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鑊澤 第一四八章 若個草頭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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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禰圖從東方柝手中接過了書信,卻發現這信箋中一式兩份,一封是給自己的,另一封則沒標註名字。

    他捻開標註著自己名字的那封信紙,細細地讀了下來。

    從前賀難與禰圖之間的書信往來也從未讓人特地捎過,此時卻也不難想到,這兩封信的內容皆是不傳六耳的秘密。

    給禰圖的那一封倒是簡約,除了日常的問候之外就是一些尋常的囑咐,唯有一點舉足輕重——賀難讓禰圖儘快去找朱照兒一趟,然後把那封無名之信交給她,然後跟她說,把信給「某人」就可以了。

    可能有人會覺得賀難這樣大費周章的兜了個大圈子,直接讓東方柝把信交給「某人」不行麼?為啥還要借禰圖和朱照兒之手?

    顯而易見,「某人」又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包括朱照兒的家門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登門——誰知道你是哪個?有何圖謀?

    但禰圖自有能聯絡到朱照兒的辦法,而朱照兒要見到某人也是輕而易舉。

    「既然信已送到,那我就不久留了,告辭。」東方柝又戴上了自己的斗笠,轉身欲走。

    禰圖也不留他,只點點頭,拱手道:「保重。」

    待他回房後,那給他通報消息的少年仍有些惴惴不安地等待著,禰圖看了他一眼,本想讓少年代自己把信燒了,可想了想還是自己親手生了火,待信紙於火盆中焚成灰燼,禰圖又翻身勾到了樑上。

    這是他從小就養成的習慣——一來可以鍛煉自己的輕功,二來又可以防止別人趁自己熟睡對自己不利。

    禰圖行事向來雷厲風行,也無須等待三天,翌日一早他就揣著這封信匆匆地出了門。

    辰時正刻,梳洗完畢的朱照兒正坐在起居室內復盤棋譜,她從小便善於弈棋,以圍棋一門來說,就算是賀難和齊單這等人也並非她的的對手。朱照兒一手托著香腮,另一手壓在棋笥里一刻不停地抓撓著,看起來心中有些煩悶,忽而一個丫鬟急匆匆地走了進來,進門便說自家府邸後牆之外升起了一隻白色紙鳶。

    這小丫頭也是朱照兒從小的玩伴,當然知道這隻紙鳶的出現意味著什麼,便向她來通報。

    朱照兒蹙著眉頭想了想,便放下了手中握著的棋子,順著朱家大宅的後門溜了出去。

    這一走足足過了數條街,等到了一處車水馬龍的鬧市,人群正如過江之鯽一般湧來,禰圖不知道從哪裡驟然出現,伸出手來拍了拍朱照兒的肩膀。

    「何事?」歷來都是賀難去放紙鳶的。自賀難走後,禰圖也不經常主動找朱照兒,反倒是朱照兒往烏雲巷子跑的次數要多些,這次禰圖主動找自己,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阿難托我給你送一封信,但信也不是給你的」禰圖也不知道該怎麼一句話就說清楚,「說是讓你再轉交給『某人』。」

    「某人?什麼某人?」朱照兒怔住了。

    禰圖搖了搖頭:「賀難說你一定會知道,其餘的就並未提起了。」

    朱照兒心思玲瓏,一聽是賀難刻意強調過的,頓時瞭然於胸,於是便伸出了一雙小巧玲瓏的手作捧水狀,俏皮地笑道:「那我現在知道了,你把信給我吧!」

    看著朱照兒這憨態可掬的嬌俏模樣,禰圖一時間也有些恍惚,他以手握拳掩在面前,似乎是要擋住自己漲紅的臉頰,過了片刻才將信箋交給朱照兒。

    少女又是明麗一笑:「多虧你大老遠跑一趟,中午我請你吃個飯如何?正好你給孩子們也帶回去一些。」

    聽完這話,禰圖頓時開口:「怎麼好意思讓你請我,還是我來吧」

    朱照兒也不解釋,她自然是知道禰圖的難處的,拉過禰圖的手臂便朝著街市深處走去。

    二人尋了個實惠的小店,點了不少孩子們愛吃的肉菜,甚至連湯都盛了好幾種口味的,朱照兒甚至還想給禰圖帶點酒回去,但禰圖卻一口回絕了:「這些已經足夠吃上兩三天了,再者我現在也不讓他們喝酒。」

    朱照兒聽完卻莞爾一笑,揶揄道:「你現在還真跟個老父親一樣。」

    禰圖也不惱,只是略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是啊,又當爹又當娘確實很不容易。」

    到最後,還是朱照兒沒有讓本來就養著一大幫「兒子」的禰圖破費,這點兒飯菜錢對於戶部尚書家的大小姐來說也就是毛毛雨。

    戶部嘛,管的就是錢糧。


    在送走了禰圖之後,朱照兒也沒有立刻動身,而是先拆開了信箋。

    字跡神采飛揚,驕狂跋扈,橫如大戟,豎如懸針,一撇一捺更是要飛到天上去,一看便知道出自賀難之手——賀難沒有客套地寫著什麼「吾兄展信安」之類的屁話,大剌剌地寫著「攘外必先安內,安內始由中宮。中宮偏寵宦豎,宦豎蓋印壓龍」。

