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看臉色(1 / 1)
攤主:「你開的價我都虧本了,讓我怎麼賣?」
他瞥眼看見潘筠,又掃了一圈圍著的道士和尚們,還是咬牙道:「行行行,給你給你,趕緊走吧。」
他有些生氣的將布料扔給婦人,婦人也不在意,數出夠數的銅板來,將布料細細地摺疊起來放進籃子裡,就牽了孩子要離開。
她看了一眼潘筠和妙真妙和,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還避開了慧緣。
慧緣一直堅持念著經文,此時終於停下,目光慈悲的盯著她看。
就在她避開慧緣往前走了幾步時,身子一晃,她直挺挺的往後一倒。
潘筠瞬間站直,慧緣早有準備,一把接住她倒下的身體。
人群哄的一下散開,又聚攏起來,「怎麼了,怎麼了,怎麼就暈了?」
「莫不是這幾位道長和和尚弄的鬼?」
「放屁,今天這裡是廟會,道士和尚怎麼會在這裡弄鬼?我早看她臉色不太對了,我看這幾位小師傅和大師是來提醒她的,但她不聽。」
攤主也立即道:「她之前就臉色通紅,看上去不像是正常人,顯見是早病了。」
慧緣不理這些議論,將人緩慢的放到地上後就去掐她的虎口,又去按壓她的心臟,想把人救活。
她手裡的孩子被她拽得摔倒,哇哇大哭起來。
人群中就有大人要上前抱他,安慰他,被李繼思一把按住手,將孩子抱起來交給妙真妙和。
他也跟著蹲在慧緣身邊,著急問道:「大師,能救回來嗎?」
要是救不回來,他們這些開過口的怕是都要被拉到縣衙里過堂。
這可要怎麼和縣太爺說呢?
難道說,一切要從他拜師學藝開始說起嗎?
慧緣在她身上又掐又按,還是沒能把人弄醒,妙和看了一會兒後小小聲的道:「得放血。」
慧緣急得額頭冒汗。
潘筠就問妙和,「從哪兒放?」
「手指。」妙和看了一眼後道:「十指都放吧。」
潘筠抓起她的手,就要用靈力刺破她的手指放血,陶季跟著陶岩柏匆匆趕過來,「小師妹!」
潘筠手就一頓,放下婦人的手起身。
慧緣也立即起身給他讓位置,道:「她倒下有五十息了,十息之前開始斷了呼吸。」
周圍的人一聽她呼吸都斷了,嚇得往後退了退。
「呼吸都斷了,那就是死了吧?」
陶季看了一眼她的臉色,又扒開眼皮看了一眼,就抓起針袋抽出幾枚針來刷刷往她臉上扎,速度快到潘筠都沒看清楚,她臉上就扎了七八根針。
他取出比較粗的一根,扯開她的衣襟,按准一個位置就紮下去。
圍觀的人還沒來得及喝止,說一句傷風敗俗,就見那老長的針扎進去,直接扎到根部。
圍觀的人一陣驚呼,「這這這,這麼長,能把人扎透了吧?」
「扎不透,但也差不多了。」
陶季紮下去,等待片刻,又將針拔起來一些,輕輕轉動,片刻後又取出一根同樣又粗又長的針在她左胸上紮下
「這這這,那針在自己動。」
胸口上紮下去的三針正在噗噗顫動,好似有氣在頂著它往外冒一樣。
中年婦人猛的一下呼吸起來,胸膛起伏,嘴巴微張,「嗬嗬嗬」的呻吟起來。
這種呻吟聲,有照顧老人和危重病人經驗的都知道,這是他們難受到了極處,無意識發出的聲音。
當場有人紅了眼圈,低聲道:「她這是快要死了,我婆婆快死的時候就是這麼叫的,叫了三個晚上,然後人就沒了。」
「我公公臨死前也這麼叫過,這個治了沒用,人到大限了」
陶季充耳不聞,見她恢復心跳和呼吸就鬆了一口氣,抓起她的手,取了一枚粗短的針輕巧的在她的無名指、中指和食指上一紮,黑得發紫的血就緩慢的從指尖冒出來。
陶季擠了擠,觀察擠出來的血,就把另一隻手的三根手指也扎了。
然後他把她籃子裡的布給拿出來墊在她腦袋下,讓她墊高了一點點,將手臂平放在地,這才開始動她臉上的針。
她的臉紅透泛紫,嘴唇也泛著紫色,但放血之後,隨著指尖放出來的黑色血越來越多,她的呻吟聲也越來越輕,眼皮顫動,好像是要醒。
