡的笑意。
「顏姑娘不必客氣,既然是本宮養的白虎,本宮自然是要負責任的,總不能任由它隨意傷人。」
鳳雲渺此話,被眾侍衛聽在耳中,眾人又是驚奇——
「這隻白虎,竟是南旭太子所養?」
「太子殿下,它為何會出現在狩獵區之內?」
「它應該也是無心的,好在沒有造成什麼傷亡。」鳳雲渺淡淡地給出了解釋,「方才你們也看見了,貴國陛下已經與白虎握手言和,你們陛下的意思也很是明顯,不計較白虎擅闖狩獵區的事兒,你們還要同本宮計較麼?」
鳳雲渺說著,冷眼掃了一眼眾侍衛。
眾侍衛不敢再多話,紛紛調轉馬頭,朝著前方的帳篷策馬而去。
「等等!」顏天真喊了一聲,「你們這麼多匹馬,給我們留下兩匹!你們看著誰跟誰共乘一匹,勻出兩匹馬給我和太子殿下呀!」
寧子初原來的那匹馬被白虎給咬傷,他方才離開,騎的正是司風牽來的那一匹銀鬃上悍馬。
這麼一來,她連匹馬都沒有。
而雲渺也是直接一路奔進來的,並未策馬。
顏天真身為寧子初身邊的紅人,討兩匹馬自然是簡單的事,很快,侍衛們便分出了兩匹馬給顏天真。
鳳雲渺朝著玲瓏看了一眼,「回園子裡去,下次再這麼惹事,有你好看的。」
玲瓏聞言,轉了個身便跑來。
碩大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顏天真與鳳雲渺也上了馬背,隨著眾人一同離開了狩獵場。
到了帳篷前,眾人便都翻身下馬,顏天真率先去了寧子初所在的帳篷。
方才當著寧子初的面與鳳雲渺互動,也不知這小皇帝心中會不會多想,還得解釋一番才行。
畢竟嚴淑妃的事,全靠著他掩護,這會去跟他說幾句好話也無可厚非,看他方才離開時心情不太好,也不知具體是出於什麼原因。
到了寧子初休息的帳篷,被人攔了下來。
顏天真望著擋在眼前的護衛,道:「我要見陛下。」
「陛下正在裡頭休息……」
護衛的話才說到了一半,便聽得帳篷里響起了寧子初的聲音——
「讓她進來。」
寧子初開了口,護衛便讓開了身。
顏天真掀開了帳篷的布簾,踏了進去。
寧子初的帳篷之內較為寬敞,擺著軟榻、方桌、椅子。方桌之上,瓜果茶點一樣不少。
寧子初眼見著顏天真進來了,指了指桌前的小凳,「坐。」
他的神色毫無波瀾,顏天真一時也不知他心裡想的什麼,便走到了他對面坐下。
「陛下似乎是心情不好?」
面對顏天真的問話,寧子初並不正面回答,反問道:「天真,你是對鳳雲渺動了真情麼。」
寧子初說這話時,面色依舊是平靜的,還伸手拿過了桌上的茶壺,慢條斯理地倒了兩杯。
顏天真心道一句:他果真是起疑了。
而她在這個時刻自然不會承認,只道:「陛下多心了,從前我也執行過那麼多任務,每一個被我當做目標的男子,我都能偽裝出愛慕之情,否則如何取得信任?對面部表情的演繹,我相信少有人能達到我這樣的層次。」
「是麼。」寧子初臉上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抬眸望著顏天真,不緊不慢道,「那你也對朕偽裝出一個愛慕的神情試試?」
顏天真:「……」
「怎麼?對著鳳雲渺裝得出來,對朕就裝不出來了?」寧子初語氣清涼。
「太熟悉的人反而不好辦,會心虛。」顏天真頓了頓,道,「不如陛下指定一個目標,讓我去試試,保證能騙過去。」
這一次輪到寧子初無言。
顏天真心中竊笑著,為了表示出自己的坦然,便又加了一句——
「與陛下您太過熟悉,做戲都怕做得不像,且,我也著實不太忍心欺騙陛下,陛下覺得我對南旭太子動了真情,可見我的表演太過逼真。那這樣如何?不如換個人來表演,我看西寧陛下就不錯,不如我去……」
「不准去!」寧子初輕叱了一聲,下一刻,語氣又放緩了些,「朕信你就是了,你能問心無愧就最好,千萬別忘了,你從始至終都是朕身邊的人,對待其他的人,只能做戲,萬不可因戲生情。」
顏天真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知道了。」
這種時刻只能順著小皇帝的意思,若是不慎把他給惹毛了,回頭在殺害淑妃這件事上他不維護著自己,那可就麻煩了。
二人正說著話,忽聽外頭響起一陣的喧譁聲。
「這是淑妃娘娘!怎麼會這樣……」
「還有她身邊這位,似乎是東陵國的女使臣……」
「她們二人這是怎麼了呀?」
聽著外頭響起的驚呼之聲,顏天真便知,是侍衛把嚴淑妃與那不知名的女子屍體抬出去了,這才引發了一陣恐慌。
顏天真望向了寧子初,「陛下,外頭……」
「不用你管。」寧子初不咸不淡道,「朕一言九鼎,說了要替你壓下來,就是要替你壓下來,你只需要記著,這事與你無關。」
「謝陛下恩典。」
接下來的時間裡,寧子初便命人吩咐下去,回宮。
出了人命,大夥自然是沒有再狩獵的興致。
眾人便整裝,回了北昱皇宮。
鳳雲渺卻沒有隨著眾人一同回去,而是去了帝都城東的梅園。
「義父,此處離千里香很近,要不要給玲瓏帶幾隻燒雞去?」鳳伶俐自然知曉鳳雲渺是要去看玲瓏,便提議給玲瓏帶些吃食。
「帶什麼燒雞,帶幾打白菜,外帶幾筐萵筍,這幾日就讓它吃這個,別想著吃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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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借小皇帝的角度順帶寫了一下雲渺的傳奇人生,因為我有一本幾年前的老舊文,寫的是雲渺他爹媽,大結局成為帝後最終退隱,主要是因為俺幾本書國家有串連,雖然都是獨立的故事,但有些微妙的關係,都是同一個大陸上的。所以有了這樣一個皇帝跟太子是伯侄的梗,為了照應舊文的邏輯哦~
推個文哈。
《貓爺駕到束手就寢》顧南西著:這是重生虐渣文?確切地說,這是腹黑女國師的寵貓日常,是北贏萬妖之王的暖榻史。
國師大人對杏花說:「你身子真暖,以後,為我暖榻可好?」
後來,杏花幻成了一個貌美的男子:「阿嬈,入春了,我……我難受。」
註:qq閱讀又名《養喵成夫:國師,榻上來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