    朱照兒看了一柱香的時間,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只道是賀難與齊單謀劃著什麼。

    想罷,她便小心翼翼地摺疊好信紙,奔赴齊單的小小趙王府而去。

    近來五皇子偶染風寒,已有四五日並未出門,全是月牙兒在照顧著,此時的齊單正坐在榻上,裹著一層白綢緞的寢衣,外面還披了一層錦緞套子的棉被,一手捧著溫熱的薑湯,另一手握著手絹捂在口鼻處不停地掩面嘆息。

    他齊單何曾有過如此窘迫不堪的時候?說話都帶著痰音了。

    朱照兒進門也是月牙兒給開的大門,月牙兒正端著一盆熱水,見了朱照兒也不免慌張——不知道是先放下水盆施禮好還是先打招呼好,朱照兒也不在意,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問了齊單目前在何處之後便不理會那小丫頭了。

    「咳、咳照兒你怎麼來了?」齊單坐在榻上望見朱照兒進門,剛欲開口說話便是兩聲驚天動地的咳嗽聲,聽的朱照兒一陣揪心。

    雖然病成這個樣子,齊單那搖搖欲墜的樣子反而讓人覺得我見猶憐,朱照兒可是見過賀難生病的樣子——扒著床頭上吐下瀉,倆鼻孔能流出四條線來,饒是如此還嘴硬自己是天妒英才、終有此劫呢。

    本來還想刁鑽刻薄地嘲諷一下齊單背著自己「金屋藏嬌」的朱照兒,這下子心也軟了下來,她落座在齊單身邊接過他手中的薑湯吹了吹,然後把賀難的信箋奉上:「你的好兄弟賀難托我給你送的信。」

    一聽是賀難來信,齊單頓時打起了幾分精神,他伸手展開書信,然後臉色便起了變化。

    「又是謎啊」齊單苦笑了一聲。

    朱照兒望著齊單那形銷骨立的面龐,一下子捕捉到了重點:「又?」

    齊單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嘆息了一聲:「這一次的謎倒是比上次直白了許多」

    嘆罷,齊單問道:「你可知賀難想說什麼嗎?」

    朱照兒撇了撇嘴:「要說就快說,別在我面前賣弄你們倆的聰明才智。」

    「蔡環」齊單輕聲吐露出了一個名字,「雖然我不知道遠在天邊的他是怎麼得知這件事的,但很顯然這件事已經大到天上去了。」

    中宮便是皇后的代稱之一,而最受皇后娘娘寵信的太監莫過於司禮監的這幫老鬼了,而司禮監中執掌印綬的,正是蔡環。

    蓋印壓龍——這倒也能解釋成司禮監的權力已經能越俎代庖、高過齊長庚了,但顯然齊長庚也不是受制於一群閹人的主兒,所以齊單能想到對此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蔡環在搞一些大的貓膩。

    然而,蔡環本人可能都不知道他自己要「謀反」,只是賀難用了這麼一出計策,要讓齊單把目光對準他。

    蔡猛送給蔡環的那十箱子禮物中,有一件是本來沒有的,而把這東西塞進禮物中,才是賀難親自帶隊劫車的目的。

    這多出來的「禮物」,也是一封書信,而且也只有寥寥數字,一句狂言。

    「願將效魏祖,若個草頭王。」

    就這十字,已經構成反詩的標準了。

    具體想表達什麼意思呢?大概就是我蔡氏和曹氏頭頂上都頂著一個「草」,我爹是您收的乾兒子,魏祖之父也是其祖父收的乾兒子,而我與魏祖都是宦官之後,何其相似——不如咱們爺倆也搏上一搏?

    這句話,當然不是蔡猛寫的,他既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有那個膽魄,更沒有那個想法,只是這封提了反詩的信若是真被外人看到——誰管是不是你蔡猛寫的?

    重罪有十,謀反首當其衝。

    若是蔡猛給蔡環進貢的箱子裡搜出了這玩意兒——那就等著全家掉腦袋吧!

    然,賀難此計的本意並非是讓皇帝降罪於蔡氏,因為一旦涉及到了「重罪十條」,那調查此案的官員必須做到事無巨細,若是真讓人發掘出了什麼蛛絲馬跡,賀難的這個小把戲很容易就會被拆穿,到時候鍘刀的落點可就是他賀難的脖頸上。

    所以賀難才另外修書一封給齊單——齊單一方面可以籍由「蔡猛反詩」借題發揮,要挾蔡環;另一方面,也能將事情的發展控制在某個小範圍之內,不至於驚動龍庭。

    到最後,結局就會像賀難所謀劃的那樣——蔡環一旦主動和蔡猛割裂,那麼蔡家在斧陽郡城裡便是一番孤立無援的景象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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