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銀船到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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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天氣晴朗,天邊淡淡地飄著幾朵白雲,海水像藍、明淨,錦緞般閃著銀色的光輝,遠遠的,就在這平靜的沉睡般的海面上,一隊由四艘福船組成的船隊從東方海面上疾駛而來,白色的風帆飽滿,如信天翁的翅膀在大海中振翅飛翔。78xs.com
這四艘船就是羅氏家族在海上最後的本錢,它們每年去一趟日本,將大量的明朝瓷器、紙張、茶葉、絲綢輸往日本,帶回了日本的漆器、摺扇以及貨真價實的白銀,儘管這已經不能和全盛的二百多艘大船隊相比,但這幾艘海船的存在,仍寄託著昔日大海商們對海洋貿易的一絲嚮往。
不過從前年起,羅氏家族就沒有從事自己的走私貿易了,而是專為秦王從日本販銀,這四艘大船中有三艘滿載著從日本運來的銀錠,足有兩萬斤之多,這是秦王用三萬兩黃金從日本換來,得到了日本南朝的支持,才得以順利實施,這一次換銀幾乎是秦王傾囊而出,一旦出事,他就將一無所有。
所以秦王朱對這次日本兌銀異常重視,不僅派出他的一名心腹幕僚押船,還派出了三百名親衛隨船保護,這次隨船去日本的秦王幕僚叫譚雁翎,是秦王三大幕僚中除趙無忌和邵聞達以外的第三人,嚴格說他是秦王的錢穀幕僚,並不擅長謀略,而精於投資理財,秦王府的錢財幾乎都是由他來總管打理,建議秦王進行海外貿易就是他的主意,前年的第一次販銀和第二次販銀,用得是湖廣的白鉛去日本煉銀,雖然效果不錯,但風險太大,極容易被地方官府告發,在第二次販銀時,譚雁翎發現了金銀價之差的秘密,便建議秦王用黃金從日本換銀,三萬兩黃金不過兩千斤,十匹健騾便可以托載,十分隱蔽,換回地白銀可以分批運回西安,和其他貨物混在一起,也十分安全,再有秦王的令牌保護,沿途的巡檢司根本就不敢檢查。
所以這一次,秦王幾乎是動用了十年的積蓄,一旦成功,將大大增強他的擴兵能力,四艘海船已經進入了零丁洋,譚雁翎立刻下令將日本南朝的旗幟放下,這幾面南朝旗幟是良成親王給他們的護身符,懸掛上它們,一般日本海盜和倭寇都會給面子,不會前來襲擾,使他們一路平安返回。
這時,桅杆地望斗上忽然有船員在大喊:「船!前方有船!」
所有人一起奔向船舷,拼命向遠方望去,天空晴朗,視野格外遙遠,只見在天盡頭出現了幾個小小的黑點,全船頓時緊張起來,隨船的侍衛紛紛從船艙里抬出大碗口銃,這種銃全長兩尺,重約四十斤,射程約百步,一次裝藥可射出幾十枚小鐵丸,是對付海盜跳船時地利器,還有箭法精準的侍衛拉開鋼弩,裝上鏟形箭頭的硬弩,這卻是用來射對方纜繩。
船漸漸駛近了,譚雁翎凝視著對方船隻半天,他忽然一擺手道:「不用著急,好像是巡邏軍船。」
片刻,所有的人都看見了船身上的大明龍旗,眾人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是軍船,不是海盜船,大家紛紛收起武器,準備和軍船匯合。
來地是三艘廣船,正是南海衛的巡邏船,他們奉指揮使虞光清地命令,這幾日一直巡邏在零丁洋海面,其主要任務就是接應載有秦王貨物的海船,事實上,即使沒有秦王地銀子,巡邏軍船也一樣不會為難羅家的走私船,這是一種雙方達成的默契,每年羅家都要向虞光清進貢大筆銀子,作為換取羅家走私商船在零丁洋海面上地自由行駛,這也是廣東山高皇帝遠,若是在浙江或山東沿海就不可能辦到。
軍船越來越近。已經可以看見船舷邊地明軍士兵地臉。這三艘船由一名副千戶率領。共五百餘名官兵。此人是羅氏家族地二當家羅北生之子羅晉。是羅氏家族安插在南海衛中聯絡人。待兩船靠近。他站在船舷邊大喊道:「譚先生可在?」
譚雁翎走上前笑著揮了揮手。「讓羅將軍久等了。在下一路順利。」
