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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蔻蔻的戰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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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步,對我來說,像是一種特別的儀式。只有很少的人可以一起共享的儀式。」

    蔻蔻漸漸的停了下來。

    從慢跑變成了調整呼吸的散步,走到旁邊的網球場的圍欄旁邊,仿佛沿著時光的長河逆流而上,曾經習以為常的記憶從她的心底緩緩浮現。

    真正的儀式感不是一生只會去做一次的事情。

    不是在高級餐廳里用銀質的餐具吃鵝肝,不是穿著你最好的晚禮服走出劇院門外,激動的等待著屁股帶小尾巴的燕尾服侍者,躬身替你拉開黑色梅賽德斯厚重的車門。

    而是把每天都會去做的事情,做的鄭重其事,做的莊嚴而認真。

    這個喜歡蹦蹦跳跳、眉眼總是帶笑的青春妹子,此刻的神態就莊嚴的近乎樸素或者說神聖。

    顧為經想起以前讀村上春樹的文章。

    村上春樹也是個跑步的超級愛好者。

    一生最嚴肅最痴迷對待的只有三件事,一者是爵士樂,一者是菲茨傑拉德的,再就是每天風雨不輟的晨跑。

    他衷愛一個人靜靜的長跑。

    村上提及跑步對他來說,是一個悟道和自身思考的過程,是一個人的苦行,是對「人生的最有效隱喻」。

    顧為經不知道。

    蔻蔻心中,跑步是不是也有相似的重要意味。

    有些人和別人上床像是吃飯喝水,卻一輩子都不曾說愛。

    也有些人天天把愛掛在嘴邊,卻執拗的不願意和最親近的人分享那首他觸動靈魂的音樂,分享小時候和父親常去的足球場,分享和初戀一起種下的一隻蘋果樹

    那是他們心靈中不可觸碰的淨土,層層帷幔後最為隱秘的私人空間。

    他只是單純的覺得。

    蔻蔻散發出的感覺,和村上春樹的文字很像——有著遺忘已久的氣味,有著溫柔的懷念,也有嚴苛的痛楚。

    如清水一樣白近乎透明,輕的幾乎並不存在世間。

    她身上的粉色不是衣服的顏色,而是日幕時刻天上的夕陽從那個透明的女孩身上穿過,所留下的幻光。

    「市立公園裡也有一個這樣的鐵絲網圍攏成的小場地,那裡曾經是修建給老人玩的門球場,早已廢棄了很多年,我媽媽曾經會用那裡的柱子壓腿。」

    她走到網球場邊,並沒有壓腿,而是把手指搭在充滿彈性的鐵絲網間,身體前傾,粉乎乎的小鼻尖從鐵網的間隙穿過,眸子裡有波光流轉。

    「顧為經你知道麼?」

    「每次我們跑完步,她看著我吃雞排飯。說我會快快長大,漂亮美麗,就像童話中的魔法的時候。」

    蔻蔻轉頭注視著顧為經,「那一刻我都會相信,她對於我,對於整個世界,在那幾秒鐘的瞬間真的是清醒的就像童話中的魔法一樣。」

    顧為經很溫柔的點點頭。

    「你會一直陪著我跑步麼?」

    幾秒鐘後。

    顧為經搖了搖頭。

    妹子剛剛把這麼珍貴的感情和你分享,他就選擇冷酷的抽身離開,實在是有些殘忍。

    何止是殘忍。

    顧為經打心眼裡都覺得,他這樣的行為,都值得直接拖下去一隻狗頭鍘伺候。

    可他認真的思考了幾秒鐘,才強忍誘惑沒有說出「如果只是跑步的話,沒有關係呢。」、「我要先爭取得女朋友的同意噠。」這些混賬話。

    什麼只是跑步。

    別自己騙自己玩了好吧。

    這和生日宴不是一個概念。

    顧為經會開心,酒井勝子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和小松太郎一起出去,回來面帶潮紅的告訴他——「嗯嗯,大郎,別亂想,我們只是跑個步去了。」

    他不是那種禁止女朋友和一切異性有私人交往的大沙文主義者。

    但這種曖昧氣質爆表的事情。

    顧為經知道自己很難忍受,更不會開心。

    既然他自己都不能忍受,他就不可以要求酒井小姐忍受這些東西。

    再說。

    也不全是考慮勝子感受的原因。

    蔻蔻這樣可愛萌萌噠的姑娘,誰會不喜歡呢?

