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秦叔寶匹馬揚威(1 / 1)
李密說道:「進戰何如?」
斥候露出回憶的神色,語帶敬畏地說道:「唐虎披重甲,騎鐵馬,奔如猛獸,沖馳最前。於我左陣前東側,單公與他相遇。兩馬相交,互斗三合。小人遠眺見之,塵土漫揚,唐虎與單公所率之騎,合計百餘,而皆不能近戰團。遙見第四合時,單公槊正中唐虎前胸。長槊斷折,唐虎墮馬。單公兜騎迴轉,俯身將他提起,挾於臂間,拽掉了他的兜鍪,以短刀殺之!」
「單公殺了唐虎?」
斥候說道:「是。唐虎被單公殺後,他率引的眾騎試圖搶回唐虎屍體,復相繼被單公接連殺傷數騎。從單公出戰之諸騎趁勢前攻,唐虎所率之眾騎遂乃撤退,蕭裕及其所率步騎跟著亦撤了回去。」他只是個斥候,如實匯報他見到的情況就行了,話到這裡,卻忍不住地說了一句,「明公,單公號稱『飛將』,當時戰場之上,當真是馬如飛龍,人如天神,實在威風凜凜!」
一人吧唧嘴的聲響,在李善道耳邊響起。
李善道不用看,也知吧唧嘴的是高丑奴。
單雄信武勇是武勇,就是平時太忙,答應高丑奴的教他使馬槊,到現在也沒教上。高丑奴此際聽到單雄信在數萬敵我交戰的戰場上,這般神勇的表現,吧唧幾下嘴,以表下他羨慕的心情,也在情理之中。——不過還好,至少高曦現在教他了,高丑奴活動了下手腕,暗下決心,想道:「待翟公引了張須陀這廝到至此地,且看俺亦驅馬運槊,也博一個『飛將』之名!」
吧唧的聲音不大,李密等的心神俱在斥候的話上,沒人注意到高丑奴。
李善道扭臉,瞅了他眼,高丑奴忙停下了吧唧,將抓耳撓腮的嘴臉收將了起來。
李密繼續問這斥候情況,說道:「唐虎被殺,蕭裕撤退,之後呢?張須陀是何應對?」
這斥候答道:「蕭裕撤退後,小人等便趕緊來向明公稟報了,之後的戰況,張須陀是怎麼應對的,小人等不知。」
「好,你倆可再去探查。」
這斥候應諾,與他的伴當兩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退下自去了。
楊得方說道:「單雄……」顧看了李善道眼,改了對單雄信的稱呼,說道,「單公陣斬唐虎。明公,翟公對陣張須陀,現卻是占了上風?」話里透著濃濃的詫異。
王伯當儘管沒有從過軍,到底曾是一個寨頭的大當家,和縣兵、郡兵都是對過陣的,於攻戰這方面算是有些經驗,他卻從先後兩撥斥候所說的這些已知的戰場狀況裡頭,瞧出了張須陀的門路,搖了搖頭,說道:「程知節引騎沖中軍,蕭裕、唐虎趁機攻左陣。這,只是張須陀在試探性地進攻。張須陀這是在以試攻而尋找翟公陣的弱點,他還沒有開始真正的進攻。」
楊得方說道:「可唐虎被單公斬了呀。」
王伯當說道:「唐虎雖有勇名,非是張須陀帳下的大將,只是賈務本的一個部將罷了,比之秦瓊、羅士信等,不值一提。他雖被陣斬,料應無傷張須陀部的士氣。」
李密問道:「伯當賢弟,那以你之見,張須陀底下會何以應對?」
「中陣、左陣,張須陀都試過了,若俺所料不差,張須陀底下來,當是該攻右陣了!」
李密說道:「右陣?」瞥見李善道摸頷下短髭的手,忽地一停,似是想到了什麼,便問他說道,「二郎,伯當賢弟所言,你以為如何?」
