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憑據(1 / 1)
古原城外。
於野踏空而立。
與三十多年前相比,他壯實許多,個子高了半頭,一襲灰色的道袍與腳下的靴子顯得頗為陳舊,隨意束扎的髮髻飄散著幾縷亂發,儼然一位尋常的妖域漢子,而他稜角分明的臉頰還是那麼年輕,濃眉下的雙眸也多了幾分滄桑沉凝之色。
蓋義,相距數十丈隔空對峙,身為妖域至尊,自有一股凌人的威勢,尤其他今日親自登門問罪,更加令人望而生畏。
在他身後的百丈之外,聚集著上千魔修。其中不僅有靈野九城的幾位城主,申元、殷施兩位妖王,還有昀城與龍城地界的十多位魔將,以及為數眾多的妖修高手。
沒有見到曲風的身影?
而那位擅長算計的仙域修士雖未到來,今日的處境兇險莫測,乍一張口便被蓋義先聲奪人,竟然逼他認罪伏法?
於野的眼光掠過四周,他下巴一抬,再次衝著蓋義舉手施禮,道:「屬下僅為失迎之罪,無非禮數有虧,前輩何以如此待我?」
「哼,你殘害九寶、九芝,篡奪靈野九城,並且擅闖仙域,大鬧魔域的金羽城,屠戮眾多魔修,蓄意挑起戰亂,均已觸犯了我妖域的禁令。」
蓋義的言語中加持了法力,即使相隔數十丈,他的每句話都像是雷聲轟頂,使人雙耳炸鳴、神魂戰慄。
卻不出所料,有關仙域、魔域禍事早已傳到妖域。
於野緊緊盯著蓋義的一舉一動,唯恐對方突然發難,卻又不得不強作鎮定,道:「指責於某殘害兩位妖王,無憑無據。所謂本人擅闖仙域,屠戮魔城弟子,更是以訛傳訛,殊不知狄欒勾結昆吾山禍亂我妖域已久」
「住口!」
蓋義的兩眼中閃過一抹厲色,道:「九寶、九芝已失蹤三十餘年,而且並未前往鬼域,你說本尊無憑無據,那麼他兄弟倆何在?若非是你殺了兩位妖王,又為何封城,難道不是做賊心虛,欲蓋彌彰?」
「屬下如何殺了兩位妖王」
「有多人指證九寶、九芝在古原城失蹤,你豈敢狡辯?」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放肆!」
蓋義猛然叱呵一聲,道:「本尊不會聽信讒言,卻也不容你以下犯上、胡作非為。為示公允,許你三日的期限,交出九寶、九芝則罷,不然本尊唯有滅了你與你的古原城而以儆效尤!」
他拂袖一甩揚長而去,而令人膽戰心驚的話語聲再次響起——
「本尊不是當年的赤方鬼王,你不妨從地下逃出古原城,或是召喚九寶、九芝的兩頭蛟龍相助,看看你能否再次得逞!」
於野愣在半空之中。
只需稍加打聽,不難知曉他當年對付鬼修的手段。
而蓋義之所以許下三日期限,並非寬宏大度,而是要維護威嚴、殺一儆百,並且認定他害了九寶、九芝,兩頭蛟龍便是難以洗脫的罪證。他最後一段話亦非提醒,乃是告誡。他早已派人封了地下的靈脈,斷絕了古原城的唯一退路
片刻之後。
於野返回城內,他沒有理會眾人,而是徑自前往靈崖洞,一個人坐在山崖上默默出神。
困境,無解。
他以為憑藉眾多幫手,堅固的陣法,以及死不認賬,便可再一次矇混過關。畢竟蓋義坑害過九寶、九芝,應該不會在意兩位妖王的死活。誰想那位妖尊還是來了,搬出他的一樁樁罪行,使得他難以辯駁,並且打消了他最後一絲僥倖的念頭。
唉,當年他潛出城外,召喚蛟龍對付鬼修,雖然一時威名大振,卻也為他挖掘了一個坑。
他的種種手段,均為蓋義知曉,兩頭蛟龍,更是他殘害九寶、九芝的罪證。此時的他,便困在大坑之中,然後再親手將他自己埋了?
聰明反被聰明誤,這一回搞砸了!
而人力有時窮,神仙,也未必無所不能,又何況他於野呢。
難道便這麼認命了?
或者帶著夥伴們拼死突圍,逃一個算一個,各安天命?
