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隼與凰(1 / 1)
「有意思是稱呼出錯了麼?」
庭院煙塵緩緩散去。
高大男人站在了府邸石階之前,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面頰,低聲笑道:「我還以為是自己的『易容術』被識破了。」
「呵。」
謝玄衣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當然沒有完全說實話。
自踏入小院的那一刻起,他便意識到了眼前坐在木椅上的少女,並非姜凰。
除了「兄長」二字露出破綻。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那便是不死泉——
謝玄衣贈出的半滴不死泉,隨時都可與心湖生出感應。
這是任何偽裝手段,都無法取代的印記。
「你膽子挺大。」
謝玄衣眯起雙眼:「如今整座大穗劍宮,都在嚴查昨夜行刺之案。金鰲峰已將山門出口徹底封鎖這種情況之下,你竟還敢潛入我的府邸?」
「我也不想這樣」
高大男人嘆了一聲。
他背負雙手,淡淡說道:「可越是嚴查,你這裡越是安全。」
嗤的一聲。
火苗點燃的聲音在庭院中響起。
男人眼瞳之中忽然暴燃出一團青燦火光,隨後這團火光驟然擴散,從男人渾身上下肌膚之中噴薄而出。
謝玄衣面無表情看著眼前的「火人」。
他直接報出了對方的底牌:「先天離火聖體。」
修行者往往有資質高低之分。
除此之外,也有體質差異。
有些人,天生與劍道親近,譬如前世謝玄衣,乃是天生的「劍道魁首」。
也有些人,與其他大道親和。
先天離火聖體,便是與五行之中的「火行」極其契合。
離火聖體一旦修成洞天,施展火系術法,威力乃是其他修士的數倍,乃至數十倍!
這等體質,通常乃是萬里挑一。
「不愧是謝玄衣弟子。」
青隼特使也不再偽裝,他笑著讚嘆道:「只看青州案卷,一定會小覷你。昨夜那場元火爆炸未能將你殺掉,我就知道你比所有人想像中要強得多。」
謝玄衣抬頭望著庭院天頂。
今夜的月十分皎潔。
但庭前卻沒有灑落太多光。
自己布置的符籙絲毫未動但有人加厚了一層。
「不必想著離開,我加了一層陣紋。」
青隼特使平靜說道:「從伱踏入府邸的那一刻起,就沒有退路了。」
既然對方已經攤牌。
謝玄衣反而不急了。
「你就這麼有信心?」
他來到石桌前,悠悠坐下:「萬一我沒想過離開呢?」
咔嚓一聲。
無形的劍意迸發,石桌上方的榕樹忽然斷去一根樹枝,就此落在謝玄衣面前。
這個動作的意味十分明確。
如今整個大褚王朝,想必都已經知道
謝真以一根木枝,擊敗了江寧世子的赤龍法相。
這根掉落的木枝。
便就是一把劍!
「沒想過離開?」
青隼特使也坐了下來,他席地而坐,渾不在意石階上的灰塵,笑著開口:「如若你不逃,便是想要刺破陣紋,對外界傳遞出劍念。」
那根掉落的枯木枝,意味再明確不過。
他當然懂謝真的意思。
這座陣紋,固然堅固但想要刺破一角,總該不是難事。
只要刺破一角,傳出一縷神念。
那麼金鰲峰很快就會察覺。
「不得不承認,劍宮掌律這樣的大人物,只需要一縷劍氣,就可以將我擊殺。」
青隼特使誠懇說道:「但你出劍的同時,我也可以出手。」
謝玄衣眯起雙眼:「你想比誰殺人速度更快?你覺得你可以在一瞬間殺掉我?」
「不錯。」
青隼特使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已經鑄成金身了或許我一招殺不掉你,但如果我對這個小姑娘出手呢?」
他抬了抬手掌。
客房門戶被風吹開。
面色驚恐,神情蒼白的姜凰,被金燦寶繩緊緊束縛,跌坐在地,小臉上的淚痕尚未乾涸。
「嗚嗚」
她向謝玄衣投去絕望無助的目光。
「你千里迢迢來到劍宮,拜蓮花峰,依舊不忘把這個小丫頭帶在身邊,想必她是你極重要的人。」
青隼特使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謝真臉上的神情。
他有些失望。
謝真並沒有什麼神情波動。
「眾生相」遮掩了謝玄衣的面容。
但沉寂的庭院,說明了他的態度,那根掉落在石桌上的枯木枝,直至此刻都未被謝真撿起青隼特使很滿意眼下現狀。
他柔聲說道:「看來我沒猜錯,她的確對你很重要。」
微風吹拂,庭院冷清。
兩層陣紋籠罩之下。
現場的氛圍變得異常凝重。
「多說無益你想做什麼?」
謝真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知道你這次前來,不是為了殺我。」
如果對方為了殺死自己。
那麼絕不會等到現在——
這傢伙實力絕非洞天境,單單是昨夜的機關甲冑,便足以殺死一位洞天。
這很可能是一位大成的先天離火聖體。
實力在陰神尊者之中,也不容小覷!