「回明公的話,我本是沒有想到的,然聽伯當賢兄這般一說,我卻驀地有了一個猜測。莫非張須陀此戰,他的主攻方向實非我之中軍、左陣,而便是右陣?」
李密說道:「此話怎講?」
「張須陀的主攻方向若是我軍之中軍、左陣,則他即便試攻,也當擇選猛將試攻才是,卻他竟用新投之將程知節試攻我軍之中軍,蕭、唐試攻我之左陣,他帳下的上將秦叔寶、羅士信,一個沒有動用。那麼底下來,我斗膽猜測,張須陀會不會就要用秦瓊、羅士信馳攻我右陣了?」
李密沉吟稍頃,明白了李善道的意思,說道:「二郎,你是說,程知節之攻翟公中軍、蕭裕和唐虎之攻翟公左陣,明面上看,是張須陀在試著尋找翟公陣的弱點,而實際上張須陀這其實是在迷惑翟公的視線?把翟公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中軍、左陣後,他趁機猛攻翟公右陣?」
「這只是在下的斗膽妄猜,是與不是,不敢斷言。」
李密撫摸著鬍鬚,想了會兒,說道:「究竟是不是,如二郎所言,張須陀帳下上將,當數秦瓊、羅士信,則只看底下來,張須陀會不會遣秦瓊、羅士信往攻翟公之右陣,便可知矣!」
好鋼用在刀刃上。
如果張須陀遣了秦瓊或者羅士信,往攻翟讓的右陣,那麼李善道的猜測,十之八九就是真的。
兩刻多鐘後,又數個斥候馳還。
比之剛才的那兩個斥候,這幾個新回來的斥候,神色明顯緊張很多,聲音也倉皇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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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倒在地,這幾個斥候的為首者,向李密稟報說道:「明公!翟元順被秦瓊斬之,翟摩侯負傷,翟公軍之右陣的陣腳動搖,張須陀親自擂鼓,將旗急飈,其陣各部,爭先齊進!」
這才兩刻多鐘,翟讓那廂的情勢就急轉直下了?
李密定住心神,說道:「不要慌,慢慢說。翟元順被秦瓊殺了?」
「是!明公。」
李密說道:「張須陀果是遣秦瓊攻翟公之右陣?」
如第一個斥候的所報,翟讓陣之右陣,正是翟摩侯、翟元順等為主將。
這斥候回答說道:「回明公的話,是。」
「翟元順、翟摩侯是翟公之右陣的主將,身在陣中,怎被秦瓊一殺、一傷?」
這斥候回答說道:「單公陣斬了唐虎後,翟公三陣的兩萬餘將士,俱皆歡呼,聲如雷動。翟摩侯、翟元順披甲馳馬,揚武於右陣前,指點對面敵陣,詈罵搦戰。卻不意秦瓊匹馬單槊,自張須陀中軍疾出,他的馬好,跑得快,翟摩侯、翟元順不及反應,他已馳奔到至。翟摩侯、翟元順左右的護從數十騎,遮攔不住,被秦瓊突近翟摩侯、翟元順馬後。翟摩侯馬快,被秦瓊以長槊傷了右臂,翟元順馬慢,回身刺槊,未中秦瓊,反被秦瓊一鐧打到頭上,屍橫當場。」
這番話說出來,聽到人的耳朵中,好像沒甚特別出彩之處,傷了一人、殺了一人,如此而已。
可只需要稍微地想像一下當時的場景,卻這感覺,就立刻便大為不同了。
首先,翟摩侯、翟元順是在本陣的前邊,這也就是說,在他倆邊上的不遠處,即是翟讓右陣的數千步騎將士;其次,翟摩侯、翟元順還帶了有數十從騎;最後,亦是最要緊的一點,秦瓊是怎麼殺過去的?按這個斥候所言,「匹馬單槊」,是一個人驅騎殺過去的!