不
於野忖思許久,霍然起身。
「奎炎、老狐——」
一位壯漢與一位老者從城門方向飛來。
於野徑自走向靈崖洞。
辛九與朵彩守在洞口前,兩位女子知道他面臨重大抉擇,不便驚擾,也無力相助,只能在一旁默默守候。
「頭領!」
奎炎與邛山應聲而至。
「封住此地,任何人不得踏入半步!」
於野與辛九、朵彩點了點頭,帶著奎炎、邛山踏入靈崖洞
這日的午時,屈志、文桂、郭軒、姬靈等人前來詢問對策,皆失望而歸;傍晚時分,羌齊無心閉關療傷,與居右、姬聖尋找於野,同樣未能如願。
一連三日,靈崖洞內沒有半點動靜。
眾人又在洞前守了半宿,眼看著天色將明,只得返回城門,等待著生死時刻的到來。
天明時分,便是蓋義的最後期限,一旦城防失守,滅頂之災在所難免。
辛九漸漸焦慮起來,她一邊看著身旁的洞口,一邊看著昏暗的天色,一邊與朵彩說道——
「妹妹,你是於野的紅顏知己,知曉他的為人。你說他是設法逃脫,舉手投誠,還是捨命一搏,魚死網破呢?」
「咯咯!」
朵彩尚在擔憂,卻禁不住笑出了聲,她挺了挺胸脯,道:「若論紅顏知己,姐姐亦不遑多讓,而我與他相處百年,遭遇無數,他絕不會低頭認輸,也不會丟下道友獨自逃脫,更不會魚死網破!」
「哦?」
「我想他自有應對之法!」
「莫非九寶、九芝未死?交出兩位妖王,或能化解危情,而兩人與他有著深仇大恨,又修為高強,豈肯聽他擺布?」
「姐姐,你我拭目以待」
朵彩,並不知道於野的對策,卻對他深信不疑,不管遭遇何等兇險,總是相信他能夠化險為夷。
辛九,已有所猜測,又難以斷定,更添幾分焦急。
說話之間,天色漸明。
城門處人影混亂,屈志、文桂在大聲呵斥。城中的妖修已知大禍臨頭,皆人心惶惶、鬥志全無。於城主固然英明神武,而面對的畢竟是更為強大的妖尊。兩權相利取其重,趨利避害乃是人之本性。
便於此時,靈崖洞內忽然光芒一閃,洞口走出一人,臉色有些疲倦,卻雙眉斜挑、神情冷峻。
「於野!」
辛九雀躍起身,朵彩面露喜色,而轉眼之間,又雙雙一怔。
洞口又冒出一人,是個高大的壯漢,與奎炎相仿佛,只是略矮一頭,且衣衫破碎,滿臉的乖戾之色,兩眼透著駭人的殺氣。
緊接著洞內再次冒出兩人,奎炎與邛山,也是衣衫破碎,殺氣騰騰。
辛九與朵彩尚自目瞪口呆,於野已帶著三人直奔城門飛起。姐妹倆換了個錯愕的眼神,急忙封了靈崖洞而隨後追了過去。
眾多魔修正在城門前吵鬧,頓時安靜下來。
城牆上的屈志、文桂、沐千里等人則是紛紛注目,一個個難以置信。
「九芝妖王」
於野抬手一揮,護城大陣開啟一道縫隙。他身後的壯漢,正是大名鼎鼎的九芝妖王,與奎炎、邛山跟著他飛出陣法。
城外。
一抹朝霞照亮山谷。
半空之中,眾多妖修聚集而來,攻城之戰,已是一觸即發。
於野收住去勢,昂首而立。奎炎與邛山環繞左右,神色戒備。他身後的九芝則是往前幾步,怒聲道:「本王閉關之時,誰敢亂我妖域?」
「九芝?」
人群分開,一位中年男子御風而來。
「靈野城九芝,見過妖尊!」
九芝拱了拱手。
來人正是蓋義妖尊,他在數十丈外停下身形,狐疑道:「你果然是九芝,緣何多年未見人影,聽說你被人暗害,可有此事,你的兄長九寶,又在何處?」
「哼!」
九芝衝著於野悶哼一聲,又衝著奎炎、邛山瞪了一眼,道:「沒人暗害我兄弟倆,無非喜歡古原城地下的靈脈,因而在此閉關多年。本人於前日出關,而九寶仍在修煉之中。」
「哦」
蓋義沉吟不語。
「妖尊前輩!」
於野舉手致意,又一甩袖子,道:「九芝妖王便在此處,九寶妖王有了下落,不知如何處置屬下,我古原城等候尊上的發落!」
蓋義的臉色一沉,道:「九芝的衣衫不整,莫非受人脅迫?你的妖叉法寶與靈蛟,緣何成了他人之物?」
不愧為一方至尊,這位高人不僅法眼如炬,問話也總是直擊要害。
九芝尚未出聲,邛山與奎炎齊聲說道——
「法寶為兩位妖王所贈。」
「他找人比試力氣,與我二人打了一場,不過如此」
「兩位妖王忙於閉關,無暇他顧,遂將靈蛟送與本人豢養,是否如此呀?」
於野接過話茬,眼光一瞥。
九芝竟然重重點了點頭,道:「正是!」
於野攤開雙手,道:「事實便是如此,本人問心無愧,有關仙域、魔域的傳聞,更是不值一駁。倘若妖尊前輩依然是非不分,欲強行問罪,我古原城絕不會受此欺辱,我想九芝妖王身為靈崖九城之主,他亦將不惜性命討還公道!」
「嗯!」
九芝又點了點頭,兩眼冒著凶光,咬牙切齒道:「吃裡扒外的東西,且等著」
人群中的黃辰、跋川、余西、衛康等人臉色微變。
九芝畢竟是一方妖王,得罪了他,又有於野相助,便是蓋義妖尊也保不住各位城主的性命。
「此事暫罷!」
蓋義的臉色更加難看,叱道:「鬼域大亂,仙域動盪,魔域紛爭不停,本尊自然要巡查四方而力保妖域安寧。」
於野卻不為所動,身後的古原城依然戒備森嚴。他身旁的奎炎與邛山則是虎視眈眈,九芝更是神情猙獰而急著殺人的樣子。
蓋義只得擺了擺手,吩咐道:「申元,帶人撤出靈野地界!」
「遵命!」
一聲令下,上千妖修紛紛退去。眨眼之間,曾經殺機涌動的山谷變得空空蕩蕩,便是黃辰、跋川等人也跑得沒影,僅有殷施帶著兩位妖將守在遠處,還有一位妖尊獨自留在半空之中。
於野卻不再多說,舉手道:「因連日戰亂,城中未定,恕不奉陪,屬下告辭!」他又使了個眼色,催促道:「回城!」
九芝只得衝著蓋義拱了拱手,悻悻轉身而去。奎炎與邛山則是緊隨左右,倒像是妖王的隨從。
於野不作遲疑,便要藉機脫身。
「慢著!」
忽聽蓋義出聲,聽他說道——
「於野,你前日聲稱,狄欒勾結昆吾山禍亂妖域,有無真憑實據?」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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