    他很清楚,再一起跑下去,只會越跑越遠,向著越界的邊緣無可阻擋的滑落。

    他已經在不該屬於自己的領域上前進的太遠。

    再不抽身離開。

    只會傷害蔻蔻,傷害的更深。

    顧為經覺得他很過分,可要是這麼黏糊糊的不把事情全都說清楚,只貪圖享受這種曖昧的氛圍。

    他覺得自己更過分。

    他都一點也瞧不起那樣懦弱的自己。

    張口說「No」,比含含糊糊的得過且過,更加需要勇氣的多。

    蔻蔻沒有說話。

    她只是眼神哀傷的把腦袋轉了回去。

    片刻之後。

    有輕飄飄的歌聲在小體育場邊響了起來。

    「Midnight,not a sound from the pavement.(午夜,街道上靜寂無聲)」

    「Has the moon lost her memory?(月亮失去回憶了嗎)」

    「She is smiling alone.(只在獨自微笑)」

    「In the lamplight.(燈光下)」

    「The withered leaves collect at my feet.(我腳下堆滿枯葉)」

    「And the wind begins to moan.(風開始悲歌)」

    「Memory, all alone in the moonlight(回憶,月光下孤單影只,往事是多麼美好)

    「」

    顧為經回憶了一下。

    這首歌足夠膾炙人口,加上莫娜也是一個會約他去家裡一起在網上看音樂劇、舞台劇CD影碟的文藝少女。

    他不算費力,聽出了這是百老匯和倫敦西區分別打破了票房記錄鎮場級別的舞台音樂劇《貓》裡,那首最著名唱段的插曲《 Memory(回憶)》。

    它出自英國詩人托馬斯·艾略特受梵文和東方文化啟發所創作的一首八行詩。

    大意是一隻過去魅力無限的老貓在回憶自己曾經的美好。

    在月光下敘述過往的歌曲唱段。

    在養了貓眯之後。

    顧為經非常認真的懷疑過。

    即使阿旺老的掉毛,她敘述回憶里應該也不會是哀婉而自憐的愛情。

    而是在仰光河畔逞凶作惡,守衛罐頭惡戰吳老頭,呲牙嚇呼隔壁小賣部大娘家裡的吉娃娃的逍遙快活的往事。

    這首歌曾一度在顧為經心中充斥著牛肉貓眯罐頭味道和狗狗驚慌的喊叫聲。

    現在。

    那些罐頭裡添加的芝士味道和隔壁可憐吉娃娃的嘈雜汪汪,在顧為經的心中逐漸褪去,極富震撼力的嗓音從耳邊漫過。

    蔻蔻的歌聲是那麼的清冷,那麼的純淨,那麼的哀傷。

    唱出的音符並非消失不見。


    而是仿佛有形的堆積在腳邊,一層層的覆蓋在他們的身上。

    顧為經像是被無形的海水從頭漫過,整個人懸浮在寧靜的歌聲洋流中,飄蕩,飄蕩,飄蕩向遠方。

    同樣被歌聲影響到的還有網球場裡正在打球的男女。

    那對看上去像是情侶的男生和女生不約而同的放下球拍看過來,他們出神的傾聽,任由網球在腳邊彈跳幾次,最後翻滾到了一邊的灌木之中。

    顧為經不知道蔻蔻唱的是她自己。

    還是她母親。

    他沒有開口問。

    直到蔻蔻唱完了這首八行詩改編而成的短歌,那種聲音的力量依然涼陰陰的壓在他身上沒有褪去,讓他無法開口。

    整個網球場,似乎都被她的聲音凝固了。

    「顧為經,你今天有話想對我說,對吧?」蔻蔻忽然開口問道。

    顧為經點點頭。

    「一定要說麼?」蔻蔻問。

    顧為經繼續點頭。

    「可我一點也不想聽。」

    蔻蔻勾起了嘴角,月光般皎潔。

    她重新一笑,活潑而生動的表情一下子再次在她的臉頰上浮現,好似百花在一同盛開怒放。

    不光男孩子心動。

    網球場上一直偷偷看過來女生也看的出神。

    蔻蔻笑嘻嘻的從網球場旁邊的小鐵門裡走了進去,輕輕用胳膊勾搭在女生妹子的肩頭,和對方耳語了幾句。

    兩人一番旁人聽不見的耳語調笑。

    女生用嬌笑的用肩頭撞了撞蔻蔻,拿手指了指顧為經的方向,蔻蔻則用手指戳了戳妹子的臉蛋。

    又一陣銀鈴一樣的笑聲。

    「把場地讓姐姐用用嘛!」蔻蔻請求,「讓我來付錢。」

    「沒事沒事,我付好啦!能請蔻蔻小姐玩,可是值得在INS上炫耀一下的事情呢。」妹子似乎堅定的想要請客。

    小跑的跑過去,在一邊的刷卡機上刷了幾下。

    德威的網球場是額外收費的。

    不區分室內、室外。

    普通學生場地費都是一小時12萬緬幣。

    換算下來大概五六十美元的樣子,私教課或者你是網球社團的成員另外算。

    玩的多的話,一年花個兩三千刀輕輕鬆鬆。