陶季將她臉上的針拔了,她就慢慢睜開了雙眼。
天太亮,太藍,照得她一時有些恍惚,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自己怎麼了。
陶季看了她一眼道:「醒過來就好了一半,但之後還是要小心,要戒驕戒躁,不要動怒,清淡飲食。」
中年婦人這才回神,目光一下定在低頭看她的慧緣和潘筠身上。
她猛地伸手抓住慧緣的衣袖,叫道:「是你,是你們害我摔倒的,你們對我做了什麼?」
慧緣:
潘筠一下就後退了,陶季也渾身一震,連忙後撤,中年婦人身邊一下就只剩下慧緣一人了。
慧緣不由念了一句佛號,道:「施主,你是生病了,我們不巧看出你生病,想要提醒你罷了。」
「呸,我身體好著呢,你們休要騙我。」
陶季見她動作變大,連忙提醒道:「善人,你胸前的針還沒拔呢,你別亂動,小心移位。」
她就低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自己衣襟被扯開,雖然只露出脖子下一點的位置,但也讓她眼前一黑,尤其是那針還一顫一顫的,看著就很恐怖。
她眼一翻,手一軟就往地上砸去,慧緣認命的伸手接住她,重新將她放回地上。
他轉頭去看陶季。
陶季戒備的看了一眼婦人,發現她是真暈了,此刻正處於半醒未醒的狀態,他就上前將三根針拔出來。
收好針後見她還沒醒,就在她頭上拍了一下,婦人一下就醒了過來。
她一醒來就重新抓住慧緣,「不行,你們不許走,你們得說清楚對我做了啥」
陶季替慧緣說好話,「善人,你是真的病了,不信你問問大傢伙,你剛才是不是自己暈倒的?還是我和慧緣大師救了你呢。」
「你們少騙人,我身體好著呢,咋可能生病?」
「你就是生病了,」圍觀的人忍不住替他們說話,「你那臉色一看就不正常,直接就摔了,這位大師和那幾位小師傅都沒碰到你,不信你問你孫子,是不是他們救了你?」
「對,我孫子呢,你們把我孫子弄到哪兒去了?哎呀,拍花子搶孩子了」
孩子正在妙和妙真中間呢,手上拿著一個包子在啃,聽見祖母叫,他就跑上去,一把把包子懟她嘴裡,高興的哄道:「奶奶吃,奶奶吃。」
中年婦人躲開包子,將他牢牢抱在懷裡,臉上的惶恐之色消散了一些,這才抬頭看向四周。
所有人都在注視著她,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她,臉上神色各異,有同情,有嘲笑,有厭惡和冷漠,還有不懷好意的目光,視線正緊緊盯著她胸前。
中年婦人察覺到這些亂七八糟的目光,揮開慧緣要扶她的手,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惡狠狠地將所有注視她的目光瞪回去,喊叫道:「看什麼看,沒看過就回去扒你們娘的衣裳看個夠,從小沒喝過奶還是咋的?」
看到指尖的血,她也渾不在意的在身上擦了擦,看到地上墊著的布料,她哎呦一聲,連忙去拿,伸手到一半又怕血髒了布料,就抖了抖衣裳,用衣角包著手將布料拿起來放進籃子。
陶季從袖子裡拿出一瓶藥遞給她,「善人,這是給手指擦的藥,你先坐下,把手指垂下,讓它再出一些血,待黑血流盡再擦藥便可止住血了。」
她看了一眼手指上的黑色血,垂眸看了一眼藥瓶後道:「我可沒錢給你們」
陶季道:「不要錢。」
他頓了頓後道:「我是三清山上的道士,每年三清盛會我們都會有義診,今年便算是提前半日。」
她微愣,問道:「你們是三清山的道士?」
陶季點頭。
中年婦人沉默了一下,還是伸手接過藥瓶。
潘筠還是上前扶住她,將她扶到比較寬敞的地方坐下,靠著石頭牆。
陶季見她總算不嚷嚷了,也不像是會訛他們的人,就上前繼續給她處理手上的傷口。
