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走為上策(1 / 1)
地道長約十餘丈,當他們從另一端鑽出時,發現自己竟置身於一座小院之中,
李臻看了片刻,只見這裡的房子和之前的魚品龍宅子完全不同,泥牆黑瓦,低門小戶,對狄燕道:「阿燕,你發現這座小院有什麼奇怪之處嗎?」
狄燕點點頭,「這...好像是民房!」
「是普通民宅,我們現在已經不在魚品龍的宅子裡了,而是在隔壁民宅內,真是有趣,難道隔壁民宅也是魚品龍的房子嗎?」
這時,剛才的書童從一條走道內蹦蹦跳跳跑來,一眼看見了他們,嚇得大叫一聲,轉身便跑,「他們來了,公子,他們來了!」
「跟上他!」
李臻和狄燕拔足向書童追去,繞了兩個彎,書童正在一間屋子前拼命敲門,只見對方追到了,書童嚇得抱著頭蹲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
這時,房間裡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玉娘,開門讓他們進來吧!」
門吱嘎一聲開了,在他們面前出現一個婦人,月光下,只見她年約二十七八歲,身著布裙,頭戴銀釵,皮膚沒有一點光澤,臉上還有幾顆白麻子,長得非常乾枯黑瘦,讓李臻不由想起了大姊每年秋天醃製的風雞。
她冷冷對李臻道:「你們進來吧!」
李臻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快步走進了房內,房間內燈光昏暗,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藥味。
李臻打量了一下房間,房間內收拾得還算乾淨,擺放著普通的柳木家具,床榻上躺著一人,半支撐著身體望著他,正是魚品龍。
他削瘦得厲害,臉色蒼白,頭髮凌亂,嘴唇上布滿了水泡,早已沒有了從前英俊瀟灑的模樣。
「李公子,好久不見了!」魚品龍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他毫不奇怪李臻眼中的吃驚。
李臻見他似乎渾身是傷,不像只僅僅中了箭傷,不由奇怪地問道:「魚兄,這是怎麼回事?」
魚品龍嘆息一聲,「是我自作自受!」
他又對婦人道:「玉娘,你去倒兩杯水來!」
看得出婦人極不歡迎二人,她狠狠瞪了他們一眼,轉身出去了,望著她的背影消失,魚品龍臉上露出苦澀笑意,對李臻道:「剛才這位是拙荊!」
「拙荊!」
李臻和狄燕對望一眼,兩人都露出驚訝之色,魚品龍居然還有妻子。
魚品龍苦笑道:「我已經三十五歲,有妻子很正常嘛!我兩個兒子都十四五歲了,在老家呢!」
李臻頓時明白了,魚品龍住著韋團兒的府宅,但他妻子卻住在隔壁的民房內,兩人挖了一條地道相連,瞞著韋團兒,兩人每天偷偷見面。
想著挖地道的艱難,不知耗費了多少時日,李臻頗有點同情這位被韋團兒包養的男子,不用說,他偷賣韋團兒的首飾也是為了養活妻兒。
李臻笑道:「確實看不出,我還以為魚兄才二十餘歲。」
「長得年輕罷了!」
魚品龍沉吟一下道:「你們找我,可是為長安之事?」
李臻搖搖頭,「長安之事與我們無關,我找你是另有其事。」
同情歸同情,但不能因為同情就誤了正事,李臻取出了翠羽簪,「魚兄應該認識這件東西吧!」
魚品龍頓時臉色大變,嘴唇哆嗦起來,目光恐懼地盯著這支簪子,半晌,他閉上眼睛,長長嘆息一聲,「你們想知道什麼?」
這時,婦人端水進來,把兩碗水往桌上重重一放,陰沉著對丈夫道:「你不要亂說話,當心禍從口出!」
站在後面的狄燕大怒,按劍柄怒視著她,魚品龍擺擺手,「你下去吧!我知道該怎麼說。」
婦人冷冷瞥了一眼狄燕,轉身走了,李臻笑了笑,又對魚品龍道:「魚兄請繼續說,這支簪子從哪裡來?」
魚品龍沉思片刻,緩緩道:「斷潭案我也聽說了,我確實沒有想到她們會被殺害,不過我告訴你,她們不是我殺的,那是嗣滕王妃,我可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我知道,那是韋團兒乾的,或許不是魚兄下手,但你是知情人。」
「我確實是知情人,之前就是我代表韋團兒和嗣滕王妃接觸,保證把她丈夫弄回來,你知道她丈夫天天從嶺南寫信來哭求,說再不回來就死在嶺南了,把王妃逼得無路可走,這才上了韋團兒的當。」
魚品龍嘆息一聲又道:「韋團兒早就知道嗣滕王妃有很多名貴珠寶首飾,她便獅子大開口,讓王妃拿所有的首飾珠寶來換,嗣滕王妃被迫答應了,我是接交人,她把一大包珠寶首飾給了我,我從裡面偷拿了七八件,這支翠羽簪就是其中之一,後來之事我就不知道了。」
李臻注視他的目光,見他不像說謊,便不解地笑問道:「魚兄今天怎麼如此爽快?」
魚品龍眼中露出怨毒之色,「當她要把我打死之時,我就恨不得一劍斬下她的頭,我原本有大好前途,就毀在這個女人手上。」
李臻卻並不同情他,這是他自己選擇的道路,當初他依附武承嗣時,就註定了今天的結局,而且他依仗韋團兒的權勢作威作福時,卻沒有聽他抱怨過,就如他自己所言,自作自受罷了。
