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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3 文盛國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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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大將軍饒命、饒命啊……我乃大梁高祖武皇帝之孫,我父、我父乃是益州武陵大王,我、我爵封江安侯,非是尋常營卒下奴,請大將軍高抬貴手、勿作加害!」

    汝南城外的戰場上大規模的戰鬥已經結束,作為勝利一方的荊州軍騎士們開始打掃戰場,而這支南梁軍隊的主帥蕭圓正也被押引到了城門前,不復之前的跋扈姿態,向著李泰連連叩首乞饒。

    李泰聽到這小子的求饒聲,突然又回憶起自己第一次見到若干惠時、恨不能將祖宗十八代都講上一遍,只為能獲取對方的重視從而保住性命。

    不過那時候的李泰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完全的身不由己,純粹是無奈被動。而眼前這個蕭老八之子則就是沒事找事,咎由自取了。

    趁著將士們還在清理戰場之際,李泰先與出城相迎的李允信略作交談,了解一下基本情況,順便也對這蕭圓正略加審問。

    「你說徐文盛也在你軍中?」

    聽到蕭圓正的交代,李泰精神頓時一震。徐文盛乃是湘東王蕭繹安排在郢州與侯景亂軍交戰對峙的主將,這個名字他當然是非常熟悉,卻不想其人在戰敗之後並沒有返回江陵,而是被這個蕭圓正拘押在了自己軍中。

    由此也可見南梁這方面的人事風氣真是不怎麼樣,徐文盛雖然戰敗了,但也畢竟是一方主將,結果遇上蕭圓正這樣的宗室子弟卻被直接擒拿下來,可謂是全無尊嚴。

    若在南梁秩序尚存的時候,這種血脈身份上的壓制本身還算是秩序的一部分,可若是秩序崩潰,一切都需要武力作為憑仗的時候,這樣的做法無疑就會遭到強烈的反噬。而侯景叛亂之所以爆發的如此猛烈,也是這種反噬的一種體現。

    智商與身份地位從來也不成正比,尤其是那種世襲獲得的權勢地位,由於本身欠缺一個由低到高的奮鬥過程,越傲慢則越無知。晉惠帝在這些蠢貨當中都屬於佼佼者,因為他起碼知道人餓了是需要吃東西這種常識。

    想到這裡,李泰又抬腿一腳將這蕭圓正踹的摔了一個狗啃屎,也算是對南梁那些倍受輕蔑打壓的武人們聊表心意。

    他對蕭家這一窩米蟲廢物實在是興趣不大,要不是南梁的官民百姓們仍然認可這些傢伙的法統地位,使得他們還具有一定的統戰價值,單憑他們自己的話,抓到一個砍一個,留著多管一頓飯都是浪費糧食。

    這蕭圓正本身便是脫離大部隊和主戰場跑來撿便宜的,結果偷雞不成倒蝕一把米,眼下已經是證據確鑿、不容狡辯。李泰倒也不擔心由此會引發什麼外交糾紛,於是便著令先將其人拘押在城中,然後將其部伍都作戰俘整編起來。

    很快又有士卒在戰場上搜索到徐文盛並其親兵們,便又將之一行引至城前。

    徐文盛年紀六十出頭,鬚髮俱已灰白,當他出現在城前時,原本之前還在龜縮城下的那些江陵敗軍們紛紛入前泣訴呼喊,足見其人在這些軍士當中甚得人心。

    徐文盛見到這些熟悉的面孔,心情也頗為激動,但如今他也已經淪落為階下囚,眼下自是不暇與部曲們進行敘話,在被引至李泰面前後便也垂首作拜道:「末將湘東大王府下秦州刺史徐文盛,拜見李大將軍。前者交戰,實非本願……」

    面對徐文盛,李泰並不像對蕭圓正時那麼冷淡,入前兩步將徐文盛扶起並笑語道:「徐老將軍不必多禮,我雖然久處沔北但也多聞將軍威名,若非將軍引兵於此拒戰侯氏亂軍,江漢之間恐失安寧啊。」

    徐文盛聽到這話後臉色更顯羞慚,垂首哽咽道:「敗軍之將,實在沒有面目自誇功跡。師眾潰走,幸在李大將軍恩佑保全,卻又遭受裹挾,未能和氣道謝,竟然刀兵相擊……」

    「軍無常勝,一時失勢並不足以論定成敗,只要鬥志不失,總有一雪前恥的機會。」

    李泰先是對其略作安慰,旋即便又說道:「至於城前此戰,我亦知並非起釁於徐將軍,庸人無禮、自取其辱。將軍亦受所害,如今事情既已了結,無謂將此歸咎自身。」

    「多謝、多謝李大將軍體諒包容!」

    徐文盛聽到這話後,連忙又小退一步而後深拜道謝。


    李泰先讓徐文盛與城下他那些部屬們略作敘話以安撫群情,然後便又邀其入城略作休息,順便詢問一下郢州此戰始末。

    講到這個話題,徐文盛又是一臉的沉重,直接悶飲幾杯酒,然後才又澀聲說道:「舊從寧州謀赴國難,只道人同此心,破賊不難。但當真正身臨戰陣,才知心中之賊更勝江中之賊!徐某奔行千里、身赴此境,豈為投賊啊……」

