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太后之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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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人看來,何老娘的日子絕對是越來越好的,哪怕何恭一直就是個秀才,考好幾年也沒考上舉人。讀書都 www.dushudu.com但,這家人的確是會過日子。且不說田地越來越多,就是何子衿,兩盆花兒八百兩,這跟財神爺有啥區別哪!許多人一輩子不要說八百兩銀子,就是八十兩也沒見過呀!
一家子,日子過得好了,是有欣欣向榮之氣的。
在外人看來,何老娘家便是如此。
如今,誰不羨慕他家有何子衿這樣會賺錢的丫頭啊!都說何子衿是天上神仙傳授的種菊花的本領,雖然許多人不信,也有許多人是信的,不然,憑她一個小丫頭,如何能種出這樣金貴的花兒來呢?
便是與何家祖孫幹過仗的三太太都羨慕的在家裡巴嗒嘴兒,「都說丫頭是賠錢貨,要是個個兒有那臭丫頭的本事,生一屋子賠錢貨也甘願哪!」
當然,這是外人的看法,於何老娘,何老娘如今卻是覺著,日子真是過不了了呀~
這絕對是何老娘的真心話!
欣欣向榮的日子怎就催生出何老娘如此頹喪的心境來呢?當然,這是有原因滴!原因不是出在別人身上,就是出在何子衿身上。
也不是什麼大事,完全是非常小的一件事。
何子衿斗菊會結束就同三姑娘兩個往家趕,終於在重陽前趕回家,要知道,何子衿是買了許多禮物的,家裡人人有份兒,東西太多,也分了好半日,接著又是重陽節,熱鬧忙碌也沒顧得上整理自己的東西。
一直到重陽節過完了,因家裡螃蟹多,何子衿早上還早起做了回蟹黃兜子給家裡人吃,何老娘一口氣吃了八個,險撐著。連沈氏這素來少吃螃蟹的人,也覺著對胃口,贊了何子衿一回。關鍵是,一頓就把家裡剩下的螃蟹吃去大半,餘下的沈氏醉一些醬一些就夠了,省得浪費。
日子這樣的順遂,何老娘偏生覺著這日子沒法兒過了。起因就要從這吃過蟹黃兜子的早飯說起,何子衿如今騰出手來整理自己從州府帶回來的私貨,她發了財,不僅是給家裡人都帶了禮物,還有餘嬤嬤、周婆子、翠兒、小福子也人人有份兒的。余嬤嬤周婆子翠兒都是一人一隻銀戒子,小福子則是一塊湖藍的衣料,一併給了翠兒。
余嬤嬤得些東西,主僕二人情義深厚,何老娘還是可以忍一忍的。聽說何子衿還給周婆子翠兒兩個銀戒子,何老娘整個人頓時都不好了。竟然,還給翠兒周婆子一人一個銀戒子!何老娘心疼的直抽抽,偏生又不能說。她便是心直口快,也明白家裡使喚的這些人,東西給都給了,她再說些不好聽的,或是要回來啥的,也會寒了下人的心。
於是,何老娘就憋啊憋的,憋的心肝兒疼,還是忍不住命余嬤嬤叫了何子衿來,且打發了余嬤嬤出去,親自私下與何子衿說了一回,「以後可不能這樣了,咱家不是那等大戶,有那閒錢打賞。有這銀子,給你兄弟買一塊兒墨一刀寫字的紙都夠了。」
何子衿知道何老娘心疼銀子,安撫她道,「祖母只管寬心,我這不過是小錢,咱家的產業都在祖母手裡呢,以後我那些銀子置了地,田裡的出息也給祖母收著好不好?祖母別怕以後沒錢,有錢的日子在後頭呢。何況,主家有了喜事,打賞了,下人自然同喜。以後,他們就會知道,主家好了,他們便會好,自然更加用心服侍。不然,主家好了,他們是這樣,主家發達了,他們還是這樣……這樣過著,他們會不會覺著,勤快是一樣,懈怠也是一樣。凡用人,就得賞罰分明。就是田裡的佃戶,哪家打的糧食多還要多賞些呢。家下人也是一個理。祖母別心疼這些小錢,好日子還有呢。」
