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三人同住(1 / 1)
大師,這個詞語是每一個和我一樣身在此行的玄學中人,最終都渴望到達的一個境界。因為它不再是一個單一表示身份的詞語,而是對這個人認可的高度。跟著師父這麼多年,身邊也見識了不少能人異士,但每個都自謙說自己只是尋常手藝,萬萬不敢高攀「大師」一詞。
而在以往,雖然我曾聽到過別的求助的人稱我師父為「大師」,但我心裡也清楚,那只是人家的客氣而已,師父雖然本領高強,而距離大師卻似乎還有一段路要走。如今師父的狀態,如果要走下去,看樣子是沒機會了,我也明白了他最終點頭的原因,是希望我可以親自跟著參與這件事,加以磨鍊,只要最終能夠成功,我的這番經歷,也是別的老一輩師父從來不曾遇到過的奇遇了。
可這樣一來,師父就太委屈了,於是我說,我沒興趣去做什麼大師,以我的資歷來講,我還差著十萬八千里。我和你一樣,都不喜歡這個秦不空,如果師父你自己不願意的話,不用為了我而勉強,我對他的那些事情一點都不稀罕。師父卻說,你就當是幫著師父做這件事吧,今後別人傳言起來,也是在為本門爭光了。師父嘆氣說道,我們門派小,人丁少,正當要蓬勃發展的時候,遇上了戰亂,好不容易戰亂結束了,又開始了對我們這些人的打壓,所以師父這有生之年,恐怕是沒辦法將我們門派發揚光大了,而師父就你這麼一個徒弟,你如果不做,誰還能做,難道說讓師父好起來之後再收個徒弟嗎?師父也沒精力去教徒弟啦。
師父從未在我面前如此正兒八經地談論自己老去的事情,雖然我們都明白,這是個事實。可師父的嘆息卻在告訴我,他對這件事有多麼不舍。不難看出,即便是師父對秦不空的人品再不苟同,也對那地道底下的秘密非常嚮往。大概學習玄學到了一定程度的人,就跟學武術的人一樣,知道有什麼新的自己未知的東西,總是會難以抑制地想要去一窺究竟吧。
師父抓著我的手說,三兒,你答應師父,要讓這個秦不空知道,我為什麼以你為驕傲。聽完師父這番話,我的心中冒起一股油然而生的使命感,這麼些年以來,師父跟我嘻嘻哈哈慣了,這還是第一次說出他以我為驕傲的話,這讓我很感動,心頭也非常溫暖。
於是我也沒有立刻答應師父,而是說等他再好些了以後再說。
師父的術後恢復還算非常順利,到了第七天,師父就拆線了。而在這之前,師父已經可以下床活動,雖然身子還是大不如前,但是比起我剛到醫院來看見他的時候,還是精神了許多。期間秦不空曾回過自己家幾次,其中一次是為了修好被我踢壞的門,另外幾次則是在師父授意之下,去幫忙把師父和我的東西陸陸續續地送去了他家。我雖然還是心裡有些不情願,但既然師父都沒有說什麼,我也就不便多說。
大約十天之後,師父就出院了,我們專程去了師父租房的地方,跟街坊鄰居們連連道謝,並告訴他們今後有空會常常回來,然後我們就住進了秦不空的家裡。起初的幾天,我還是和他沒什麼交談,他也除了每天幫師父熬藥點香之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地道底下,而我卻沒有再跟著下去過。因為每次當我走到地道口的時候,甘木就一臉兇相地阻攔在門口,似乎是當初我突然闖入讓它覺得很丟人,所以這件事就再也不允許發生了一樣。
就這麼住了半個多月,每天也無所事事的。終於在那天晚上吃完晚飯之後,師父突然開口對秦不空說,秦前輩,我這個徒弟你也知道,性子有些衝動,但本性不壞。之前我們兩個人有一些誤會,說不說清楚,也都無濟於事。我現在身子成了這樣,當初答應過你的事,我恐怕是無法完成,所以林某人有個不情之請,還希望秦前輩酌情考慮。
說完師父扶著桌子站起身來,然後拱手朝著秦不空行了一禮。如果按照輩分來算,秦不空應該跟我師公是一輩的師父,所以我師父也得稱呼他為前輩。看到師父站了起來,我也跟著放下碗筷站了起來,但是我卻什麼話都沒說,原本就不怎麼喜歡這個秦不空,我實在沒必要跟他這麼客氣,反而心裡有點暗暗責怪師父,對這樣的人說話,為什麼把自己搞得這麼卑微。
秦不空聽到之後,也停下手裡吃飯的動作,放下了碗筷,但是他沒有站起身來,而只是雙手撐在自己的大腿上,望著我師父說,林師傅,你要說的事情我都清楚,無非就是想讓這小子跟著我一起,開開眼界,長長見識,順便也從我這裡學點東西,是嗎?
