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2 血債血償(1 / 1)
「這李伯山當真是一位奇人,竟然真的願意將我等諸軍放回!」
隨著西岸的人馬悉數撤回東岸之後,齊將高阿那肱便忍不住開口驚嘆道,語氣中頗有難以置信。
舊年曾經在河洛被魏軍擒獲、後來又因雙方談判而被放回的將領韓裔聞言後卻忿聲道:「此不過其人新勝志驕、藉以粉飾仁義,妄圖收買人心的伎倆罷了!這些漢兒名門余種最為崇尚此風,妄想憑此將天下人都愚弄於其掌心之中。」
但無論他們是怎樣的看法,這一次得以脫離險境總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所以在部眾撤回東岸之後,賀拔仁在安排一支輕騎斥候暫且留守於此以監視魏軍動靜之後,其餘人馬便沿著濁漳水向南而去。
隨著側方戰事結束,諸營人馬得以悉數歸營休整,而李允信也連忙開始挑選之後隨其繼續追擊敵軍的軍眾。
類似的命令,李泰也向如今還集聚在河口附近的那些齊軍軍眾們進行傳達,原因跟隨賀拔仁已經返回的便可以過河前往,願意自此以後歸順西魏的便留下來。
此間齊軍軍眾們聞聽此言後也都連連稱謝恩典,但無論嘴上說的再怎麼好聽,實際的行動還是體現出了他們內心真正的取捨想法。絕大多數卒員還是希望能夠返回齊地,畢竟他們的親友家人都還在北齊,只有少數一些對於北齊已經徹底絕望、或者身上有傷不便行動者選擇留了下來。
這些齊軍並不像之前從側翼戰場上撤下來的那樣有組織秩序,撤離所用的時間也更久,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才撤離此間,前往對岸與賀拔仁所部軍眾匯合。
望著這些齊軍軍眾撤離後所留下來的狼藉空曠的地方,李泰也忍不住嘆息一聲。儘管心裡早已有所預料,可當真正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他的心裡還是多有不爽。
這些鎮兵們和北齊之間的綁定實在太緊密了,其他的政權實在是很難將他們彼此之間進行分割,針對鎮兵群體大規模的進行統戰。
歷史上經過高湛、高緯這對極品父子極度魔幻的一頓糟蹋,直至北齊政權都被摧毀,北周仍然是採取了近乎諂媚的態度來收買這些北齊遺老們的人心,才完成了對北方的統一與整合。
不過挖牆腳搞統戰這些事情也總有些技巧需要實際的去執行把握,只要操作得宜,同樣能夠令人印象深刻,並不能說完全沒有效果。
在河口處軍眾撤離的時候,濁漳水東岸便有將領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忍不住開口抱怨道:「那些喪膽之徒棄械不戰,致使師旅敗績,本就罪大惡極。今我等諸軍好不容易脫離險境,又何必冒著風險繼續逗留於此等待他們!」
此言一出,頓時獲得許多將領的贊同。他們眼下如同驚弓之鳥急欲撤離,實在不想於此險地多做逗留。尤其在他們看來那些河口敗軍們本就罪過深重,為了接應這群人而冒險停留實在是不值得。
最終還是賀拔仁力排眾議的開口說道:「魏國李伯山尚且肯懷仁仗義的釋我活我,我師旅反而不能停留片刻接應歸師?勿復多言,以免寒涼人心!」
待到河口處的人馬也悉數撤回,天色已經不早,夜幕更加濃厚,而眾人一直擔心的魏軍趁勢來攻的情況也並沒有發生,就連賀拔仁都忍不住嘆息道:「李伯山用兵雖詭,但為人當真信義,能夠義釋我數萬師旅歸國,即便是意有虛偽,事總確實,絕不可譏以虛仁假義。」
接下來諸路人馬便繼續摸黑上路出發,由於之前魏軍表現的都比較信守承諾,加上天黑路滑、不便往來通訊的緣故,齊軍便也沒有在後方安排太多斥候與鎮後的作戰人員,而這樣的粗心也必然會給他們帶來慘痛的教訓。
在齊軍南去不久之後,李允信所率領的三千精騎便也隨後出發了。他們一行人甚至都沒有特別的隱藏行蹤,循著齊軍離去的道路便一路向南追趕,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便追趕上來。
「主上仁義為懷,不願多造殺戮,竟然放縱你們這些賊徒離去。然而爾等賊眾凶頑不化,殺我師旅良多,縱然主上肯放過,我卻不放!血債血償,東賊受死!」
李允信一邊大聲喝罵著,一邊率部直衝前方正自倉皇趕路的齊軍隊伍。