賞都賞了,反正不能再要回來。何老娘再三同自家丫頭片子道,「有喜事賞這一回便罷了,也不要總賞,總賞要叫人覺著冤大頭了。」
何子衿笑應,「知道了。」
當天,何老娘再次同餘嬤嬤感嘆,「這丫頭就是像我啊。」
余嬤嬤:……奴婢老眼雖有些花,也看到太太您的老眯眯眼每每盯在奴婢手上的銀戒子上拔都拔不出來了喲~阿彌佗佛,幸虧大姑娘不像太太您吶~
其實,何老娘雖嘴上不會說,但是,她還是覺著,自家丫頭是個心裡有數的,而且,已經那啥勝於藍了……罷了罷了,反正丫頭會賺錢,打賞些就打賞些吧~得了何子衿的安慰,何老娘方覺著釋然,日子也能湊合著往下過了。
何老娘還在心疼銀戒子的事兒,何家便收到了胡家的帖子,十月初十是胡老爺大壽,請何家去赴壽宴。
打發走胡家下人,何老娘嘖一聲,瞅何子衿一眼,「神了!」
何子衿嘴角翹一翹,接過余嬤嬤手裡的帖子給何老娘念了一遍,沈氏笑,「離十月初十還有些天,丫頭們把新衣裳都做好,到時好穿。」
何老娘與三姑娘道,「我的衣裳也著緊些。」家裡數三姑娘針線最好,以往催著三姑娘做繡活兒掙錢,何老娘的針線大都是何子衿做。這次因料子好,就看不上何子衿的針線了,何老娘自稱艱苦樸素的人,點名兒要三姑娘幫她做衣裳。
三姑娘笑應,「是。」
何老娘道,「還得教教阿冽阿念規矩,甭去了叫人笑話。」
何子衿笑,「他請咱,咱們去,有啥可笑話的?阿念阿冽在家裡也不是會胡來的人,去別人家更不會失禮。」
何老娘嘆,「你哪知道大戶人家,我看你樣樣都好,去寧家不照樣碰了壁。」一不留神,把寧家那事兒說破了。何老娘知道小孩子家的性情,何況在她老人家心裡,自家丫頭片子剛那花兒賣了大錢,正是意氣之時,聽這話定要覺著沒面子的。難得何老娘這般心直口快之人,竟想得這般周全。誰曉得,何子衿眉毛都未動一根,笑,「碰不碰壁都沒關係,咱們是自家過日子,吃的是自己的飯,沒什麼不坦蕩的。祖母只管放寬了心,在家啥樣,出去一樣。胡家雖是官宦人家兒,可來往是你情我願的事兒,倘是被人小瞧的來往,也沒意思,去一次便罷了。只有彼此客氣,方能長久。」倒不是說何子衿清高,實在是做人的道理,真就奴顏婢膝,或者得一時之利,想長久是難上加難。何況,家裡這些人,也不是那種性子,何老娘理不會來那一套殷勤小意之類的手段。與其叫何老娘患得患失、小心翼翼,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去,便是有些土氣村氣,想來胡家也不會意外。
何老娘沒主意時,還是願意聽一聽何子衿的主意的,她老人家活了這大半輩子,其實於人世交往還是有些心得的。就聽沈氏道,「這壽禮可怎麼備?」
何老娘看何子衿,「要不,把寧家給的那兩支參帶上,我讓你嬤嬤拿去給張大夫瞧過了,是不摻假的二十年的山參。」
估計何老娘連價都一併估了,何子衿想了想,卻是道,「要我說,備些家裡土產便罷了,再搭些壽桃壽麵,像許先生過壽時,差不厘便好。不然,倘明年到哪兒去買這參呢?咱家本就是小戶人家,也不用充大戶。而且,二十年的參是中等參,說不得胡家便是用也是用更好的,若送去無用處,也是白搭。」
四個女人商量了回,決定就按尋常的壽禮備,不過,壽麵壽桃都從飄香園買,也是碧水縣上好的了。
胡老爺的壽日還沒到,倒是陳姑媽過來,雙眼含淚激動萬分的告訴何老娘一個好消息,寧家終於準備給小陳氏過繼嗣子了。