我大吃一驚,這是什麼樣意思?讓我跟著去開眼這個是師父早前就提過的事情,我覺得那到沒什麼,但是為什麼突然說道讓我跟著秦不空學東西?這是要我同時拜兩個師父的意思嗎?於是我趕緊著急地對師父說,您說這是什麼話呢?我為什麼要跟他學東西,兩派除了根子之外沒有任何相通之處,而且我年紀也不小了,哪裡還有精力去重頭學習?
師父卻對我擺了擺手,意思是讓我別插嘴,可我這次卻沒有聽話,著急地說道,我們學的是正統道門手藝,這些民間的法教巫教,就算本事再大我也都瞧不上,我不學!我寧可吃完飯就離開,也不會跟著這個人學他的東西!
說完我一賭氣,就撲通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秦不空冷笑著說,小屁娃兒,你何必吃完飯再走呢?吃個賭氣飯多不痛快,現在就走吧,你當我想教你還是怎麼的,你那點屁大的本事,苗寨里隨便找個小毛孩子,都能把你玩出屎來!
儘管我知道這是一句大話,我的本領雖然有限,但是在同輩同齡的師傅當中,我也算得上是佼佼者,是出類拔萃的一類。能夠在這個世道完全靠手藝生存下來的人本身就不多,我在當中,也算是拔尖的。苗寨里我相信的確是有不少高人,但卻沒有厲害到秦不空說的這種程度。於是我一怒,伸手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碗筷因為拍打桌子的動作而震動了一下,我大聲說道,走就走,你這兒又不是什麼好地方,拉個屎的地方都沒有,誰還稀罕住在你這兒了?
說完我就站起身,打算去收拾我的東西。秦不空在一邊冷冷的看著,臉上帶著笑意。師父這時候卻也發火了,他大聲衝著我罵道,兔崽子!沒大沒小!有你這麼跟前輩說話的嗎?快給我認錯道歉!我也橫了,於是大聲反駁道,這麼說話怎麼了,這傢伙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求他幹什麼呀,不就是會挖挖洞嗎?連蛇都會挖洞,難怪這傢伙養條蛇。師父你還真,別說我語氣不好,真是惹毛了,我再揍斷他一顆牙!
原本極具挑釁的一番話,卻不知道為什麼,非但沒有激怒秦不空,反而逗得他哈哈大笑了起來。我惱羞成怒,大聲問道,你笑什麼笑!可是在問完這一句話之後,不經意看到了師父的表情。那是一種我難以言說的表情,他的眼神帶著那種不忍心,但是卻又很生氣,在生氣的同時,甚至還有非常焦急之下,無計可施而憋出的一陣淚光。這麼多年以來,我沒有看到過師父哭的樣子,雖然此刻他也並沒有哭出來,但那表情卻讓我難受至極。
於是我不說話了,重新坐回到桌子上。雙手捏著拳頭,氣鼓鼓地低頭盯著眼前的飯菜。這時候,一雙筷子夾著一片青菜,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那是秦不空。他將青菜放到了我的碗裡,然後笑著說,小娃兒,聽你師父的話。你可以跟著我一起去探地道里的陣,但不一定要跟著我學東西。如果你想要學,我再教你,不想學,那就罷了。
秦不空將筷子收回,然後一邊自顧自地吃著飯,一邊說,這自古以來,拜師收徒都是講究緣分,互相認可。從來只有徒弟想學師父不教之理,還從沒見過師父要教徒弟不學的怪事。我秦某人雖然很少跟行里眾人為伍,但是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你有脾氣,夠倔強,這一點我喜歡,如果你沒有過人的本事,將來遇到幾個厲害的,你越倔強,死得越快。
他刨完飯,就自己盛了一碗湯。呼嚕呼嚕幾口喝完之後,他擦了擦嘴接著說,我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大多數時間都在地道裡面,八卦陣的清理雖然繁瑣,但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你如果要來就自己來,之前死門的鬼魂已經讓你吃了大虧,好在陣門已破,剩下的就能逐一破解,你有興趣,隨時過來就行了。
接著他站起身,朝著裡屋走去,看樣子是又要鑽到地道里繼續干他的事去了,不過在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轉身指著我說,但是小娃兒,如果下次你敢再對我這麼大呼小叫,我保證,送你去見閻王!
這一句,語氣冰涼,然後他說完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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