於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無非也就是這樣了。
饒以李密之見多識廣,曾經親身經歷過楊玄感作亂這等大場面,勇將猛士不知見過多少,聞得這斥候此言,卻亦不禁大吃一驚,說道:「秦瓊單馬於翟公右陣前,殺翟元順、傷翟摩侯?」
「回明公的話,正是。」秦瓊單馬只槊,在翟讓右陣數千將士的眼皮底下,驅翟摩侯、翟元順的數十從騎如驅雞,槊刺、鐧打,奮勇無雙,殺翟元順、傷翟摩侯的場景,似乎仍還在這斥候的眼前,這斥候口乾舌燥,儘管是伏拜在地,胸口砰砰亂跳,手腳只覺酥軟,顫聲答道。
李密驚顧王伯當、房彥藻等人,說道:「久聞秦叔寶、羅士信之勇名,勇竟至斯?勇竟至斯!」
王伯當也是心驚魄動,他勉強按住驚心,問道:「殺了翟元順後,秦瓊走掉了麼?」
「回大當家的話,走掉了。殺了翟元順後,秦瓊橫槊大呼,——小人在中軍,離他遠,不知他呼喊的甚麼,但隨從翟摩侯、翟元順的那數十騎悉數驚散,翟公右陣的數千將士,盡皆驚駭,無人敢動,於是他割掉了翟元順的首級後,從容還馬,回了其本陣中軍。翟公、翟公……」
王伯當問道:「翟公怎樣?」
「翟公本正在為單公斬殺唐虎而感喜悅,令取酒助興,眼見此幕,酒碗掉地,變色失態。」
眾人安靜了片刻,各從對面臉上,看出了駭然之色。
這秦瓊實在驍勇,翟讓變色之態,不足為奇。
李善道是早就知道秦瓊的武勇的,可知道是一回事,親耳聽到秦瓊在敵陣前斬敵將,則就是另一回事了。且被秦瓊殺的翟元順,他還認識。一個前世就知道的勇將,殺了他來到這個時代後認識的一個有過共同迎敵的同寨頭領,一時之間,他都不知自己是何感觸。至若方才因單雄信之武勇而吧唧嘴的高丑奴,此刻瞠目結舌,張大了嘴,卻是驚撼得連吧唧都忘記了。
李密喟然長嘆,撫須說道:「此等猛將,關、張之屬也,若為明主得之,如虎添翼,卻從在張須陀帳下,明珠暗投是也!」
王伯當是真忠心,一心為李密著想,半點也不嫉妒李密對秦瓊的稱讚,反是寬慰李密,說道:「明公,秦瓊今雖為張須陀部將,然只要今之此戰,等翟公將張須陀部誘到,我等伏兵殺出,將張須陀擊敗,秦瓊可獲,至其時也,以明公之高名,稍施以恩義,何愁秦瓊不投?」
李密點了點頭,說道:「今日此戰,若能取勝,收穫秦瓊,誠將快事!」
王伯當說道:「明公運籌帷幄,而如明公所評,張須陀驕橫無謀,今之此戰,我軍勝之必矣。」
李密這個時候,對此戰能否克勝的把握,比以之前,卻倒是減少了些許。
這場伏擊戰要想取勝,一個關鍵的要點在於翟讓所率之主力不能是「真潰敗」。
可現聞斥候之言,秦瓊此等勇悍,翟讓陣右陣的陣腳已被動搖,張須陀親自擂鼓,其軍各部爭進,則翟讓會不會因此而穩不住陣勢,從而結果竟然是變成真的潰敗?
他懷著擔心,問斥候,說道:「張須陀各部爭進,翟公何以應對?右陣的陣腳穩住了麼?翟公的中軍、左陣可有動搖?」
「回明公的話,秦瓊轉馬回斗,羅士信、程知節、費青奴、蕭裕諸將齊引精卒驅進,張須陀麾其主力方陣而前,小人馳還來報明公前,尚未接斗,翟公三陣的陣腳俱已搖亂。」 「求月票!求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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