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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6章 寇季差點沒被嚇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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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間,便到了除夕。

    向嫣一大早起床以後,就將寇天賜塞到了寇季的懷裡,然後忙忙碌碌的做起了事。

    犒勞僕人,分發喜錢,打發僕人還鄉,準備初一初二出門拜訪用的禮品。

    向嫣從早上,忙到了中午,才歇下。

    稍稍的吃了一些飯食以後,又開始忙碌。

    她帶著廚娘,親自下廚,幫寇季準備除夕晚上的吃食。

    雖然只有寇季一個人在府上守歲,可寇季也是有身份的人,不可能簡單的吃一兩個菜就行。

    七碟子八碗,三盆一斗十二勺。

    碟子裡的是冷盤、乾果,碗裡是燉菜,盆盛著熊掌、鮮湯,一斗混著熟油悶的米飯,十二個大勺炒出了足足數十道菜,湊足了八十一道。

    向嫣一直忙活到了傍晚,才將所有的菜準備完畢。

    寇準在向嫣做好了菜以後,跟寇忠二人出現在了寇府別院。

    一家人陪著寇季簡單的吃了一點,說了會話。

    寇準、向嫣、寇天賜換上了服袍,前往了宮裡。

    臨走的時候,向嫣有些不舍的看了看寇季。

    寇準則十分鄙夷的道:「都是他自找的,你不用可憐他。」

    寇季只是低頭翻了個白眼,沒有說話。

    寇準如今在人前,待住了機會就數落他,他已經習慣了。

    大部分長輩皆是如此,在看到了後輩有了成就以後,就喜歡在人前數落一二,目的是怕晚輩尾巴翹的太高,驕傲自滿。

    此舉有好有壞,適人而定。

    寇季兩世為人,兩世的年齡加起來,僅比寇準小那麼七八歲而已。

    他的心智已經十分成熟。

    無論是寇準誇讚他,還是數落他,他都沒有太多感覺。

    寇季目送著寇準三人離開了府里。

    他獨自一人回到了府里的飯廳,對桌上那些豐盛的飯菜,沒有多看一眼,只是取了兩壺酒,抱著到了後院的亭子裡。

    寇季在亭子裡,鋪了一張厚厚的毯子,點燃了一盆霜炭,放下了亭子四面的竹簾,側躺在毯子上,自斟自飲。

    沒過多久,就有些微醺。

    酒不醉人人自醉。

    別看寇季嘻嘻哈哈的,他心裡其實並不平靜。

    別人被孤立,那是孤家寡人。

    而他,是孤魂野鬼。

    當孤魂野鬼的感覺,並不好受。

    「呼……」

    寇季吐了一口氣,去取在火盆邊上熱著的酒壺,卻摸了個空。

    略微一愣後,寇季失聲笑了,「我並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梁上君子陪著我……」

    寇季嗅著酒味看向了涼亭的一角,低聲笑道:「你什麼時候學會喝酒了?」

    涼亭內,那個昏暗的角落裡,並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寇季也就不再多問。

    起身去飯廳,拿了兩壺酒,兩碟冷盤,回到了涼亭內。

    寇季將一壺酒、一碟子冷盤,放在了涼亭正中的桌上,自己拿著另一壺酒、一碟子冷盤,重新回到了毯子上坐下,自斟自飲。

    喝了兩口酒,汴京城內的炮仗聲,就此起彼伏的響起。

    「爆竹聲聲辭舊歲……賀歲盈盈滿乾坤……」

    寇季低聲一笑,端起酒杯再飲一杯。

    急促的撓門聲,在爆竹聲稍歇的時候響起,寇季略微一愣,沉吟道:「有客到?」

    寇季起身,走到了涼亭不遠處的側門,打開了門戶,一大一小兩道身影,不等寇季邀請,就蠻橫的爬進了後院。

    大的進了後院,直奔後院裡栽種的竹林。

    小的跟隨著大的身影,爬了一會兒。

    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停下了腳步,回身爬到了寇季面前,揚起了腦袋對著寇季。

    若不是那黑黑的眼眶裡,有點點星芒閃爍,寇季都不知道小傢伙看著他。

    寇季隨手抱起了小傢伙,讓小傢伙面對著自己,笑著道:「你再長一些日子,我可就抱不動你了。」

    小傢伙十分不客氣的伸出爪子,抓住了寇季的胳膊,用大腦袋在寇季衣服上蹭了蹭。

    寇季抱著小傢伙,到了涼亭里,將小傢伙放在了涼亭里的毯子上。

    他也有許久沒有見小傢伙了。