「好!請前往羅家小島。我們一路護衛。」
大船重新拉起風帆。漸漸加速。在三艘軍船地護衛下。向零丁洋地深處駛去。
大約半夜時分。船隊終於抵達了一座小島。小島方圓約五里。林木茂盛。有一座數十丈高地小山。延綿占據了大半個海島。這座島叫黃圃島。位於順德縣黃圃鎮以東約三十里地海面上。島上原本有一個小漁村。百十戶人家。以捕魚為生。海禁後。漁村人幾乎都逃到了南洋。小漁村也隨之荒廢了。但十年前這座島被羅家看中。便成為了羅家進行海外走私貿易地秘密基地。島上建有羅家地秘密倉庫。並有一百餘名武裝家丁護島。
四艘福船緩緩靠岸,一個簡陋的駁岸上站滿了聞訊趕來卸貨的家丁,四艘福船中除了秦王的三十萬兩白銀外,還有羅家的大批貨物,蘇木、漆器、摺扇等等物品。
三十萬兩白銀是裝在五十口大木箱中,卻不准羅家的家丁觸碰,而是由秦王府的二百名侍衛親自卸貨,木箱將放置一個深達四丈的石洞中,外面裝有厚重鐵門保護,二百名侍衛就將駐紮在鐵門外的一排石屋裡,直到白銀全部運完為止。
沉沉的夜色中,眾人無聲而迅速地卸下貨物,並送到專門的倉庫去,沒有人說話,只偶然傳來咳嗽聲和急促的腳步聲,三里外的海面上,副千戶羅晉見任務已經完成,便低低的一聲命令,三艘軍船隨即起航,向北駛去,很快消失在黑茫茫的大海深處。
就在軍船離去後不久,在一塊礁石後卻鬼鬼樂祟地駛出了一艘小船,船上一共有五人,皆身著日本武士服,他們趴在船頭,緊張盯堆滿了碼頭的物資和遠處黑黝黝的倉庫,幾個人清點了島上的人數後,便劃著小船後退了,就仿佛一隻扁頭蟑螂,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廣州迎賓會館,一名錦衣衛校尉一路小跑進了大門,直接來到李維正地房前。
「大人,有緊急情報!」
「進來!」
房間裡,李維正正在寫他的第二份關於賑災糧案的調查報告,準備立刻送回京城,他來廣州已經是第十天了,秦王走私船那邊沒有一點消息,幾乎所有的相關方都潛伏下來,大家都在等待船隻到來,李維正的注意力也暫時放在賑災糧案一事上,這十天他派出兩百餘名錦衣衛赴廣東各調查,從各地收集的情報來看,所有賑災糧所摻稻
李維正立刻命百戶陳瑛率三十名錦衣衛緊急趕赴順德縣,在家中扣留了這名副千戶,防止被軍方殺人滅口,由於此案涉及到廣東都指揮使張翼,李維正怕軍隊譁變,不敢輕舉妄動,便連夜將初步報告以錦衣衛鴿信的方式送給朱元璋,這已是五天前發生地事情。
這時,校尉快步走進,半跪行了一禮,取出一封信道:「稟報大人,這是羅家給大人的緊急信件。
」
「知道了。」李維正接過信放在桌上,卻沒有看,而是繼續寫他地第二份報告,片刻,報告寫好,他讀了一遍,便交給身旁的一名親隨道:「立刻將此信以最高級別送出。」
「是!」親隨接過信匆匆去了。
這時李維正才撕開羅家地緊急信件,不用看他便知道是銀船到了,已經等了十天,無論如何也該到了,不出所料,信中的內容果然就是銀船已到羅家的秘密倉庫,一共三十萬兩白銀。
李維正沉吟了片刻,便對旁邊另一名親隨道:「火速發信給東莞縣和順德縣地弟兄,給我嚴密監視南海衛和順德附近鄉鎮,有異常情況立刻匯報!」
親隨領令而去了,李維正從身旁的箱子裡取出一張廣東詳細地圖,仔細查看零丁洋附近海面地情況,事實上,秦王的很多侍衛跟隨這批銀子,抓住他們很容易,但這並不能證明是秦王本人所為,關鍵是要秦王走私地確切證據,比如白銀和親筆信之類,再輔以秦王的幕僚、侍衛等等人證,就鐵板釘釘了,這也是朱元璋特別強調過的事情。
李維正的目光停留在順德縣的海面之上,他的思路已經很清晰了,首先是要截住這批銀子,其次才是找證據,但又不能操之過急而打草驚蛇,以他和趙無忌打這麼久的交道來看,此人絕不是一個走直線的人。
想到這,他立刻令道:「速令羅廣才和三名百戶立刻到我房間裡來,我有緊急事情交代。」
