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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螳螂捕蟬(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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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正是月末,天上沒有月亮,群星閃爍。

    隨著三更天的梆子聲落下,松江城裡陷入幽暗,就是白日裡亂糟糟的鳴蟬,也都陸陸續續安歇下來。偶有三、兩聲犬吠,遠遠的傳來,也終究恢復萬籟俱靜。

    知府衙門前街,風吹樹影,影影綽綽,其中間雜些別的來。不遠處的牆壁上,一個瘦小黑影伏在牆頭,向遠處眺望,隨即輕輕溜下牆頭。

    胡同口,幾十個黑衣人疾步前行。因為腳底纏布,腳步落地聲音低而沉悶,在深夜極為不顯。在這些人後邊,兩人低聲說話。

    一人問道:「先生,衙門裡消息都遞過去了?安排的妥當嗎?」

    另一人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幾十兩銀子砸下去,不過是開個側門,拒絕的才是傻子。」

    前面的人鬆了一口氣:「只要進去就好,油桶都準備好了,不管能不能順利幹掉欽差,總要大鬧一場。」

    另一人道:「別忘了再安排幾個人手在監獄那邊鬧騰一下,做出是賀家人出手的樣子。哼,那個賀二老爺,我旁敲側擊了有些日子,卻是油鹽不進。既是不聽話,也當好好教訓一頓。」

    前面的人應了,帶著幾個跟班,追前邊的隊伍去了。

    留下那個人,裹了裹身上披風,轉身離開。等他身影在街頭即將消失,後邊跟了兩個人,貼牆而行,遠遠地綴了上去。

    知府衙門側門,門外傳來幾聲貓叫,隨即就是貓爪撓門聲。

    過了好一會兒,門裡傳來兩聲不並明顯的叩門聲。

    外邊一行人,正是要進去鬧事的黑衣人等,聽到叩門聲,也上前輕叩了兩聲門。

    「吱呀」一聲,門被退出一道縫,有人探頭出來道:「快進快出,莫要連累了」

    話音未落,人頭滾落,屍體已經倒向一邊。

    這批人,本就是亡命之徒,自然是不將生死放在眼中。為了免除後患,不留活口也是規矩。

    可恨這知府衙門的門子,自以為得了幾十兩銀子的外財,雖曉得半夜開門定有些不規矩的地方,也因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卻因此斷送了性命,這正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眾匪徒進了側門,除了側門這裡留了幾人放風接應,其他人都往知府衙門東南方向所在客院去了,那裡正是欽差下榻之處。

    這是一進大院子,東西廂房都已經熄燈,只有正房右稍間還亮著燈,裡面有人影,像是坐在。

    這是找到正主,眾匪領頭的黑衣人心中大定,揮手招呼手下上前。

    眾匪沒有急著攻擊上房,而是先拿著油桶將東西廂門窗都澆了一遍。等到灑完油脂,準備好後,領頭的黑衣匪首就帶人往上房去。

    到了屋子門口,那黑衣匪首反應過來不對勁,停下了腳步。

    雖說院子裡眾匪都屏氣凝神,可到底幾十個人,並不是全無動靜,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可上房裡的人影卻絲毫不動,依舊是一模一樣的姿勢。

    「這影子不對勁!」那黑衣匪首喃喃道。

    就在此時,四周突然出現不少火把,一下子將院子裡照亮,使得院子裡眾匪無所遁形。周圍邊邊角角,不知多少人影,屋頂上銀光閃耀,不是別的,擺著弩箭,正對著院子裡眾匪。

    陷阱早已準備好,看來早就等著眾匪過來。

    黑影出走出兩人,一個穿著青衫的中年人,一個是穿著官服、三十多歲的官員,正是張永與王守仁。

    黑衣人知曉自己一行中了埋伏,心中不由問候閆舉人的祖宗八代。不過到底是亡命之徒,刀尖上舔血慣了,倒是越發激出幾分凶性,望向王守仁的目光帶了狠厲。

    張永自詡勇武,皺眉上前,將王守仁遮住,道:「既已經中伏,還不束手就擒?要知攻擊欽差行在可是死罪!」

    那黑衣人啞著聲音道:「束手就擒,就能饒恕我等衝撞欽差行在之罪?」


    王守仁耳朵輕動,張永笑道:「若是壯士肯棄暗投明,別說是饒恕爾等,就是戴罪立功也未嘗不可。」

    那黑衣人並未上前,反而退後兩步,將自己掩在廊下一柱子後,隨即揮手。

    之前因被圍困,分作兩團各自戒備的黑衣人,立時四散開來,往東西廂房扔火把。因為之前潑了油,左右廂房外牆立時被火把引燃,立時竄起不少火苗,夾雜著黑煙,現場一片混亂。

    黑衣匪首面露得意,尖聲道:「殺!」

    眾匪就借著火勢,開始往外殺出。而那個黑衣匪首,卻是不退反進,提刀直接沖王守仁而來。周圍拿著弩箭的錦衣衛見了,都齊齊對準黑衣人。可是因為顧忌張永與王守仁,束手束腳,不敢輕易放弩。

