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1 / 1)
身體裡藏著咒靈核心的——人·類·小朋友?
即使大腦已經宕機,雪菜也能從五條悟的話里提取到「咒靈核心」這個關鍵詞。
她好像被發現了。
可是羂索沒有教過她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不知道」
在極度恐懼之下,她甚至連人類的語言都說不太清楚,磕磕巴巴地重複著「不知道」、「饒了我」這種話,哭得可憐極了。
聽見他輕輕「哈。」了一聲。
「怎麼哭成這樣欸?都說了是例行公事、例行公事,別緊張嘛。」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五條悟低頭看了一眼,像是看見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抿起唇,顯得有點冷淡。
「不哭了哦。」
腦袋被拍了拍:「捂住腦袋,這就帶你去看醫生。」
雪菜抖了抖,下意識遵從他的命令,剛捂住腦袋,就聽見耳邊風聲呼嘯而過。
五條悟帶她瞬移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給她找個醫生。」
說完,五條悟又看了她一眼:「別亂跑哦,這裡頭壞人可多了。」
他大步離開。
雪菜完全被嚇壞了,她的腦袋暈暈乎乎,醫生過來的時候也還是暈暈乎乎,加上羂索提前有了準備,所以她很快就得到了「失憶」這個診斷結果。
「呀,這下可就難辦了。」
五條悟倚著門,像是剛剛和討厭的人打完一場仗,整個人都透著厭倦和慵懶。
他拿起手裡的背景調查資料,慢悠悠念起來:
「釘宮雪菜,本籍仙台,江戶川女子學校一年級生,雙親於兩年前意外離世,沒有親戚照拂,平日裡靠政府救濟以及勤工儉學維持生活。」
讀到這裡,五條悟頓住,晃了晃手裡的資料:「沒拿錯?伊地知這是把偶像劇女主角的身份卡交上來了麼?」
這應該就是羂索給她的身份。
聽見五條悟懷疑的語氣,雪菜心虛地低下腦袋。
「嘛」
五條悟沉吟了一會,把手裡的資料交給旁邊的人。
「總之,這孩子現在好像沒有自我照料的能力,對於她接下來的安排,你們有什麼頭緒嗎?」
滿室寂靜。
「那你呢?」五條悟看向她:「因為是救援不及導致你的失憶,所以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哦。」
他笑眯眯地支招:「總監會超有錢的,你可以狠狠宰他們一筆,房子車子現金指派一百個僕人過去伺候你之類的,上不封頂,大膽一點要哦。」
「我、」
頂著他仿佛能夠看穿一切的目光,雪菜有點害怕,但想到羂索的話,她還是鼓起勇氣,小小聲:「我想、想跟著你。」
「哈?」
「眼光超~贊!但我沒時間帶小朋友哦。」
好像被拒絕了
怎麼辦
臥底的任務、擊敗人類的大業,難道還沒有開始,就要失敗了嗎?
想到這裡,雪菜的眼睛裡一下子就蓄滿了淚水,也顧不上害怕了,連忙站起來,一邊抹眼淚,一邊慢吞吞朝他那邊走。
「求求、跟著你要跟著你。」
「嘛」
五條悟歪歪腦袋,摸著下巴思考了幾秒,然後像是想到了好主意那樣,孩子氣地拍拍手掌。
「既然這樣,那就先和憂太一起帶回高專吧。這孩子能在特級咒靈那邊活下來,說不定也很有潛力欸。」
「五條先生,這樣不合規矩。」
「哦?」
「好的五條先生,我這就去辦理手續。」
**
貼滿黃色咒符的監禁室內。
乙骨憂太蜷縮著坐在椅子上。
十歲的時候,車禍身亡的小青梅祈本里香變成了強大的怪物,附著在他身上。
從此,他的世界裡只剩下灰暗的詛咒。
里香有很強的攻擊性,會無差別傷害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家人因此和他疏遠了關係,乙骨獨自來到了東京。
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因為他的怪異,被人霸凌著。
幾天前,看見貓媽媽屍體的憂太終於忍無可忍,和那群人打了起來,最后里香出現,將他們全都掛到了樹上。
動靜太大,憂太很快就被總監會逮捕。
早晨,躺在醫院的霸凌者們脫離了生命危險,乙骨憂太接受了總監會對他的死刑。
已經夠了。
死掉也好。
這次里香懲罰的是渣滓,但下一次呢?