就在李維正開始緊鑼密鼓布局的同一時刻,趙無忌也發動了,在一間密室里,他仔細地分析著一個又一個的情報,銀船到來並沒有什麼懸念,但怎樣才能把這批白銀平安運回陝西,這才是讓趙無忌殫精竭慮之事,這一次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並非憑空而生,自從李維正來廣東,趙無忌便開始緊張起來,這個錦衣衛千戶已經成為他心中揮之不去的一塊陰影,此人真是來查賑災糧案的嗎?從他進城殺人立威、從他在羅家盛宴上的氣勢逼人、從他在廣東各地的四處出擊,他應該是來查賑災糧案,但趙無忌心中的慮始終未能真的消去,實在是他太了解這個對手了,在定遠縣、在武昌府,他一次又一次出人意料的手段讓趙無忌刻骨銘心,趙無忌開始懷這些都是李維正的掩人耳目,他真的目地或許就是秦王的走私案。
在他手上有一份剛剛收到地情報,李維正的三百錦衣衛僅四十人在廣州,其餘的全部到各縣查案去了,從這份情報來看,李維正身邊已經沒有人,如果是來調查秦王之案,那他應該把手下都留在廣州才對,從這一點來看,李維正確實沒有查秦王走私案的意思。
但趙無忌卻恰恰認為李維正這種決定不正常,他已經知道菊池風雅偷偷參加羅家盛宴並遇到了李維正一事,但這件事在李維正那裡看不到一點下文,他甚至不派人尋找菊池兄妹的住處,這不符合李維正疏而不漏的性格,還有他初到廣州便被人刺殺,這件事也沒有了下文,使趙無忌敏感地察覺到,這裡面似乎還隱藏著什麼。
「怪!真的很古怪!他在賑災糧案上地表現似乎有些過份了。」
趙無忌背著手在房間裡慢慢踱步,口中喃喃自語,他沉思良久,終於做出了第一個決定,他立刻寫了一封密信,交給一名侍衛道:「火速將此信送到南海衛虞將軍處,請他按信上的步驟執行,不可有半點大意。」
待侍衛離去,他這才起身去了客堂,客堂里羅氏家族的家主羅南生和大商人馬步遠幾乎是同時抵達,正在等候趙無忌地到來,自從十天前的盛宴後,羅家便以事關重大為由,改由家主羅南生來配合趙無忌的行動,這一點趙無忌並沒有異議,他也讚賞羅家對此事的重視,他卻不知道,隨著銀船的抵達,羅家便正式開始配合錦衣衛地查案。
門外咳嗽了一聲,趙無忌慢悠悠地走了進來,他拱手笑道:「讓兩位久等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羅南生連忙站起身施禮道:「趙先生客氣了,其實我們二人也是剛到。」
馬步遠也施了一禮笑問道:「趙先生,那對日本人兄妹怎麼不見?」
「他們今天一早去廣州城外遊玩去了,不在府中。」趙無忌一擺手道:「兩位請坐吧!」
了下來,趙無忌沉吟一下便先對羅南生道:「那批銀島不安全,我已經通知虞將軍,四天後將銀子運回軍營,希望羅家能夠配合。」
「先生放心,羅家一定全力配合先生的安排。」
趙無忌點了點頭,又回頭對馬步遠道:「這次步遠兄也要辛苦了,我決定這批白銀一次性運回西安,希望步遠兄準備五十輛馬車和三百匹健騾。」
馬步遠立刻點頭道:「先生放心,我一定照辦,但不知我地車隊什麼時候?在哪裡裝銀?」
「十天後,在清遠縣正式裝銀,屆時,南海衛將有五百軍隊護衛你的車隊前往湖廣。
」
這時,旁邊地羅南生又問道:「那我是不是親自去一趟海島,把白銀妥善交接。」
趙無忌立刻笑道:「羅家主肯親自去,那是最好不過了,希望羅家主安排好黃圃島的交接,不要出任何問題。」
趙無忌話音剛落,外面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只見一名侍衛衝進來急聲稟報道:「先生,菊池兄妹殺死監視地弟兄,已經不知所蹤。」
「什麼!」趙無忌大吃一驚,他霍地站起來問道:「什麼時候發生之事?」
「發生在兩個時辰前,菊池兄妹要向更南的地方去遊玩,但監視他們地幾個弟兄不准,不料菊池秀二暴起發難,殺死了三個弟兄,他們便騎馬向南而去,具體去了哪裡,我們也不知道。」
「這是怎麼回事?」趙無忌想不通這裡面到底有什麼問題,本來秦王白銀上路後,他就準備讓他們兄妹上船出去,大家都已經說好了,他們倆也完全接受,怎麼會突然出這種意外。
儘管趙無忌想不通,但時間已經不容許他繼續深思,他立刻對羅南生和馬步遠道:「好吧!就按照我們既定的計劃行事。」