陳姑媽眼淚刷刷的,擦了一遍又一遍,臉上卻是笑的,嘆,「快十年了。」
何老娘亦嘆,「這回芳丫頭總算有個盼頭兒了。」亦勸,「姐姐莫要流淚,咱們該為芳丫頭高興才是。」
余嬤嬤端上茶來,三姑娘何子衿順手接一把,一個奉予陳姑媽,一個奉予何老娘,余嬤嬤將剩下的一盞遞給陳二奶奶。陳姑媽接了茶卻是顧不得喝,笑,「是啊,我實在喜的了不得,過來親與妹妹說一聲,咱們一道高興高興。」
陳二奶奶轉手將茶放在一畔方形几上,笑,「我在家裡也勸母親呢,妹妹的福氣在後頭,過日子,只看以後。」自陳大奶奶去念了經,陳二奶奶又生了雙胞胎兒子,已然是陳姑媽身邊的第一人。人逢喜事精神爽,陳二奶奶的精神氣可不是一般的好。
何老娘點頭,「這話是。」
陳姑媽拭拭淚,念佛,「如今夙願得償,待芳丫頭此事辦好,我就去廟裡還願,給菩薩重塑金身。」
大家又暢想了一番小陳氏今後的好日子,陳姑媽這才道,「說來,我早就想過來,節下一直忙忙叨叨的,實在抽不開身,一直拖到今兒個。」陳姑媽瞅著何子衿直笑,「子衿如今真是出息,我聽說斗菊會上上百盆花,咱子衿拿了個第三。」
何子衿正聽著長輩們說話兒,乍聞此語,笑道,「這也是湊巧,我那花兒入了大人們的眼。」
「說是湊巧,怎麼別人湊不了這個巧兒呢。你那幾個姐妹,與你一道念書的,沒人有你這本領。」陳姑媽笑嘆一回,頗有些孩子是別人家的好的意思。其實,也的確是別人家的要好些。
陳二奶奶笑,「是啊,二妞說起來,羨慕你羨慕的了不得。」
何子衿笑,「二妞姐這是替我高興呢,我家不似姑祖母家這樣的大家大業,故此,自己學些本事日後也好在這世道立足。如姑祖母家的姐妹,那是生來就要做大家小姐的,就是到斗菊會上,我是賣花兒的人,姐妹們是競價買花兒的人,這如何能一樣。」
陳二奶奶給何子衿奉承的不禁一笑,「你這丫頭,就是嘴甜。」
陳姑媽將手一擺,「什麼大不大家小姐的,她們要有你的本事,我夢裡樂醒。」
「哎,孩子家,各有各的好兒。」何老娘說句車軲轆話,不經意的雙手一疊,腕上兩隻金鐲相擊,不經意的發出「叮」的一聲。
陳姑媽不聾,放眼一瞧,道,「好亮堂的鐲子!我倒沒見妹妹戴過,這黃澄澄的,瞧著是剛打的!」
何老娘一幅抱怨天抱怨地的樣子,「哎,說到這個我就發愁,好容易那花兒賣了些銀子,丫頭也不知過日子的道理,非得給我買個這個回來。姐姐你說,能當吃還是能當穿,一下子,好幾畝地進去了,叫人惱的很。」說著,何老娘抬手攏一攏鬢間一絲不亂的花白的頭髮,那大金鐲子往自腕上往臂上一滑,更是耀眼,何老娘繼續抱怨,張嘴就是一套胡編,「這麼個金圈子,沉的很,我是戴慣了我以前那對老銀鐲的,本不想戴這個,誰曉得不戴丫頭還不高興,天天逼著非叫戴。唉,我還說呢,我這輩子,就是恭兒他爹活著時這樣管過我,如今都是我管人,不想又有個要管著我的了。」
何子衿:……求您老炫耀時甭用這麼哀怨的口氣好不好……
陳二奶奶嘴快,且很會捧何老娘的場,笑道,「看舅媽說的,孩子還不是孝順你。要是我們二妞出門給我買倆大金鐲子回來,我還不知怎麼歡喜。子衿實在懂事是真的。」
陳姑媽笑,「你舅媽心裡也歡喜著呢。」
何老娘笑,「歡喜,也盼著她們小孩兒家學會過日子呢。只有她們有這片心,買不買鐲子的都歡喜。」
「是哪。」陳姑媽笑。
陳二奶奶如今正是春風得意,兩隻眼睛亮閃閃的望向何子衿,問道,「我怎麼聽說這回子衿去州府住的是何老闆家,嗨,咱們自家在州府也有別院有鋪子,子衿,以後去州府,只管住咱自家。」