婦人的目光一一掃過潘筠和妙真幾個,問道:「你們都是三清山的道士?」
幾人一起點頭。
婦人就沒再說話,由著陶季幫她清理乾淨手指後又扎了一下。
滴下來的血不僅黑,還有股腥臭味兒,潘小黑嗅覺敏銳,轉身跳上高牆,離他們遠遠的。
潘筠就招手將李繼思叫來,道:「你現在再去看她的臉色呢?」
李繼思看了一會兒道:「嘴唇的紫色消退,有些泛白,臉色也偏於紅色,卻沒有那股紅得發紫的顏色了。」
潘筠點頭,「你再聽她的聲音,從她醒來後的聲音和暈倒前的聲音對比呢?」
「暈倒之前很大聲,又急又燥,蘊含火氣。醒來之後,她看似嘴巴大張,但發出的聲音並不大,可見中氣不足。」
潘筠點頭,讚許的看了他一眼後道:「我師姐曾與我說過,望氣術和中醫察言觀色同出一脈,你既然沒有修煉內功,那就從最簡單的察言觀色開始,等你學會了這個,你再去看她周身的氣就容易多了。」
潘筠將望氣術的口訣告訴他,並教他怎樣通過觀察人的臉色再到觀氣。
他有沒有學會潘筠不知道,反正她在教他的時候,自己再看向那婦人時,就由她的臉色看到了環繞在她周身的氣。
潘筠定定地看著,沉默不語。
李繼思小心翼翼的問道:「師父,可是她的氣很不好?」
潘筠抬眼看向他,「你倒是學以致用,轉身就把察言觀色的本事用我身上了。」
李繼思低頭打哈哈,「習慣了,習慣了,師父見諒。」
潘筠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她不是一個壞人,而是一個悲慘的人。」
「您既然可以看出來,那是否可以幫她呢?」
潘筠:「我們現在不就在幫她嗎?」
潘筠起身離開,「你繼續看吧,多盯著幾個人看,琢磨琢磨望氣術的口訣,說不定一下就意會了。」
李繼思無奈,「道法都是這樣嗎?」
「沒錯,道法都是這樣,」潘筠道:「出我口,入你耳,正是因為很多東西只可意會,所以道家傳道多是口口相傳,只有外功會通過書籍傳播。」
她道:「望氣術,就是要多看人,看各色各樣的人,反正你就看著吧,不懂的問我。」
李繼思就蹲在路邊看來來往往的人,他挑了些自己能從他們臉上看出些不一樣的人來問,潘筠就告訴他,他們的臉色是怎樣的,代表了什麼,進而看到的氣是什麼樣的
李繼思聽著,對比著做了一些判斷,竟慢慢摸到了一點邊。
但他依舊沒有開竅,根據臉色推斷出來的東西大多不對,所以還是得望氣。
看到人的氣運,便可推斷人的過去未來。
就在倆人正絞盡腦汁的一個教一個學時,王費隱晃悠著從內場出來,見這邊圍了不少人,他就湊上來問,「這有什麼熱鬧?」
陶季回頭無奈的道:「大師兄,沒有熱鬧,只是有個人病倒了而已。」
「誰啊,誰病倒了?」
靠在牆上的婦人立刻坐直了,看見王費隱,眼淚一下就落下來了,委屈的哽咽道:「王道長」
王費隱一愣,仔細看了看她的臉後道:「哎呀,是小翠呀,你這是怎麼了?」
陶季張大了嘴巴。
婦人伸手要擦眼淚,王費隱連忙攔住她,「手上還出血呢,我來,我來。」
他掏出手帕替她擦乾眼淚,看見依靠在她身邊的小孩子,驚喜道:「這是你孫子?你都當祖母了呀。」
「是,」小翠抿嘴笑開來,讓小孩給王費隱磕頭,「這是奶奶的恩人,也是你爺爺的恩人,快磕頭。」
小孩就跪在地上給王費隱磕頭。
王費隱等他磕了一個就把人給攔住拎起來,笑哈哈的道:「不必客氣,不必客氣。」
他問小翠,「你這是生的什麼病?都放出黑血了,這是火氣太大了呀。」
小翠不好意思的低頭,「我這脾氣是改不了了。」
「改不了就改不了,做人嘛,乾脆一點總比扭扭捏捏強,只是有火別憋在心裡,當場就發了,這樣身體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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