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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只思現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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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咎總是抱怨他時運不濟,動輒上當吃虧。

    而他的運氣,或也差強人意,至於他是否真的上當,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

    這是一座尋常的小山,百來丈高。山頂長著茂盛的樹叢,隨著風兒的吹來而枝葉搖晃。

    由此往北,乃是何服國的疆域。山林綿延,莽莽蒼蒼。

    由此往南,便是南冥海。浩渺無盡,碧波連天。

    山腳下則是海水環繞,還有一個小小的村鎮坐落在沙灘樹影之間。

    此時,山頂的小樹下,無咎安然獨坐。

    他手裡握著靈石,兩眼半睜半閉,神態淡然入定,月白長衫片塵不染,分明一個仙道高手打坐靜修的模樣。不過,他又時不時眼光開啟,微微皺眉,自言自語:那兩個老頭哪裡去了?

    無咎破解了丹毒之後,又經歷了一番威逼利誘。在祁散人的軟硬兼施之下,他終於跟隨對方來到了這座濱海的小鎮。而對於老道的請求,他並未親口答應。有的事情,做了不必多說。有的事情,說了也未必達嘗所願。彼此心照不宣,凡事盡力便好。

    而他為何改變了念頭,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元會量劫的推算,太過離奇,不足為信,也不必當真。而祁老道師門三代的執著,應該不是心血來潮,當是一種堅守,或是一種不甘屈從的意志。

    難道說百年之內,真的會有浩劫降臨?域外封禁神洲,只是一場陰謀?而打破結界,乃是揭曉真相的唯一途徑?還有暗害祁老道的那人,他究竟又是誰?一個仙門弟子,緣何與域外有關?

    唉,所謂的大道理,有時候就是蒙人的。至於又該如何作為,且求問心無愧!

    無咎本想返南陽島,卻聽說太虛與岳瓊早已離去。他沒有在意,只當二人有事在身。

    不過,據老道交代,岳瓊是因為思家心切,而太虛則是有所約定。

    正如老道所言,仙道多寂寞,正義不孤單,他還有一位志同道合的鼎力相助。而太虛卻非為了什麼天地大劫,而是另有緣由。

    據說,楚雄山的門主太全,也就是太虛的師兄,壽元將盡,不甘作罷,便等待著有人站出來挑戰天威。於是彼此一拍即合,亟待扶持一位蒼起般的人物。

    而我有言在先,我並非蒼起,我只是無咎,公孫無咎

    無咎從靜坐中再次睜開雙眼,低頭看著手中的靈石碎屑。

    祁老道說是要去尋找太虛,留下自己在此歇息。而如今一連多日過去,氣海充盈,修為如初,老道還是不見人影。

    那兩個老頭湊在一起,准沒好事。而與其這般等待下去,倒不如前往海邊的小鎮消遣、消遣。

    無咎拍了拍手,站起身來,看了看天色,抬腳躍下山頂。

    午後時分,天色明媚。

    行走在柔軟的沙灘之上,看浪花舒捲,聽濤聲緩緩,倒也閒情逸趣。

    前方的小鎮坐落在一片山坡之上,背山看海。數十戶人家比鄰而居,一條青石街道通向海邊。海邊的碼頭上,則是停靠著大小不一的幾條海船。還有幾個滿面風霜的漢子,在來忙碌個不停。

    南潯鎮。地處何服西南,一個偏僻的地方。

    無咎背抄雙手,吹著海風,施施然走到了碼頭上。他正要循著青石台階前往小鎮,忽又腳下一頓。

    與此同時,有人詫異道:「公孫公子」

    停靠著岸邊的海船上,有人倚舷而立。

    那三十出頭的男子,頜下短須,面帶風塵,青衫破舊,頭頂挽髻插簪,分明是個羽士七八層的修士。他出聲召喚之際,又神色遲疑。

    無咎轉過身來,衝著海船上的男子稍稍端詳:「本人正是公孫」

    他闖蕩至今,聽說過他大名的不計其數,而知道他姓氏的卻是寥寥無幾,如今在這偏遠的海邊,莫非遇到了故人?

    「呵呵,只當認錯了人,原來真的是公孫公子」

    男子很是驚喜,急忙順著跳板走下船來,拱手又道:「南冥海距有熊的都城,怕不有十萬里之遙,公子怎會來到此處?」

    無咎迎了兩步,也是頗為意外:「是你」

    男子欣慰道:「公子還記得我」

    無咎點了點頭,咧嘴微笑:「若是不知天地之高遠,與個畫地為牢的傻兒有何分別!」

    「呵呵,本人正是禾川!」

    男子正是禾川,有熊都城風家的供奉,他曾照顧過一個叫作風蕭蕭的落魄公子,很是有情有義的一個人。他衝著無咎上下打量,驚奇又道:「公子,你莫非成了真正的修士,尚不知境界幾何,來到這南冥海有何貴幹?」

    無咎雖然隱去了修為,走起路來像個閒逛的凡俗之輩,卻氣息寧和,神光內斂,足不沾塵,很是與眾不同。與當年那個紈絝公子,更是判若兩人。

    「我只是誤入仙途而已,並非什麼真正的修士!為何又來到這大海邊,正所謂」

    無咎撓了撓下巴,笑著說道:「各地風貌不盡相同,名山勝景別有風騷,人生有年,理當遊歷一番!」他沒有道出自己的來歷,像是在敷衍,而話里話外,又透著幾分別樣的用意。


    禾川似有所思,隨即恍然:「公子所言,正是你我當年交談的話語。今日異地重逢,情景如昨」

    無咎忘不了這個禾川,也忘不了他照管的那個沒娘的傻兒。當他認出了對方,即刻想起了曾經的對話,於是舊話重提,頓然使得兩人多了一種故人重逢的親切與隨意。他不再多說,盛情相邀:「我與禾川兄緣分不淺,且去小鎮找家酒肆吃喝一番!」