安排完這幾件事,他大步走出門命令道:「速備馬車,我要立即趕往順德縣。」
馬步遠離開了羅家別宅,他地馬車在幾名隨從的簇擁下離開廣州城向東而去,馬步遠今年五十歲出頭,身材不高,黑胖而粗壯,他就是廣東潮州府人,年輕時在家鄉過失殺人而逃到陝西,並在陝西做了一名騾馬商人,靠五匹健騾給人運貨為生,在四十歲那年他時來運轉,在陝北的一次運貨途中救了秦王愛妾的弟弟,因此得到了為秦王府運貨的美差,專為秦王運送一些黑貨,由於他精明能幹,每次都能漂亮的完成差事,便逐漸被秦王重視,在秦王刻意栽培下,他成立了一家騾馬車行,相當於古代的物流公司,並越做越大,為軍方運糧運鹽,旗下的夥計也增至四百餘人,大小馬車數百輛,健騾兩千餘匹,成為西安府甚至陝西最大的騾馬車行,幾乎壟斷了軍方的生意。
但從前年開始,秦王朱的目光轉向日本,開始從日本販銀,他選擇了偏遠蔽塞的廣東為基地,馬步遠也由此回到了闊別近三十年的家鄉,在潮州府開了一家騾馬行,並從陝西調來了四百匹健騾和一百輛大車,名義上是運送南北貨物,實際上就是專給秦王運銀,在前年和去年他已成功運送了兩批白銀,今年是他的第三次,三十萬兩白銀,要一次性送回西安,馬步遠也感到了極大的壓力,雖然他身上有秦王的令牌,沿途巡檢司不敢檢查,但他還是提心弔膽,一旦出事,他將面臨滅族的厄運。
馬車離開了廣州城,前往數百里外的潮州府,就在經過一片樹林時,馬車放慢了速度,前方有幾個騎馬之人攔住了去路,馬步遠認出了攔路之人,他連忙下了馬車上前施禮道:「紀大人可有事找我?」
為首的一名漢子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隨我來!」
馬步遠的馬車調頭,跟隨著幾人進了樹林,在一片空曠處拴著十幾匹馬,一名身材魁梧的年輕男子正坐在一塊大石上,兩邊簇擁著十幾名帶刀手下,這名男子嘴裡嚼著一棵草根,神情冷漠,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正是燕王派來的得力幹將紀綱,紀綱並不是直接率人南下,而是扮作河道使的隨從前來廣東,他帶來的手下不多,一共只有十五人,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銳武士。
早在兩年前,姚廣孝便從秦王的幕僚邵聞達那裡知道了秦王販銀之事,也知道是由騾馬商人馬步遠負責運送,但那時秦、燕兩王有著共同的利益,彼此間合作多於分歧,燕王也從不干涉秦王的走私白銀之事,但此一時彼一時,太子的身體日漸虛弱,能不能熬到父皇退位已是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幹掉將來的競爭對手便是燕王所謀劃的一件大事。
這一次皇上命錦衣衛暗查秦王走私案,很明顯就是要對秦王發難,所以燕王也坐不住了。
這次紀綱來廣東並非是要爭功,調查秦王走私白銀一案是皇上交給錦衣衛專辦,燕王心知肚明,這樁案子他必須置身事外,但他又不想袖手旁觀,他唯恐李維正查不到核心之事,便命紀綱前來暗助,也可以說是推波助瀾,目的只有一個,借這一次機會將徹底把秦王扳倒。
紀綱來到廣東,第一件事便是找到這個馬步遠,在他的威脅之下,馬步遠終於屈服了,答應替燕王辦事以換取減輕罪名。
片刻,幾名隨從將馬步遠帶進樹林,紀綱立刻挺直了腰,微微笑道:「今天老馬給我帶來什麼好消息?」
馬步遠連忙躬身行禮道:「最新消息是銀船已經抵達,趙無忌命我十天後率騾馬車在清遠縣接貨,屆時將有五百軍隊護送我離開廣東。」
紀綱呵呵地笑了起來,他跳下石塊便道:「那好,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你負責運送銀子的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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