何子衿笑,「這次斗菊會是忻大伯幫我安排的,我又沒去過,故此,一應都是忻大伯幫的忙。倘下次去,人生地不熟的,自然要麻煩伯娘。」
陳二奶奶笑,「這是應該的。我聽你二伯說,你那花兒可是緊俏的了不得,你姑祖父想要兩盆,都沒輪上。」
「二伯娘這是在逗我,拍行第一位的鳳凰振羽就是姑祖父的鹽行拍得的。姑祖父後來倒是著人送信想要我兩盆綠菊,只是那會兒都有去向了,我想應也沒花兒呀。」陳姑丈的確的著人問綠菊的事兒了,只是那時何忻要走兩盆,還有兩盆何子衿已打算送寧家的,便沒應。何子衿噙著笑問,「這也奇了,姑祖父有一盆鳳凰振羽,打點人足夠了,或者倘他早兩日說,我定要勻一盆綠菊給他的。偏生沒早些說,姑祖父可不是那等磨蹭的人,他素來事事在先的。」
陳二奶奶笑,「這我就不曉得了,倒是明年,你可得給你姑祖父留兩盆好的。」
何子衿笑眯眯地學陳二奶奶說話,「這我就不曉得了,誰知道明年花兒長得怎樣呢?」
陳姑媽低聲道,「我聽說,今年總督大人要打點一位大有學問的先生,非得要奇異些的花兒,子衿那綠色兒的罕見,倒比排第一的更入總督大人的眼呢。」
何子衿點點頭,「原來是這樣,看來這次真是我運道好。」原來是這樣,上有所好,下必興焉。總督大人喜歡什麼,下面自然群起效仿。陳姑丈在斗菊會上手夠快,只可惜買錯了花兒,以致後來方叫人去問他綠菊的事兒。
陳姑媽道,「這話別往外頭說去,還有子衿取的那倆名兒也好,叫什麼隱什麼遲來著。」
三姑娘笑,「攜誰隱,為底遲。」
「對對對,反正我不大明白的話兒,聽說這樣的名字有學問,可不就給上頭的大人物瞧上了麼。」陳姑媽道,「所以我說,子衿這書沒白念,能取出這樣有學問的名兒來,這才叫秀才們說的『學以致用』呢。」
何子衿順勢笑謙,「倘不是薛先生教導我那一二年,我也讀不了詩書。」
何老娘笑,「是啊,以往我都覺著丫頭家認得幾個字,會算數,別叫人坑了就行。如今想想,多念幾本書也沒壞處。就是三丫頭,我也叫她多看書。」
陳姑媽笑,「這兩個丫頭,都是百里挑一。」
何老娘又開始叮叮叮的撞金鐲子了,假假謙道,「哪兒啊,就一般的鄉下丫頭,好在知道勤快做活,以後自己掙口飯吃是不愁的。姐姐,與咱們年輕時那會兒沒的比。」
聽著叮叮叮撞金鐲子的聲音,何子衿則十二萬分的確定:她真的沒再見過比何老娘更口是心非更會顯擺的人兒了呀~
寧家決定給寧家六房過繼嗣子,這對於小陳氏對於陳家,都是一種肯定,也無怪乎陳姑媽喜極而泣了。
送走陳姑媽婆媳,何老娘嘟囔,「也不知陳家會不會去給胡老爺拜壽。」
何子衿笑,「去不去的有什麼要緊?就是去,胡老爺的壽宴想是熱鬧的緊,不一定就能不能坐到一處。」
何老娘道,「有那許多人?」何家圈子有限,就是平日裡赴宴,也多是與何家門第相仿的,備個三五桌算是多的,而且親戚朋友相熟,自是自在。便是何忻陳家這兩家錢的,也擺過幾十桌的大場面,何老娘不是沒見識過,但胡家是官宦人家兒,與這二府皆不同,何老娘這輩子還是頭一遭與官宦人家打交道,心下很是有些緊張。
何子衿笑,「不是人多人少的事兒,我以前聽薛先生說過,大戶人家但凡有宴會之類,對客人坐次肯定提前有所安排,姑祖母家是賣鹽做生意的,我爹是有功名的秀才,這如何一樣?自然是要分著坐的。」
何老娘點點頭,「這倒是。」
沈氏進來說,「子衿,你去瞧瞧,周婆子把鴨子買回來了,看是不是你要的?」
何子衿出去看鴨子了,何老娘與沈氏道,「要我說,鴨蛋怪腥的,不如雞蛋好吃。」
沈氏笑,「我也這樣說。這蛋們也奇,蛋越小,吃起來味兒越好。似鴨蛋鵝蛋,個頭兒雖大,卻不如雞蛋味兒好。」