    「多謝公子美意,只怕難以從命」

    「何故?」

    「我所搭乘的海船,將於黃昏前起航,倘若耽誤了時辰,怕是多有不便。且就近找個地方說話,還請公子多多指教!」

    「嗯,悉聽尊便」

    無咎從善如流,點頭答應。

    於是二人在海邊隨意漫步,免不了相互問候而暢談往事。

    無咎也不願刻意隱瞞,聲稱自己早已離開了都城,並與兩個道友結伴遊玩,途中失散,相約於海邊碰頭,等等。

    從禾川的口中得知,他當年立志游遍天下,離開有熊都城之後,橫穿青丘國,直達神洲以東的大海,青海。接著乘船出海,只想著橫渡汪洋,誰料行至半途,船家不願前行。

    只道是天涯盡頭,再無去路。

    禾川不甘心啊,便許下重金,堅持不懈,終得以繼續前行。卻海域茫茫,再無方向,隨即又是突遇風浪,海船顛覆。船上的人都死了,他只剩下他獨自在海上漂浮。其間辛苦,難以言述。許久之後,終於獲救。他稍事歇息,轉道往南。

    而南冥海,茫茫無際,同樣是難以穿越,讓他很是鬱悶。於是便欲搭船,前往西浯海。他想看看,天涯究竟有多遠,有沒有一條路,通往神洲之外的地方

    「呵呵,輾轉三四年,至今一無所獲,徒惹公子笑話!」

    在碼頭百丈之外的海灘上,堆著幾塊礁石。

    兩人各自坐在一塊石頭上,繼續說笑不停。

    「禾川兄大毅力,我不及也!」

    一個人立志要用雙腳丈量天地,闖蕩四海,遑論最終又將如何,單單這毅力便叫人嘆為觀止。

    而無咎由衷讚嘆之後,並未點破神洲結界的存在。或許,他不願禾川停下尋覓的腳步與執著的夢想。或許,只要心中沒有結界,這天地便已足夠的寬廣!

    「公子謬讚了!為人者,不外乎一個真字。人心一真,便霜可飛、城可隕、金石可貫」

    「此言大善!而你若是前往西浯海,或是北陵海,再無所獲,又該如何呢?」

    無咎看著滿面風塵的禾川,心有不忍。而禾川卻是微微搖頭,淡然隨意道:「生平不思過去,思過去徒增懊惱;不思未來,未來不可知,思亦無益;只思現在,一切隨緣,云何不樂?」

    瞧瞧,什麼是境界,這就是境界!這可不是糊弄人的大道理,而是切身的感悟!

    「哈哈,這話我愛聽。管它什麼過去將來,生平只思現在!」

    無咎不是與人拼殺,便是與祁散人暗鬥心機,少有暢談生平的時候,更難得禾川的性情灑脫,且堅韌中透著難得的豁達與淡泊,讓他倍覺投緣而相處甚歡。

    「你這般搭乘海船,甚是顛簸辛苦,我有無用的飛劍與丹藥,不知能否以壯行色」

    無咎拿出兩把飛劍與幾瓶丹藥,隨手扔了過去。

    禾川也不客氣,接過飛劍與丹藥便收了起來,拱手作謝,笑著又道:「人生百鍊,苦樂參半,塵影夢隨,本我不滅!」」

    人與人不同,所謂的修士也是兩樣。有的人修為高強,無非貪天之功。有的人修為低劣,卻是苦修而得。彼此的境界,頓時高下立判。

    「方才的那句話怎講,禾川兄不妨指教一二!」

    「山河大地,塵也;血肉身軀,影也;人生經歷,夢也;人誰能想到塵中之塵,影外之影,夢中之夢?諸般虛妄,唯初心永恆!」

    「哎呀,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

    「呵呵,公子來自紅塵,不為物累,乃我同道中人」

    兩人話語投機,說笑不停。

    不知不覺,天近黃昏。

    兩人起身離開礁石,返到了碼頭上。

    一條大船揚帆起航在即。

    無咎有些依依不捨,舉手相送:「禾川兄,我不留你。願你一帆風順,來日有緣再聚」

    禾川走到船前,轉過身來。

    他看向那遠近的山山水水,淡然笑道:「呵呵,人生當留情,不然這途中著實無趣!」他眼光落向無咎,拱起雙手:「莫道天涯無際,一朝春風化柳。公孫公子,告辭」

    一輪落日中,大船緩緩離岸。海天霞光倒映,孤帆漸去漸遠。

    無咎依然站在岸邊昂首遠眺,心中一陣感慨莫名。

    好不易他鄉遇故知,轉眼間又各奔東西。尤其是交談之中,使得自己獲益匪淺。而既然禾川他志在遠方而心中有夢,願他初心常在

    便於此時,兩道劍虹由遠而近。

    無咎驀然一怔,隨即露出笑容。而不待他出聲招呼,便聽一人急急催促:「哎呀,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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