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下水道內(1 / 1)
於是我跟秦不空就分開走,大致丈量了一下這個範圍,我從南往北,他從北往南,我們大概需要接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如果找到了先不忙自己下去,兩個小時後重新回到這裡會合再說。
穿過鐵門關的那條馬路是東西走向的,也就是說只有南北向的才有那些小巷子,不管松子當初是不是從小巷子的某個位置進入下水道,至少在這些地方比較不容易被人發現。秦不空有沒有偷懶我是不清楚,但我卻真的是認認真真挨個尋找,每找到一個,我都要仔細分辨一下窯井蓋邊緣的泥垢,是沉積已久還是剛剛被人掀起來過,甚至還用腳在上面踩了踩,看看有沒有鬆動。
絕大多數窯井蓋上,都會均勻的分布兩個長條橢圓形的孔。當檢修工人需要疏通管道的時候,會用兩根t字形的撬棍伸進去,然後稍微一擰就能夠把井蓋給翻起來。但是有些地方的井蓋並不是專門用來給人出入的,所以是從內側鎖死的,這很容易區分,因為井蓋上是有字和花紋的,如果邊緣的部分和井蓋之外的部分圖案能夠吻合的話,則說明這個蓋子基本上沒有被翻起來過,自然也不可能會是松子選擇進入的地方。
兩個小時下來,那種邊緣沒有什麼泥垢,且能夠很容易地被踩鬆動的井蓋,我已經找到了四五個,和秦不空會合的時候我們互相說了下情況,發現總共找到了六七個這樣的井蓋,這些井蓋都是可以被我們翻起來然後鑽下去的,於是我們決定,找一個距離鐵門關的位置最近的井蓋下去。
時間差不多到了中午,街上原本挺多的行人,估計此刻也都各自回家吃飯了。秦不空這種一毛不拔的鐵公雞,竟然要求我請客吃供銷社食堂,我嘲諷他好歹也算是一方前輩,出個門還讓晚輩請客吃飯,就不覺得丟人嗎?秦不空似乎對這可恥的行為不以為然,他一邊大塊往自己的嘴裡夾菜,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這有什麼,我是你前輩,你請我吃飯叫做敬老,你是我徒弟,你請我吃飯,那叫尊師。
於是我默默地破費了一次,只因為我不希望繼續跟他爭論下去,免得待會有扯到我最不想面對,卻不得不承認的這段畸形的師徒關係。繼續討論下去的話,又會鬧得大家彼此不服,心裡都不痛快。
午飯後我們根據各自找到的井蓋,選擇了一個距離鐵門關最近的地方。這個井蓋位於直線距離和鐵門關之間大概只有二十多米的地方,在一個背街的小巷子裡。武漢很多民居都在修建在一條狹窄的小巷子兩側,秦不空的家就是這樣的。於是我們知道只要動作夠快,還是可以不被人發現的,否則可能會被當做偷井蓋的賊。在我們那個年代,偷盜的罪行是很大的,關鍵是人人都比較激進,即便你並非是在偷井蓋,但別人一旦懷疑你,就會先舉報抓人,再研究對錯。所以這是一個可悲的年代,也正因為這樣的年代,我們這群在夾縫當中求生存的人,但凡生存下來,都比別人更頑強。
沒有撬棍,我們還專門去買了一根。大概前些天松子也是在這裡買的其他工具。我和秦不空將撬棍藏著掖著帶到了井蓋前,巷子是筆直的一條,又距離馬路有一段距離,我們倆一看是四下無人,於是我立刻使出洪荒之力將井蓋給翻了起來,露出一道縫隙。接著將它在地上平移了一尺多,知道空間足夠我和秦不空進出。我讓秦不空先下去,我待會好蓋上井蓋,秦不空卻說不著急,讓裡頭的污氣散散。於是我們就這樣站在邊上等了差不多兩三分鐘,所幸的是期間並沒有什麼行人經過,接著秦不空就抓著井邊的扶梯滑了下去,我跟著進入,在頭頂在井口之下後,我又用撬棍戳著井蓋上的孔,將蓋子拖回了原位。
下水道里,怎麼說呢,有一種非常奇怪的臭味。雖然不至於是那種聞一口就會作嘔的惡臭,但那味兒也實在是不好聞。我們踩著的地方其實是一個緩衝的階梯,腳底下只有一些順著井蓋流進來的污水而已,這些污水都來自於先前我們進入的巷子裡的積水。而真正讓我覺得難以忍受的,是我們接著往下到第二個階梯初,那下邊,可就真的是這個城市裡各種各樣的污物了。
常年累積的生活垃圾,還有糞水潲水,各種難聞的味道夾雜在一起,熏得人難受至極。下水道和我起初想像的不太相同,我一直以為下邊是那種圓形的管道,但實際上是以一個上邊是方形下邊是半圓形的形狀。各種污水積在半圓形的凹槽里,我們雖然不用將腳踩到糞水裡,因為邊上有專門修給人行走的一條狹窄的小台階。大概是為了讓那些維護管道的工人準備的。
我和秦不空忍住惡臭,時不時就將袖子捂著自己的嘴,我開始懷疑我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然罰我到這裡來受罪。心煩意亂的時候正打算要點燃一支煙,卻立刻被秦不空阻止了,他說你不要命了嗎?這裡的臭味你當是什麼?是各種污物腐爛後揮發出來的氣體,屬於沼氣,燃點極低,你這一點火,萬一爆炸了怎麼辦?松子沒救出來,還搭上我們兩條命。