這也是謝玄衣沒有冒昧出劍的緣故
一旦自己出劍。
那傢伙便會出手。
劍氣能否刺破陣紋,尚不可知。
但對姜凰出手,這傢伙真的只要一瞬。
「謝真,你是個聰明人。」
青隼特使溫聲說道:「昨夜我的確是為了殺你而來可今夜卻恰恰相反,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今夜我們可以和平度過,不要爆發任何矛盾,我不希望你就這麼死在這裡。」
謝玄衣只是冷笑一聲,並不言語。
「十七歲,金身境,一劍碾壓江寧世子」
青隼特使淡淡說道:「恭喜你,今日摘下『玄水洞天』,要不了多久,就會成為蓮花峰新主,未來更是板上釘釘的劍宮執劍穗者。這真是一副千萬人艷羨的命運畫卷,二十年前,也有人曾像你一樣,只不過那個人後來死得十分悽慘。」
「你想說謝玄衣?」
謝真略微有些自嘲。
「不錯,我說的正是謝玄衣。」
青隼特使平靜說道:「你既是謝玄衣的弟子,應該清楚,他在北郡逃亡的時候,有多狼狽。」
「」
謝玄衣陷入沉默。
是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北郡逃亡之時自己傷痕累累的模樣。
「你可知道,謝玄衣為何會死?」
庭院中,響起了一道冷漠而又嚴厲的喝問。
不等有任何回應。
「劍,唯有握在自己手中之時,方才為劍。」
青隼特使意味深長地說道:「謝玄衣之所以會死便是因為他成為了一把不受控制的劍,一把無法掌控之劍,便應該趁早折斷。」
「你是皇城的人?」
謝玄衣抬起頭來。
他注視著眼前高大男人的火瞳,其實昨夜見面之時,他便已經隱約猜出了這傢伙的身份。
只不過這一刻,徹底沒了懸念。
「我的身份,並不重要。」
青隼特使認真說道:「重要的是你現在需要做出選擇。」
他輕輕抖了抖衣袖,無數火焰在庭院之中飛掠,輕抖之下,一張泛黃羊皮紙張被火苗抬起。
「這是一張『神魂之契』。」
青隼特使盯著眼前少年,語氣平和,但又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如果你願意簽下這張『神魂之契』,那麼今日便可以活準確來說,你不僅可以活,而且可以活得很好,會活成和你師尊截然不同的模樣。」
謝玄衣不用去看,也知道這張神魂之契,大概寫了什麼內容。
如何讓一把劍,臣服於自己?
要麼將其擰斷,要麼將其掰彎。
他平靜地看著高大男人,道:「如果我不簽呢?」
「不簽?」
青隼特使語氣強硬地說道:「不簽的話,你大概沒有機會看到明日的朝陽。」
「不著急,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他緩緩地說:「只要你點頭,那麼所有的麻煩就會煙消雲散」
說罷。
青隼特使不再開口,默默等待著謝真做出選擇。
對他而言
他自然希望謝真簽下魂契,一旦魂契成立,所謂的行刺之案,自然也就一筆勾銷,不會再有什麼後續。
庭院陷入了漫長的寂靜。
青隼特使很有耐心,但不得不說這少年的長考,比他預想中還要長。
是因為魂契內容太讓人糾結的緣故麼?
許久之後。
羊皮紙輕輕震顫,少年將其放在了石桌之上,這個動作,也預示著他完成了思考。
「如果你願意答應,魂契上的一些內容,也可以進行修改。」
青隼特使淡然開口。
「真的很抱歉。」
謝玄衣伸出手指,輕輕摩挲著羊皮古卷。
他抬起頭來,面色冷漠地說道:「我命硬,也學不來彎腰。」
「?」
青隼特使瞳孔微微收縮,一股極其不詳的預兆在心湖之中泛起。
刺啦!
謝玄衣伸手抓住枯木枝。
便在這一刻,青隼特使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應,他伸出手掌,熊熊烈焰噴薄而出,無數青燦火苗對著陰暗角落的小姑娘焚燒而去這一舉動本意上只是「威嚇」,但萬萬沒想到,謝真出劍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歇。
青隼特使殺意迸發,不再停手。
滾滾青火,淹沒黑暗,那個哭得奄奄一息的小姑娘,瞬間被火焰淹沒。
而下一刻。
青隼特使心中的不祥預感攀升到了極致。
他驟然回頭。
那個似乎失去了意識,仰首長眠的小姑娘,忽然「醒」來。
一雙燃著璀璨金芒的眼瞳,汲取著滾滾火海的熾焰,就此睜開。
姜凰張開嘴唇,竭盡全力地迸發出一道尖銳嘶喝。
「嗡嗡嗡——」
青燦火海,一瞬間轉為赤紅,倒飛而出,對準一人飛撲而去。
這極其剛猛的勁氣,吹得青隼特使面容扭曲,失去平衡,整個人向後飛離出去。
「這是凰火?」
這一刻,他腦海一片空白。
這位先天離火聖體,看著映滿眼帘的猩紅火焰,眼神之中滿是震撼錯愕。
他無法理解。
為何傳說中足以焚滅虛無的凰焰,會出現在這裡,出現在自己面前?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