    這價格放在魔都、曼谷屬於中等偏下的水平,還算是學生的友情價了。放在仰光當然是超級貴,但德威學生的家庭多是上流階層,完全承受得起。

    場地很緊俏。

    熱門時間點場館還得在手機app上預約,網球選修課什麼的,更是每年一放上來就猛的被搶光了。

    蔻蔻確實有魅力。

    三言兩語就把場地要了過來,人家連球拍都一起留下來了。

    「喏,那邊的儲物櫃,最上方連在一起的兩個,左邊那個是我的密碼是363,右邊那個是他的密碼是812。我給你們續了兩個小時的費,玩的開心哦。打完之後把球包放進去就行了,直接放在外面也行,學校里應該也沒人拿。」

    學生妹子又抱了一下蔻蔻。

    「走了走了,蔻蔻要在這裡玩,伱當什麼電燈泡,球拍給人家留下,快點。」

    她玩味的看了看球場鐵絲網外面的顧為經,朝著蔻蔻比畫了一個加油的手勢,就走過去,把看到自己女朋友和蔻蔻在那裡摟摟抱抱,不知道是應該覺得賞心悅目流連忘返,還是覺得心驚膽戰後背發涼的男生給毫不客氣的拖走了。

    蔻蔻一隻手抱著網球拍,朝顧為經伸出一根手指,朝他勾了勾。

    「囉,過來。」小女俠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顧為經腳步沒有動。

    蔻蔻扯了扯嘴角。

    「我們打個賭好了。」

    顧為經不過來,蔻蔻主動走了過去,隔著鐵絲網說道,「你是男孩子,應該對自己有信心吧。每天過來跑個步,跑完步,我們就一起打局網球,你贏了,我就聽你說話。我贏了」

    蔻蔻的語氣軟了下來,可憐兮兮的問道,「我不要求其他的,你就聽聽我說話,我們明天就繼續跑,可以麼?」

    顧為經搖搖頭。

    「我可以給你唱歌聽的呢」蔻蔻輕聲呢喃。

    「問問你女朋友也可以啊。」

    顧為經愧疚的要受不了了,他想要拔腿就跑,不願意去看蔻蔻的眼神。

    他心中覺得自己真的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嗶——】。

    可他依然堅強的站在原地,像是舞台上被操縱的木偶,僵硬而固執的扭了扭腦袋。

    風吹過,稻田裡的彎下的麥穗遮住了田壟。

    蔻蔻眼神中的亮光暗了下去,水波一樣的眸子裡不見清亮的光澤。

    有些話。

    不是你想不聽就不聽的。

    她可以跑的讓對方追不上,可以拼命的贏下每一局球賽,獲得自己心中小小的片刻的陪伴和快樂。

    但是有些東西,她已經輸了。

    輸了就再也沒有辦法贏回來,那是感情對她的判決。

    就像曾經的有些人,不是她不想分別,就可以不分別的。

    顧為經什麼話都沒有說。

    可看到他眼神的那一刻。

    她就知道,其實對方什麼話都已經說完了。

    顧為經張開嘴,想要徒勞的道個歉。

    言語是蒼白的。

    除了蒼白的言語,顧為經也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了。

    「你就這麼喜歡和我男朋友打網球?」一個冷冷的聲音從他的耳邊響起,驚的顧為經渾身冷汗。

    WTF!

    他手腳發冷,嘴唇發乾。

    酷似被回家查房的正房太太正好抓住趁夫人不在家和其他妹子不清不楚勾搭的渣男。

    他以慢動作的姿勢轉過身。

    就看到穿著紅色及膝褶裙紅百合的一樣姑娘就站在他的身邊不遠處,旁邊還站著牽著她的手踩著高跟鞋,墨鏡推到額頭上的金髮阿姨。

    一大一小兩個人一起冷冷的看著他,然後以極高的同步率,同時翻了個白眼。

    勝子小姐即使在翻白眼的時候,也翻的又軟又清純,超可愛的樣子。

    但不是重點

    重點是小顧同學感受到了一股凌人的氣勢鋪面而來,壓的他嘴唇顫抖。

    這一刻。

    顧為經終於感受到,勝子真的是酒井太太的女兒。

    大概酒井大叔被老婆抓住偷吃甜甜圈時的樣子,就是此般感受。

    真的好可怕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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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子與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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