    小傢伙是猛獸,平日裡洗漱完了,很快就將自己弄的髒兮兮的,所以向嫣不許它再出現在後院。

    一怕小傢伙突然被刺激,暴起傷人,傷到寇天賜。

    二怕小傢伙髒兮兮的,寇天賜以後跟著有樣學樣。

    寇季也不確認這小傢伙到底會不會傷人,所以只能將它們母子搬出了後院,安置在了後院邊上的小竹園裡。

    然而,不知道是小傢伙跟人待久了喜歡人氣,還是覺得後院的竹子比小竹園裡的竹子可口,經常跟它母親二人,溜過來禍禍後院的竹林。

    今夜除夕。

    寇季也懶得去管,任由小傢伙的母親去禍禍。

    小傢伙熟悉寇季身上的味道,所以安安穩穩的在寇季身邊待了許久。

    直到腹中飢餓難耐的時候,才跟它的母親一起去禍禍竹林。

    寇季一邊飲酒,一邊笑嘻嘻的看著母子二獸,在哪兒禍禍小竹林。

    「四哥倒是好雅興啊……」

    一聲濃濃的嘆息,在寇季的背後響起,寇季身軀略微一震,卻沒有起身,而是回過頭,瞧著那說話的人影。

    「你不在宮裡待著,跑到我府上作甚?」

    那人影帶著僕從,邁步到了寇季的身邊,嘆息了一聲,道:「朕又怎麼可能真的讓你淪為孤家寡人。」

    趙禎一身便服,入了涼亭,十分灑脫的坐在了寇季對面。

    跟隨在趙禎身後的陳琳,有心提醒趙禎地上涼,但卻沒有開口。

    趙禎坐定以後,對陳琳等人吩咐道:「東西放下,人退出去。」

    陳琳帶著宮娥們,重新布置了一下涼亭。

    放下了許多吃食、杯盞以後,往後院外走去。

    陳琳走了兩步,一個十分不起眼的人,突然湊到了陳琳身旁,低語了一句。

    陳琳腳下一頓,重新回到了涼亭旁。

    趙禎見此,略微有些疑惑的道:「有事?」


    陳琳苦笑了一聲,沒有開口,只是往涼亭內一角瞥了一眼。

    趙禎略微愣了一下。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他不會傷害官家。」

    陳琳站在那兒,沒有搭理寇季,只是盯著趙禎默不作聲。

    趙禎大致猜到了涼亭一角有人,也大致猜到了是誰。

    趙禎對陳琳道:「四哥既然說他不會傷害朕,那就不會傷害朕。」

    陳琳猶豫了一下,最終在趙禎不滿的冷哼聲中,離開了涼亭。

    陳琳走後,涼亭內就剩下了趙禎、寇季,以及那個永遠也不願意出現在人前的人。

    寇季盯著趙禎,目光有些複雜的道:「你跑到我府上作甚?」

    趙禎淡然笑道:「陪你一起守歲。」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先是將我家裡人全部召進宮,又跑到這裡來陪我守歲,圖啥?」

    趙禎嘆息了一聲,道:「朕只是想讓四哥嘗一嘗同樣的感覺。」

    寇季略微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趙禎唏噓道:「朕和四哥相交不易,朕也就你這麼一個兄弟、朋友。你在朝堂上,還能有個人跟朕推心置腹的說說真心話。

    你若不在朝堂上,朕就是一個孤家寡人。

    朕就是想讓你嘗一嘗,做孤家寡人的滋味。

    朕就是想讓你知道知道,你離開了朝堂,朕心裡有多難受。」

    趙禎盯著寇季,聲音沉重的道:「孤家寡人,太孤單,朕不喜歡。」

    趙禎的話,寇季能夠理解,甚至遠比趙禎理解的更深。

    在寇天賜沒有出生前,他就是一個在大宋朝晃蕩的孤魂野鬼,心裡有多孤單,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

    別看他整日裡嘻嘻哈哈的,其實魂無處安放,心一直定不下來。

    直到寇天賜出生以後,他的魂才有了安放的地方,心也隨著定了下來。

    寇季略微嘆了一口氣,道:「我只是暫時離開了朝堂,又沒有離開汴京城。再說了,我衝冠一怒,也是為了你的江山社稷。」

    趙禎看著寇季,十分認真的道:「朕的江山社稷,不需要你來付出代價。真要付出代價的時候,朕一點兒也不會猶豫。

    魏王府一脈罷了,殺他們只需要一個由頭而已。

    朕不缺殺人的由頭,所以你也不應該以仕途為注。」

    寇季撇撇嘴道:「我不是怕你下不了狠手嗎?」

    趙禎眯了眯眼,道:「朕的親叔伯死在朕的面前,朕都沒有太多傷感。一幫子堂叔堂侄而已,朕殺起來絕不手軟。

    他們若是一心為大宋謀福,朕或許還能對他們寬容一二。

    可他們根本就是我大宋的禍害。

    從入汴京城至今,欺男霸女,強占別人錢財的事情,做了數百起。

    每天一睜眼,不是在禍害我大宋的百姓,就是在去禍害百姓的路上。

    朕留他們何用?