雖然我知道秦不空這話有些誇張,如果說這裡的沼氣到達了能夠爆炸的程度的話,咱們下來呼吸幾口,恐怕是也掛了吧。只不過沒有和他過多爭論,不抽就不抽,於是我將煙放回了煙盒當中。
我們算準了方向,開始朝著鐵門關的方向走去,一邊走,我們一邊用電筒照射著地面,想看看是否有最近才留下的腳印,如果有的話,也許就會是松子的。下水道里的水流常常會好像放閘一樣,忽大忽小,每走十幾步,就能夠看到一兩隻突然竄出來的老鼠。在這樣的地方環境封閉,輕聲說話也會有比較強烈的回音。我們一邊抵抗著難聞的氣味,一邊提防著突然跑出來的耗子,一邊在地上尋找蹤跡。
就這麼走了十幾分鐘,因為速度很慢,花的時間並不少。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這是兩三根管道匯合的地方,我們開始有點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走,就在這個時候,秦不空在我們對面的台階上,看到了牆上有一根釘子,釘子上拴著紅色的棉線。
於是我個秦不空就儘量不碰到污水地跨過去,在釘子下方的台階上,果然找到了一些腳印,腳印很新,像是最近剛剛才留下的。秦不空伸手摸了一下牆上的釘子,並沒有生鏽的痕跡,而且那根紅色的棉線也是乾乾淨淨的。秦不空轉頭對我說,這應該就是松子留下來的,他大概是害怕走迷路,故意留下的路標。我左右望了望說,那咱們應該往哪個方向走?
我們所在的地方恰好位於一個轉角,地上的腳印是朝著一個方向的,這說明假如這些東西都是松子留下來的話,那麼他應該在腳印順著的那個方向。可相反的方向正是他進來的方向,也許在先前乾燥的緩衝台階上,還留下了什麼東西。我們去查看一下的話,也許能更加準確地判斷到底是不是松子。
秦不空難得一見地採納了我的意見,他說那你往回走去看看吧,我就在這裡等你。於是我開始往反方向走,這次走動的速度更加快一些,一邊走我一邊追蹤著地上的腳印。順著腳印找,很快就走到了那個緩衝台階。我爬上去一看,發現地上扔著一件外套,大概是松子覺得穿多了不方便脫下來的,而這件外套,也正是他失蹤的當天晚上穿著的那一件。
現在我完全能確定松子來過這裡,於是心裡罵了一陣後,就將他的外套拴在了我的挎包肩帶上。我原路回去找秦不空,說明了情況後,我們就順著腳印的方向繼續朝前尋找。
這樣走了足足半個小時,因為管道里並非是直線,而是彎彎拐拐的,直線距離十多二十米的路,拐彎都得差不多七八道彎,據說這是為了在泄洪的時候將通道在有限的空間裡邊長,可以有效地防止倒灌。而在每個分岔路口,都會找到一根栓了紅線的釘子。我們越走越深,感覺這段路怎麼會這麼遠,剛才測量的不過就二三十米的直線距離啊,我們足足走了能有半個多小時,都還沒找到人。秦不空卻跟我說,你記住,咱們是來找人的,不是來找東西的,所以別管有多遠,都先找到人在說。
大約就這麼找到了七八個釘子路標後,突然地面上的腳印變得雜亂了起來,很像是一個人在這裡來回走動了很多次一樣。而在這些腳印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緩坡,是可以順著緩坡爬到一個稍微高一點的小土坡上的。這個土坡沒有做管道,而是裸露出來的,大概當初是因為地勢較高,於是才沒有將這裡鋪設管道,而在小土堆上,我又看見了一根栓了紅線的釘子,土堆邊垂直於地面的一個牆壁上,有一個差不多井蓋大小的小洞,洞口有一些被挖出來的渣土,還有一把倒在地上的鐵鏟。
我心想這臭小子果然偷偷來挖東西了,於是我和秦不空就走到洞口邊上張望,剛把頭湊近,一股略微帶著一點溫度的氣流緩慢地撲到了臉上,伴隨著一股噁心的臭雞蛋味兒。我和秦不空頓時覺得不妙,迅速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誰也不敢貿然鑽進去。
我手上有電筒,於是我將電筒朝著洞內照射,這一照不要緊,卻直接看到一個長發凌亂,正以一個頭朝洞口、睡在洞內的姿勢的女人!而且在我的光束照射到她的時候,她面無表情地猛然抬頭,長發遮住了大半張臉,從頭髮的縫隙里,我看到一張蒼白的瘦臉,和一隻直勾勾盯著我看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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