    李泰聽到徐文盛語調中充滿悲屈,心內也是不由得一嘆。所謂國之將亡、妖孽叢生,南梁沒有立即倒在侯景之亂中也算是幸運的,然而不幸處在於最後剩下的竟是蕭老七這個貨,以至於最後死的加倍難看。

    《梁書》講徐文盛因侯景歸還其妻而深德侯景,遂密通信使,都無戰心,眾咸憤怨,這樣的記載實在是有點誅心,直接就把徐文盛這個人給否定了。但事實上最後戰敗的時候投降侯景的,恰恰是杜幼安、王珣等所謂與侯景戰、大破之的江陵將領。

    侯景閏三月從建康出發,月尾的時候大軍才抵達西陽,旋即便因為交戰不利而著令宋子仙等繞過徐文盛所駐,襲擊後方的郢州城,前後用時統共不過幾天時間罷了。

    郢州兵敗根源在於郢州城這一後路被攻奪,並不在於徐文盛的指揮問題,反而可能因為王珣等將領自作主張、不服調度而加劇了大軍的崩潰之勢。

    歷史上徐文盛敗退回到江陵,仍被授予城北都督之職,可見在湘東王看來徐文盛的個人道德還是沒有問題的。

    因為正在這一時候,梁王蕭詧派遣一萬人馬進據江陵北面的武寧,如果徐文盛的品德有問題,湘東王還委以此任,不怕他轉頭把整個江陵給賣了?

    正是因為徐文盛品德和能力仍然靠得住,再加上王僧辯等江陵人馬被侯景大軍困在巴陵,所以才委任徐文盛為城北都督以防備襄陽之軍。

    至於徐文盛因聚贓而奪職,因怨望而獲罪,最終身死獄中,老實說也只是一個奪人部曲、卸磨殺驢的現場而已。另一個卸磨殺驢結果未遂,反而被驢一蹶子踹的挺難看的,那是王琳。

    也別說蕭老七心眼沒這麼髒,就剛才被就陣擒獲的這個蕭圓正,就是因為吃了他七大爺家的一頓席,結果自己連帶部曲就全都栽進去了。這獨眼龍下起黑手來,那是要多不講究就多不講究!

    當然也是因為李泰對於徐文盛這個人比較感興趣,所以傾向於比較正面的去看待其人。

    徐文盛這個人無論私德如何,起碼是玩政治權謀的心眼不多,像是另一個從邊州北上、奔赴國難的嶺南猛男陳霸先,他就沒給蕭老七任何的機會向自己的基本盤下手,而且還完成了精彩的逆襲。

    對於真正的人才,李泰向來是有禮賢下士的謙虛姿態和拉攏示好的耐心,更何況徐文盛還是一個放眼整個西魏都比較稀缺的擅長水戰的人才。

    之前他將李允信放置在此,也是不乏想要渾水摸魚的意思,倒是沒想到竟能釣上徐文盛這條大魚。再聽到徐文盛語氣中滿是對江陵勤王之師氣氛的失望,他心裡也是頗感暗樂,於是便盛情挽留徐文盛於此休養兩日,準備說服其人棄暗投明。

    然而徐文盛對於類似的話題一直避而不談,兩天後還是向李泰辭行:「李大將軍收容賞識之情,文盛銘感五內。然則身食梁祿久矣,常思報還,正逢國難,棄之不義。不忠不義之徒,更污李大將軍識鑒之明。今者賊聚巴陵,文盛乞師往救,若得不死,日後一定待時厚報李大將軍此恩!」

    聽到徐文盛仍是固執求去,李泰心中不免也是有些不爽。不過正如徐文盛自己所言,他若就這麼輕鬆的改換門庭,老實說自己也用著不太放心,恐怕不敢大軍委之。

    略加沉吟後,他還是答應了徐文盛的請求,除了將汝南城前所聚集的其數千舊部盡數歸還,就連之前交戰所繳獲的蕭圓正部曲們也打算交付給徐文盛,湊成一萬五千餘眾由其引回。

    並不是李泰格外的豁達豪爽,而是將思路略作切換,既然你不肯留下來當我的小寶貝,那就索性回到江陵當你的攪屎棍,給其增加這些部曲人員,也能相應的增加一下徐文盛在江陵集團中的話語權。

    不過李泰還是低估了蕭老七剷除異己的速度之快,正當徐文盛還在汝南城外整頓部伍、準備出發前往支援被困巴陵的王僧辯的時候,西面接連傳來讓人倍感意外的消息。

    之前與徐文盛共守武昌的長沙王蕭韶等返回江陵後,便將郢州之敗全都歸罪半道折返的徐文盛,並言徐文盛因恐敗歸受罰,業已投奔西魏。

    與此同時,襄陽的梁王蕭詧也發布討賊檄文,向大江上下遍數湘東王蕭繹殘害宗族親屬的罪狀,並且號召坐鎮蜀中的武陵王蕭紀也發兵討伐,而他自己則統率襄陽人馬兵進武寧,兵鋒直指江陵。

    陡然遭此內憂外患,湘東王驚怒不已,首先做的便是將徐文盛留在江陵的親屬部眾盡皆梟首示眾,並且將其前所封授官爵盡皆剝奪,以懲國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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