    給皇家抹黑?」

    說到此處,趙禎略微有些憤怒,「朝野上下,有一個算一個,都在為我大宋崛起出力,為我趙氏江山謀福。偏偏我趙氏之人,不僅不出力,反而還在後面為禍。

    朕憑什麼留著他們享富貴?

    貪婪的武勛們尚且知道,在貪財之餘,為我大宋增磚添瓦。

    偏偏皇室中人,只貪財,不增磚添瓦。

    自家的基業,自己都不出力,朕還留著他們幹嘛?

    留著過年嗎?

    李迪清理朝堂的時候,刻意避開了皇室中人,這讓朕看到了皇室中人有多貪婪,有多跋扈。

    朕既然看清楚了他們的醜惡嘴臉,自然不會對他們客氣。」

    頓了頓,趙禎咬牙切齒的道:「更關鍵的是,他們和張氏的死有關。朕豈會對他們手下留情。」

    寇季略微疑惑的看著趙禎道:「查清楚了?」

    趙禎搖頭,「沒有……但張氏才死,就有人提議讓他們入京,其中若是沒有貓膩,那就怪了。」

    寇季緩緩點頭,「此事只是猜測,不要說出去,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趙禎翻了個白眼,「朕又不蠢。」

    寇季吧嗒著嘴,吃著趙禎送來的吃食,道:「你將滿朝文武,各番屬使節,皆請進了宮裡,你卻扔下他們逃了,就不怕事後有人彈劾嗎?」

    除夕夜宴,是一場盛宴。

    即便是有些荒唐的真宗趙恆,在除夕夜宴的時候也不敢缺席。

    趙禎卻丟下了所有人,偷偷溜出了宮,背後引起的影響有多大,可想而知。

    趙禎淡淡的道:「該賞的朕賞過了,該賜的朕也賜過了。朕留在宮裡,無非是陪著一張笑臉,看他們喝酒嬉戲而已。

    除夕年年有,也不差這一年。

    滿朝文武要彈劾?」

    趙禎冷笑了一聲,不屑的道:「他們敢嗎?」

    寇季聽到趙禎這話,感慨道:「官家如今,君威日重啊。可即便如此,朝堂上仍有畏懼你的人存在。」

    趙禎撇撇嘴道:「王曾和呂夷簡要說,就讓他們說去吧。朕從小到大,聽過的勸誡、諫言,多不勝數,也不差這一次。

    朕偶爾荒唐一把,他們應該感覺到高興才對。

    朕要是一直板著臉,你看滿朝文武,誰還能笑出聲。」

    寇季哭笑不得的搖搖頭。

    趙禎瞥著寇季道:「行了,朝堂上的事情暫且不說。今夜只有你我兩個孤家寡人在,我們應當好好的痛飲,好好的長談。」

    寇季大搖起頭,「你是孤家寡人沒錯,我可當不起孤家寡人四個字,我只是一個孤魂野鬼。」

    趙禎也沒有細究下去的意思,擺擺手道:「反正我們兩個就是兩個可憐人,應該抱在一起抱團取暖才對。其他的不去說他。」

    「喝酒喝酒……」

    趙禎少有的灑脫,拽著寇季一起吃喝。

    漸漸的,兩個人喝的有些微醺。

    坐在涼亭里胡說八道。

    趙禎的酒品不好,大概也是平生第一次喝醉,喝醉了那是什麼都敢說。

    他一個勁的拉著寇季,非要把皇位讓給寇季。

    說他心腸太軟,不適合做皇帝。

    說他害怕孤單,不想做皇帝。

    說他最大的夢想,就是做一個老農,每日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去想那些勾心鬥角的煩心事。

    寇季雖然也喝的有些微醺,但稍微有點理智,躺在毯子上裝死裝了大半宿,愣是沒敢回話。

    得虧他是趙禎。

    他若是朱元璋的話,寇季覺得,自己應該趁著他酒醒之前,用腰帶將自己掉在房樑上,興許他酒醒以後,看自己如此識趣,會放自己家人一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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