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不安(1 / 1)
宋楚宜原本以為太子妃不會再提起青卓的事,她覺得有些意外,又覺得是情理之中-----能教出周唯昭這樣的孩子,捨得把周唯昭放在龍虎山那麼多年,這位太子妃無疑是個極看得開極豁達的人,這樣會令人尷尬的話題,她自然不會提起。
可是等到時辰漸晚,她快要到出宮的時候,盧太子妃卻又主動提起了青卓帶來的口信,她見宋楚宜張口語言,就微笑著搖了搖頭:「唯昭告訴過我,你當初是想自己去做這件事的。你有這份心意,就很難得了。你大哥顧慮的很對,你畢竟對皇后娘娘來說還是個外人,上次范良娣的事你來開口就已經屬於冒險了,不該再冒第二次險。這事兒也只有我來做最合適,畢竟我姑母應該最清楚這些年我過的是什麼日子,太子又是怎樣的人。」她拍了拍宋楚宜的手讓她安心:「這件事不說開,怕你心裡存著內疚跟顧慮,其實也沒什麼......你大哥那個口信傳的很好,再讓太子這樣下去,大家都要遭殃,長痛畢竟不如短痛,何況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你別把這些事放在心上。」她停了停,沖旁邊的梁嬤嬤點了點頭,等梁嬤嬤轉進裡邊去了,就又回頭看著宋楚宜:「你放心,我的兒子跟他父親不一樣.......你別害怕,他會是個好丈夫,會懂的如何尊敬你,愛護你。我並不圖別的什麼,只希望你們能好好的在一起。」
宋楚宜終於明白周唯昭為什麼在太子如此的私心之下還能這樣豁達明朗,有這樣的母親跟師傅,他會長成現在這樣陽光的模樣,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她重重的朝太子妃點頭:「我明白您的意思......殿下他是個可以依靠的人,我也會努力站在他的旁邊,跟他一起往前走。」
這世上多少夫妻貌合神離,多少夫妻大難臨頭各自飛,能互相扶持到老,互相體諒就已經很是難得,太子妃微笑頷首,接過梁嬤嬤遞過來的金漆匣子,當著宋楚宜的面打開,從裡頭拿出兩隻通體翠綠的絞絲鳳紋玉鐲來,親手替她套在手上:「當母親的,所圖的無非是希望子女過得好。我這輩子唯有唯昭這一個兒子,也只有他過的好這一個念想。」
她握住宋楚宜的手,咬了咬唇,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猜得出我這些年的處境,他五歲那年,我以為他撐不下去,差點兒帶著他一起吊死在御花園那顆老樹上......那個時候我真的以為日子過不下去了......」
宋楚宜能想像得到一個並不受太子寵愛,又孤立無援的母親當時有多絕望,就像她當初眼睜睜的看著然哥兒的身體一點點冷下去,眼睛閉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懵了,唯一的想法就是然哥兒要是活不下來,她也不活了。後來然哥兒還是沒能活下來,不管她怎麼努力的按著他的肚子想讓他把裡頭的水吐出來,他也沒再睜開眼睛,那一瞬間她連呼吸都忘了,只覺得連呼氣吸氣撕心裂肺的疼......她垂下了頭,覺得眼睛有些疼,真心實意的看著太子妃:「我明白....您放心,以後我會好好對他,會跟他一起好好孝敬您......」
太子妃的眼淚啪嗒一聲摔在手背上,她飛快的抬手擦了,胡亂的點了點頭,又破涕為笑:「不過不管多難,如今總算是都過去了。以後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時候......」
她再也不會叫自己淪落到當年那樣狼狽的境地,她抿唇看著宋楚宜,眼裡的淚意一點點匯聚成了亮光,嘲諷的牽了牽嘴角:「你知不知道我是怎麼說服皇后娘娘的?」
宋楚宜誠實的點了點頭:「當初並不知道,可是後來猜一猜,再加上駙馬那裡跟我舅母那裡透出點風聲來,我略微猜到了一些......」她把當初陳閣老陷害崔紹庭時用的手段說了:「當初陳老太爺也是想通過楊玄的口來污衊我舅舅指使他私販戰馬,我從舅母那裡得知駙馬最近往西北派了人,再去信問了舅舅......大約猜得到太子殿下應當是還插手了西北的事兒。」
其實真的要怪太子實在太貪心了,揚州那一次宋楚宜就聽宋程濡感嘆過太子只為財,而要是為的財,那無非也就是南邊的海運鹽運,北邊的走私生意,太子既然插手了一件,就沒有理由放過另一件,因此太子妃要是能說服盧皇后對太子痛下決心,那她猜,也就是差不多太子在西北也有事了-----韓正清畢竟在西北呆了那麼多年呢,要說一點兒聯繫沒有,宋楚宜是不信的。
盧太子妃向來聽人說宋楚宜聰明,也聽兒子不止一次的說過她的機靈,可如今才算真信了,莞爾一笑放了她的手:「你也真敢猜,不過就是一件事,你也能聯想出這樣多事來。可你偏偏還猜的就准了,說起來也巧,范良娣死後,她身邊有來投奔我的人,恰好賣給了我這樣一個情報,我其實還只來得及摸到冰山一角,不過沒關係,皇后娘娘會繼續往下查的......」
盧皇后也不敢不查,要是真的如同崔紹庭信里說的那樣,太子插手西北的事,給范家當保護傘,讓韓正清跟范家在背後支持楊玄私販戰馬,私通韃靼人,那這事鬧出來足以廢太子了-----誰也容不下一個通敵賣國的儲君,盧皇后更承擔不起這件事鬧出來以後的後果。宋楚宜亦有些震驚於太子的膽大妄為,心裡不知道為什麼總有種不安感,這一世的種種跡象都叫她覺得上一世周唯昭的路遇山洪沒有那麼簡單,可事情若是真的如同她猜想的那樣,就實在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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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