李臻又問道:「她的藏寶之處在哪裡?魚兄應該知道吧!」
魚品龍卻搖了搖頭,「我並非要隱瞞,藏寶之地是她最大的秘密,她絕不會告訴我,不光是我,就連她最心腹的宮女也不知道,只有她本人才知曉。」
李臻沒有表現出異議,魚品龍不知道藏寶之地在他意料之中,他雖然是韋團兒的面首,但他同時也是武承嗣的假子。
而且他居然偷韋團兒的首飾來賣,這種人韋團兒是不會相信他,更不會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訴他。
但李臻還是不太甘心,又追問道:「真沒有人知道韋團兒的藏寶之地嗎?」
魚品龍苦笑道:「或許有,但我不知道,這是她最重要的機密,從來不會讓我參與,我只是偶然聽她的貼身侍女抱怨過,說她若出意外,她的寶藏要深埋地下了,我便推斷沒有人知道她的藏寶之地。」
這時,又聽見魚品龍妻子在門外喊:「你不要傻了,胡亂說話會害死你的!」
魚品龍歉然道:「她就是這樣,你們別見怪。」
李臻笑了笑,表示他不會在意,李臻沉吟片刻又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作證扳倒韋團兒。」
魚品龍凝視李臻片刻道:「韋團兒所做的一切都是當今天子的授意,包括她誣陷東宮劉妃和竇妃,也是因為天子想除掉這兩人,如果天子不想剷除韋團兒,誰也扳不倒她,上官婉兒也不行。」
魚品龍臉上紅得滾燙,眼中流露出難以抑制的激動,他又對李臻道:「李公子,你是因為有高延福在後面撐腰,所以韋團兒才不敢動你,否則你現在會比我還慘。」
這些話李臻早聽出了老繭,他走到今天這一步,對這種『善意的勸言』早已不放在心上,他又不是三歲小孩,難道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嗎?
他注視魚品龍片刻,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魚品龍苦笑一聲說:「先養好傷,再回老家看看兒子,然後我也不知道了,或許去西域、嶺南,反正逃得越遠越好,還能怎麼辦呢?惹不起她,只有躲了。」
李臻見確實問不到什麼線索,也無心再呆下去,他給狄燕使個眼色,兩人便隨即告辭而去。
就在兩人剛走,魚品龍的妻子便如幽靈一樣出現在房間內,她看了一眼兩碗絲毫沒有喝過的水,抱怨道:「我就知道他們不會喝,還倒什麼水,還要讓我再洗碗!」
「你就別煩我了!」魚品龍被她永無休止的抱怨煩得頭大如斗。
婦人惡狠狠地問道:「你對他們說了什麼,是不是什麼話都說了?」
魚品龍閉上眼睛不睬她,婦人自言自語道:「他們知道了斷潭案的真相,一定會逼你出來作證,明天官府就會上門,太危險了,我們必須馬上走。」
婦人這句話說到魚品龍心坎上,他也覺得不妥,必須要馬上離去,他遲疑一下問道:「現在外面天黑了吧!怎麼走?」
「天黑是不錯,但離關城門還有一段時間,來得及!」
魚品龍點點頭,「先讓書童先去租輛馬車,你收拾東西,要快一點。」
.......
從魚品龍的民宅出來,天色已經黑盡了,狄燕低聲埋怨道:「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線索,結果他還是不知道,我就說,想找出韋團兒的秘密哪有這麼簡單,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藏寶之地只有另外尋找機會,一時也急不來,不過我打算把斷潭案的真相告訴孫禮,讓他心裡有數。」
「他會來抓魚品龍嗎?」
李臻搖了搖頭,「魚品龍和韋團兒關係太大,抓了魚品龍就等於宣布斷潭案是韋團兒所為,孫禮不會抓魚品龍,最多抓幾個江洋大盜來頂罪,說他們劫財害命,給皇族一個交代,女皇帝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嗯!你現在懂一點官場之道了,不錯,有進步!」
「你真以為我那麼笨嗎?」
李臻哈哈一笑,這時,他聽見自己肚子一陣亂叫,便摸摸肚子道:「有點餓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我再送你回家。」
狄燕看了看夜色,若吃完飯再回去,坊門就已經關了,她嫣然一笑,「不如去安業坊的老地方吃飯,然後你在我家裡住一晚,我家客房很寬敞,還有貌美的丫鬟伺候,李公子意下如何?」
「你的最後一句話讓我很嚮往,走吧!」
兩人說說笑笑,去客棧牽了馬,翻身上馬向安業坊奔去。
就在李臻兩人離去不久,一輛馬車緩緩停在魚品龍的民宅前,婦人後背一隻大包袱,扶住魚品龍從大門裡出來,兩人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啟動,向南門方向急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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