「你別太慣著她,這才剛過了重陽,肚子裡的油水還沒消化下去呢,怎地又給她銀子買鴨子?」何老娘道,「她雖掙了幾個,也不容易,正經有錢置了地才好,每年有些出產,是個長長久久的營生。」
沈氏捧了盞茶給何老娘,道,「我正想跟母親商量呢,原是想著給子衿置了地的。可我又想著,她也漸漸大了,家俱嫁妝也得慢慢的置辦起來了,攢上幾年也就齊全了。不然,到時慌手慌腳的,著急不說,怕也不合心意。」尋常人家哪裡要攢嫁妝啊,不過是臨頭買些齊全了便罷。家裡好些的,買幾樣好的。家境差些的,便買差一等的。如今是何子衿得了這一注銀錢,沈氏方動了給閨女慢慢攢嫁妝的心思。
何老娘一想也明白了沈氏的意思,點頭,「這也是。咱丫頭既有這樣的本領,又是她自己個兒掙的銀錢,是該好生備幾樣嫁妝的。」
沈氏笑,「是。」
這婆媳兩個說著話兒,陳二奶奶也服侍著陳姑媽回了家,又繼續殷勤的服侍著婆婆用過午飯,方回自己房裡歇著。
陳二奶奶一回屋便問,「你兄弟做什麼呢?」
陳二妞小聲笑道,「能做什麼,這么小奶娃娃,吃了睡睡了吃唄。剛吃過奶,睡著呢。娘你小聲些。」招呼丫環進來服侍陳二奶奶洗臉梳頭,去了頭上那些繁重金銀,又換了家常衣衫。陳二奶奶先悄聲細步的去隔間兒看了熟睡的雙胞胎兒子,方回自己屋同長女說話,「行了,我回來了,你也去歇會兒吧。」女兒漸大,眼瞅著就是說婆家的人了,學裡功課便停了,陳二奶奶教她理些家事,以後在婆家是用得到的。因多年期盼方生出一對雙胞胎兒子,陳二奶奶愛若珍寶,竟是眼前一刻都不能離的。今天隨婆婆去何家,便叫長女看一會兒,生怕奶媽婆子不盡心。
陳二妞瞅著這個時辰問,「娘是吃了飯回來的,還是沒吃飯回來的?」
「我在你祖母屋兒里一併用了的。」陳二奶奶嘆,「我看,你舅祖母是動了真氣。以往我們在你舅祖母面前沒什麼臉面倒罷了,你祖母過去時,她們還是很好的。」
「怎麼,舅祖母連祖母都給臉子瞧了?」
「那倒沒有,只是這親疏啊,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陳二奶奶又嘆口氣。
「看娘這長吁短嘆的。」陳二妞自丫環手裡接了茶奉予母親,笑,「舅祖母也是,多大點兒事兒,就這般不依不撓的了。大伯娘不是去念佛了,還得怎麼著?只記著咱家的不好兒,那些年的好兒呢,都忘了。遠的不說,就說近處兒,要不是祖母,子衿能來咱家念書?」
陳二奶奶皺眉,「這是哪裡的話,快閉嘴吧,你這話一出去,原還有三分恩情的,也得給你說沒了。你舅祖母是長輩,再有不是也輪不到你去說嘴,這話叫別人聽到,該說你沒規矩了。就是子衿,嘴裡可沒有你半句不好兒,你這樣在背後說她,叫她知道豈不寒心?」
陳二奶奶緩一緩口氣,道,「長輩的事兒是長輩的事兒,你只做不知就是。你們小輩兒之間,只管照常來往才好。」陳二奶奶覺著,何子衿能種出那般金貴的花兒,還是極有本領的。
「她那麼精,哪裡會說咱家不好兒。只是你瞧,她那花兒賣了大價錢回來,只買了東西送薛先生。」陳二妞挑起兩道彎彎的眉毛,道,「她是知道咱們兩家不大好了,倘給我們姐妹買東西,豈不是白花費銀錢。薛先生卻不一樣,雖是在咱家教授學問,到底不是咱家的人,只是咱家花銀子聘來的。所以,她才繞過我們姐妹,去打點好薛先生,以後她在學問上有什麼繁難,倘請教薛先生,只看著她前些天送的東西,薛先生也得教她呢。我早知她聰明過人,只是不知她這般勢利。」
「什麼好東西,我問了,不過是給薛先生帶了支筆罷了。」陳二奶奶無奈,問,「你還差那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