他會無法控制地傷害他人。
這樣的自己,已經沒有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必要。
沒有人需要他。
內心絕望、自我放棄的少年,看見監禁室的門打開。
日光穿透進來,高大的男人身後,是面容熟悉的少女。
長發、綠眸,依舊穿著那一條簡單的連衣裙。
十年前流行的款式,穿在她的身上,絲毫不顯得過時。
她小腿的那一彎弧度漂亮極了。
乙骨憂太忍不住盯著那裡看。
曾留在她身上的,那一道髒污的印記,已經被完全洗去了。
手指蜷縮起來,
他回憶起她肌膚的觸感。
像是水,隨便一用力就可以弄皺的水。
那是他在十歲之後,第一次觸碰一個女孩。
所以在那個自稱「五條老師」的男人勸他去高專念書,說他的能力可以傷害別人,也可以幫助別人的時候。
所以在聽見她失憶了,需要別人的幫助;聽見她也會去那個學校,聽見「在那邊可以交到朋友」的時候。
乙骨憂太想也不想地同意了。
「嘛,介紹一下?」
幽靜的石板小道,五條悟獨自走在前面,見他們不說話,索性自己開了口。
「釘宮雪菜,待評級,目前失憶中,我可愛的學生之一。」
雪菜,原來她叫這個名字嗎。
好可愛。
乙骨憂太偷偷看她。
她走路很慢,腳步聲輕輕的,側臉好漂亮,鼻根不高,鼻尖圓圓的,帶著一點鈍感,睫毛長長的,好可愛。
小小一隻,很白,在日光下,她的皮膚看起來仿佛只有薄薄一層,脆弱艱難地裹著艷紅的骨血。
憂太深覺危險。
這樣的肌膚看起來會被太陽輕易曬壞。
還是打上遮陽傘最好吧可是該去哪裡找到傘給她呢?
少年為此深切地發起愁來,又聽見那個白髮教師在前面說道:
「乙骨憂太,特級,死刑候補犯,嘛大概是個陰暗潮濕小男孩?」
比起身後的兩個學生,五條悟的語氣輕鬆到完全不顧他人的死活,就好像這場party只單獨邀請了他一個人。
「接著是我,五條悟。你們的班主任,超級大帥哥,外加宇宙最強咒術師,順帶差不多也是世界上最有錢最善良最好心腸的人之一啦——竟然沒有評上優秀教師。」
說完,他左看看右看看,有點不滿地扁起嘴。
「我說,稍微也給我捧捧場啊。」
乙骨憂太回過神,卻完全沒聽見五條悟說了什麼,他心裡只想著遮陽傘的事。
雪菜也不敢接話。
她覺得五條悟好可怕。
可是羂索說了,五條悟是勝負的關鍵,要不顧一切地接近他。
羂索是人類,很聰明,她要聽羂索的話。
要怎麼接近他呢?
她對人類語言的理解僅限於字面意思。
什麼優秀教師,什麼捧場,這背後的含義她全都不太明白,更不敢貿然接話,生怕被瞧出咒靈的身份。
所以她只能努力追上他的腳步,緊緊跟在他的身後,試圖在物理距離上更加接近他。
五條悟像是沒發現她的小動作,說著說著,忽然就停下來。
她一頭撞到他的背上。
好硬。
雪菜被撞得鼻子好痛,眼尾霎時紅了,五條悟「呀」了一聲,回頭看著她,輕輕笑:「怎麼挨得這麼近呀,老師背後好像沒有沾著糖果吧?」
她像是被嚇了一跳,連忙搖搖腦袋往後躲,再也不敢靠得這麼近了。
乙骨憂太盯著她紅紅的眼尾。
那一天按著她的時候,她的眼睛也是這樣紅紅的,好像再用力一點,就能使她落下淚來。
剛剛跟在老師後面的樣子,好像一隻眷念大人羽翼的小鳥。
好可愛,好可憐。
是因為失憶了沒有安全感嗎?
想到這裡,憂太往她那邊靠近了一些,想要和她說上幾句話,好叫她知道,現在站在她旁邊的,不只有五條悟一個人。
可是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是五條悟的。
他朝他們做了一個手勢,然後接起電話。
憂太滿腔的話憋在喉嚨里,蒼白的臉憋得漲紅。
沒一會,電話結束,五條悟收起手機看過來。
「本來想帶你們去大吃一頓,但很遺憾,又有新的突發事件,這就要走。」
他把他們送上車,又從錢包里抽了張信用卡出來。
「缺什麼自己去買,費用我全都報銷。高專附近有一家還湊合的溫泉旅店,今天都辛苦了,晚上泡個溫泉好好放鬆一下吧~」
「嘛,校服很快會送過去,明天早上九點,提前換好校服,我回來帶你們去學校,沒問題吧?」
又是好長好長的一段話。
直到坐上車,雪菜才消化完了五條悟話里的信息,提取出【泡溫泉】和【換校服】這兩個具體的任務。
這就是她臥底生涯的第一個考驗了。
雪菜揪緊自己的裙擺,發誓要好好完成五條悟的任務,絕對不要被揪出來。
因為乙骨憂太還是危險的問題分子,雪菜也是忽然被五條悟撿回來的不明人士,為了方便看管,他們被安排在了同一個房間。
兩張床靠得有一點近。
乙骨憂太看了看房間裡的陳設,立即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表示自己晚上會睡在沙發上。
她好像才發現身邊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被他忽然出聲嚇了一跳,往後躲了躲,用不安的眼神看著他。
「對不起」
「我那天不是故意想要冒犯你的我、我,總之對不起!你,你殺了我泄憤也可以!」
想像中的完美道歉完全不存在。
乙骨憂太很久沒有正常和人交流過了,被她看著,頭腦變得混亂而又慌張,顛三倒四,連自己在說什麼都不清楚。
聽見自己發抖的聲音,他變得更加自卑無措,甚至胡言亂語起來,一下子就把事情上升到了以死贖罪的地步。
她果然被這樣奇怪發言嚇到了,睜圓眼睛,慌張地搖搖腦袋:「我沒有殺過人類的,我、我是好人。」
這發言堪比狼人殺的我是一匹好狼,但是愧疚感點滿的少年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那、那你想做什麼?打我罵我也可以,跪下來給你道歉也行」
看著她困惑的目光,憂太悻悻然住了口,因為他拿得出手的只有這個。
自己灰撲撲的自尊。
她並不需要。
過了好一會,才聽見她的回應。
「五條悟說,要泡溫泉。」
五條悟
她竟然直呼老師的名字嗎?