此時的齊軍正是疲弱之眾,全無鬥志,拖著疲累不堪的身軀一路向南而行,滿心都盼望著能夠儘快返回安全的地點,此時驟然遭受攻襲,頓時軍心大亂。
甚至李允信等人都沒有來得及認真攻殺,齊軍的軍陣便徹底的崩潰散開,大量的軍眾為了躲避攻殺,直接跳進了旁邊的濁漳水當中,任憑河水淹沒身軀,也都不敢登岸。
「羌賊、羌賊當真奸詐,果然派兵來攻!」
本來就對李泰的做法不怎麼感冒的齊將韓裔這會兒聽到來自後方人馬嘶吼的騷亂聲,一時間也是臉色大變,忍不住便破口大罵起來。
不久前還讚嘆過李伯山的賀拔仁這會兒也是臉色鐵青,牙關緊咬勒令前方尚未被衝擊混亂的部伍加速前行,至於後方已經遭到敵軍衝擊的陣隊,則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李允信一行這一遭所進行的追擊效果出奇的好,幾乎沒用怎麼戰鬥,敵軍陣隊便被直接衝垮潰亂。他又率隊在敵軍陣隊之中往復穿行衝擊數遭,使得敵軍陣勢更加潰亂,然後便又率領部伍驅趕著一眾岸上的敵軍亂卒沿著來路返回。
終於結束了這一場與齊軍之間的大戰,這一夜除了少數值夜警戒的軍眾之外,其餘眾將士們懷著得勝的喜悅心情,全都睡得十分香甜。而到了第二天的清晨,營地中又變得熱鬧了起來。
中軍大帳前方,李允信赤裸著上半身被綁在了木架上,李泰親手持著馬鞭對其加以鞭笞,旁邊諸將則連聲求饒道:「主上請息怒,請息怒啊!天水公因惱齊軍殺我將士甚多,故而引眾追擊,欲為亡者復仇,欲為家國除患,並非奸惡」
李泰一臉忿恨的怒喝道:「昨日我已經親自宣告,義釋此諸徒卒各歸其鄉,約令不再與我為敵。今此狂徒擅自出擊,使我背負失信負義之名,著實可恨!爾等若再為其求情,一概加以處罰!」
在這行刑現場的南側,便是昨夜又被李允信率部襲擊劫回的上萬齊軍卒眾,本以為此番魏軍出爾反爾、自己一眾人員怕是要難以倖免了,卻不想李伯山得知將領的擅自行動後勃然大怒,直接將昨夜出擊的將士全都抓捕起來,當著他們一眾俘虜的面大加懲處。
李泰抽打了李允信幾十鞭,方自余怒未已的停下手來,轉而走向那些被重新擄回的齊軍軍眾,望著這些惶恐卒員們說道:「今我部將自作主張、違反前諾,將爾徒卒再次擄回,我已將犯錯將士嚴加懲處。爾等心存憤慨,亦屬應當。兩國對立良久,彼此久為仇敵,焉能輕釋前嫌?
唯我部眾失信在先,於此告爾徒卒,傷亡並身受滋擾者皆有補償。每員給糧五十斤,足支爾等歸途所用。錢帛則不另給,縱然賜給,爾等亦恐難能保全,恐怕還會因此致罪。來年平滅賊齊之後,告慰新民之徒,再給爾等賜物以補今日!爾等若仍有所求告,盡可道來!」
這些齊軍軍眾們經此一番折騰,心情更加跌宕,身體也更加疲憊,總算再次僥倖得活,又哪裡還敢再有其他的訴求,全都深拜在地,連聲高呼謝恩。
李泰當然不是閒得無聊才又這麼折騰一番,他固然是想通過寬宏待人來削弱來日滅齊時的抵抗力度,但也清楚這種隨隨便便就普遍施給的恩惠是乏甚力度的,只有通過這種絕處逢生、跌宕起伏的經歷才能讓這些齊軍真正的感恩戴德、記憶也深刻到骨子裡。
當然,在收買人心的同時也進一步的削弱敵軍的有生力量。單單被李允信所部重新擄回的齊軍軍眾就達到了上萬人之多,其他各種損失想必不會太少。有對比才會有差異性,拋開那些不幸亡散於途的軍眾,這些僥倖返回之人在日後便都是義務的宣傳員。
待到重新打發走了這些齊軍軍眾,李泰才又上前親自為李允信鬆綁,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身上並說道:「辛苦你了。」
「但能有助於事,臣又何敢辭勞!主上今番攻討賊國大獲全勝,消息傳回國中之後,必定舉國歡騰!」
李允信作為常年跟隨李泰的心腹大孫子,自然不會將這種小事放在心上,講起今次這一番輝煌大勝,更是忍不住兩眼灼灼放光:「經此一番事情後,賊軍來日若再與我戰,鬥志必定會更加消沉。」
李泰聞言後也是微微一笑,心裡同樣比較期待,來日齊軍若再與對陣交戰,又將會是怎樣的狀態。而除此之外,他眼下更好奇的則是齊主高洋在退逃回國之後,又會如何處理收拾這個爛攤子。就連李泰想想都覺得不輕鬆,高洋想必會更加的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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