    張永沒想到這些人這般兇悍,十分惱怒。這伏擊寧王亂黨是張永的主意,要是真的因此讓王守仁這個欽差喪命,那怎麼跟皇帝交代。

    轉眼功夫,黑衣匪首就竄到王守仁面前,鋒利刀鋒衝著王守仁脖頸斜砍過去。

    張永旁觀,都覺得汗毛聳立,魂飛魄散,怒喝道:「賊子爾敢?」

    黑衣匪首嘴邊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容,就是陷阱又如何,只要殺掉了欽差,就是完成了任務。至於徹底斷送了性命,不過是一個輪迴,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趁著火勢,往外跑的匪徒不少,看見頭領這邊不對腳步遲疑的也有幾個。只是性命攸關,能夠共患難的倒地有數,不過是三、兩個人過來援手,其他人繼續往外逃竄。

    屋頂之上埋伏的弩手,之前衝著院子裡因顧忌王守仁與張永還有些放不開手對於往外逃竄的匪徒,則是全無顧忌,一時間弩箭如雨,賊人慘叫聲不停。

    院子裡,王守仁已經用短劍擋住黑衣匪首的刀勢。他看著是文弱書生,可因自小就有棄筆從戎之心,所以一直是文武兼修。

    黑衣人因輕視付出代價,等察覺到王守仁不對勁,想要「以命換命」時,張永已經醒過神來,「砰」一聲手統擊到黑衣人後心。

    黑衣人悶哼一聲,倒在地上。旁邊援手的幾個匪徒,都帶了驚慌,將黑衣人護在中間。

    王守仁與張永齊齊退後幾步,拿著弓弩的錦衣衛已經將地上眾人團團圍住。

    之前逃竄中弩箭或傷或死的匪徒,也都被錦衣衛整理出來。死的屍體堆砌在一旁,傷的都捆綁起來。

    知府衙門就這麼大地界,眾知府衙門屬官多住在知府衙門後宅。前邊這麼大動靜,火光四起,喊打喊殺,自然也驚動了後邊。

    為了防止火勢後竄,殃及池魚,眾人有心救火,卻被這打殺聲嚇的止住腳步。

    別人還能繼續裝死不露面,新上任的代松江知府董齊河卻不敢不露面,要是欽差真的在知府衙門出事,他這個代松江知府,不僅轉不了正,怕是連原來的品級也保不住。

    叫人在附近打探著,眼見著打殺聲漸弱,董齊河做出焦急狀,進了院子。地上橫七豎八都是被捆綁的匪徒,原本火光四起的院子並未救火,火勢就已經漸熄,欽差大人站在院子裡,神態從容,並無被攻擊的緊張與焦躁。

    「欽差大人,這是?」董齊河面上露出擔憂,道。

    王守仁道:「攻擊欽差行在,按謀逆罪論處,董大人來的正好,將這些匪徒壓入死牢,明日再審。」

    見王守仁並無追究知府衙門守衛不足之過,董齊河鬆了一口氣,連忙招呼因畏懼錦衣衛之威在不遠處躲躲閃閃的衙役,拉著一干賊人下去。

    黑衣匪首因為中了火槍,躺在地上,大口的吐血,已經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

    王守仁蹲下,看著匪首道:「看你也是受不得束縛的人,山高水深哪裡不好待,作甚跟藩王參合在一起?」

    匪首略有意外,隨即失笑道:「怨不得你是欽差我是賊,倒是有幾分好眼力混飯吃罷了,成了,說不得脫掉一身賊皮,也撈個官噹噹」

    張永在旁道:「哼,亂臣賊子,莫要做春秋大夢!寧王他老祖宗那時候就沒大作為,現在連王府三衛都沒有,又在腹地,想要蹦躂也蹦躂不起來!」

    「是啊我早曉得,不過是做夢,下輩子再不發夢,只願能清清白白做個小老百姓,不再東躲西藏、堂堂正正地」那匪首說話聲音越來越腦子一歪,雙目瞪著,卻是徹底咽了氣。

    王守仁伸手將這匪首雙眼闔上,不管對方生前如何,如今也生了後悔之心,顯然還沒有壞到底,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張永看著地上屍首,有些暴躁。原本設局是想要抓人,好得口供,揭開寧王謀逆之心,可眼下匪首之死,剩下的小嘍嘍未必能得到有用口供。畢竟是謀逆是大罪,寧王即便暗中養賊,也不會擺明車馬,將身份公之於眾。能得知他身份的,應為只有匪首這一級。

    張永皺眉踱步,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待轉過身去,看到來人,張永原本暴躁的心立時平復起來,露出幾分笑意,稱讚來人道:「乾的好!」



第516章 螳螂捕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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