抬頭看,她有一雙春天一樣的眼睛,在這間略顯陰翳的房間裡,漂亮得有些失真。
或許是因為失憶的緣故,她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顯得呆呆的,很純淨。
看著她,心臟就會不自然地發出異樣的聲響。
乙骨憂太連忙轉過身,紅著臉結結巴巴,連自己說了什麼都忘了。
很快,他找到房間的私人溫泉池,又把浴袍和浴衣仔細疊好,放在旁邊的小凳子上。
「已經都準備好了。」
「那個你不要泡太久,會昏倒。我、我就守在外面,有什麼需要都可以叫我。」
雪菜看著面前的水池發呆。
泡溫泉竟然是泡進水裡面嗎?
好可怕。
五條悟好壞,為什麼要布置這麼可怕的任務
泡在水裡面,毛毛全部都濕掉了,怎麼會感覺放鬆呢
雪菜抱著膝蓋坐在溫泉邊上,努力了好半天,還是沒有辦法克服心理障礙。
她想了想,乾脆把浴衣丟進水裡面,努力弄出了一些聲響。
這樣子的話,外面那個人類,就會認為她已經完成任務了吧?
可是等她推門出去的時候,守在外邊的這個傢伙還是第一時間就看穿了她。
「怎麼了?怎麼沒有泡?是、是哪裡不喜歡嗎?」
他是怎麼發現的?
雪菜眨眨眼睛,攥緊手指,有點不安地撒謊:「我泡過了的。」
「?」
乙骨憂太看著她身上的裙子,還有乾燥的、完全沒有任何水汽的頭髮,有點困惑,但沒有反駁她的話。
「好,那你接下來想做什麼?要吃東西嗎?」
這樣就騙到他了嗎?
雪菜有點不敢相信。
原來、原來也不是每一個人類都很聰明
「對不起」
見雪菜不說話,乙骨憂太只好舊事重提。
「前幾天的事情,真的對不起。」
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話題只有這個,少年有點失落,但又只能緊緊捉住眼前的繩索,有話講總比沒話找話更強。
「如果、如果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你儘管吩咐我。」
這幾天,一連做了好些關於她的夢。
憂太在夢裡一遍遍重複著自己的冒犯舉動,然後道歉,被她打。
有的時候呆坐著看她跑走,有的時候,他會用力攥住她的雙手。
和瘋了一樣。
醒來之後,憂太總是悵然若失,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忍不住在腦袋裡面回想。他貧瘠的精神世界裡只有這個。
像是黑白默片裡忽然出現的濃墨重彩。
現在又和她相遇了。
不是幻境不是夢,是真實存在的女孩。
他有機會彌補他的錯誤。
說不定還可以和她成為朋友。
太好了。
憂太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感受著上面傳來的真實的痛感,感到一陣欣喜,小聲說道:「憂太,我叫憂太。」
想被她記住名字。
比起老師長長的名字,他告訴她的只有兩個音節。很好記憶,對吧?
「憂、太?」
羂索說過,要收集咒術師的情報,名字也是情報的一種吧。
想到這裡,雪菜眨眨眼睛,又確認了一遍:「憂太,你的名字。」
「沒錯,憂太,乙骨憂太,我的名字,如果有什麼需要我來做的事,就喊我的名字。」
對話就這樣結束了。
這一晚,乙骨憂太蜷縮在小小的沙發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一直睜眼到清晨,才勉強眯了一會。
校服和早餐一起被送進來。
少年的動作很快,洗澡、換校服、吃早餐,做完這一切以後,雪菜還在對著校服發呆。
她不會穿。
怎麼辦
五條悟這麼壞,如果不穿好校服的話,他一定會生氣的。
雪菜想起了昨天,他的咒力鑽到腦袋裡面的感覺。
她害怕極了,抱住自己的膝蓋,縮成小小的一團。
「怎麼了?」
乙骨憂太站起來,手腳無措,緊張而又擔心地看著她。
「是我吃東西的動靜太大了嗎?對不起」
沒被理會。
「還是、還是你在擔心別的事情?」
「那個有什麼我能派得上用場的地方嗎?」過了好久,少年小聲問。
聽見這樣的話,床上的少女猶豫了一會,抬眸看向他。
「你幫我穿衣服好不好?」
『如果有需要我來做的事,就喊我的名字。』
想到他昨天的話,少女攥緊裙擺,怯怯喊他的名字。
小小聲,她喊:
「憂太,憂太。」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