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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希望與情侶旅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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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尼淚眼婆娑的看著屏幕,屏幕上的光影照亮了他長著輕微皺紋的臉。

    畫稿里的他日漸老去,慢慢的衣著樣貌和如今的他融和為一體。

    偵探貓發來的最後一張畫稿,停留在了牧場的臥室里,題材是一張拍攝於三個月前的照片,他穿著薄毛衣站在門廊前,腳邊是一間斑駁古舊小巧房屋。

    那是艾米的舊貓舍——兒時的他用木料,鴨毛和一個舊信箱在傭人的幫助下做的小手工。

    距今正好三十年。

    他凝視著屏幕,像是凝視著一場三十年前的夢,眼神中映照著電視機的光微微閃動。

    金安慶醫生則在緊盯著托尼的眼神。

    樹懶先生說,一個人只有在直面靈魂的時候,才能覺醒。

    心理學上沒有一個準確的醫學定義,可以定義何為「覺醒」這麼模糊且文學的修辭。

    然而,

    以金博士的從業經驗來判斷,當某個人下定決心,要對生活做出重大改變的時候。

    眼神總是很有趣的。

    他見過一位本土暢銷劇的導演,經歷了這麼多年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以及漫長的出軌後,明悟了他最愛的還是處在離婚邊緣的妻子,下定決心要不顧一切的去挽回婚姻。

    那一瞬間,導演已經被常年的酒精和「葉子」麻醉的雙瞳簡直亮的嚇人。

    金安慶醫生讀出了那種想要付出一切,留住美好事物的信念與希望。

    所以結束心理諮詢後,他把這個消息打電話分享給位於奧克蘭西郊的另一位心理治療師。

    對方是導演妻子的心理醫生,他和金博士恰好熟識並位於同一個行業督導小組之中。

    做為夫妻雙方的心理醫生,他們會在一定程度上互相溝通,聊聊對導演婚姻狀態的判斷。

    「他不會成功的。」

    電話里,聽完金安慶的敘述,導演的心理醫生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總結道。

    「為什麼?這次是不一樣的,我看出他真的下定決心了。而且他們的家庭收入很好,導演是體面的上流人士,業績優秀,收入頗豐。沒有外部壓力,只要他願意做出改變,為什麼不能祝他成功呢?」

    金博士奇怪的反問。

    行業內通常來說,一對夫妻長期處在婚姻邊緣,又長期糾纏不清沒有離婚,並且雙方都在進行心理諮詢調整狀態的話。

    這樁婚姻是有不小的挽回可能性的。

    至少丈夫和妻子內心的某一處,都有對對方以及美好往事的依戀。

    「不,我不會祝他成功,這對我的客戶來說不是好事。而且,這次是不一樣的。米莎終於想明白了她的丈夫是個人渣。她已經要下定決心擺脫這種掙扎的生活了。」

    「她要擺脫這一切,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你很肯定這不是氣話麼?」

    「米莎已經絕望和厭煩了,她用眼神告訴了我。」對方在電話里輕聲說。「和那雙已經哀傷到死心的眼神對視,我便明白了她的決心。」

    「博士,戀情終結了,一去不返。他的妻子永遠不會再回頭了。若是導演決心做個好丈夫,他或許能度過下一段成功的婚姻,和別的姑娘白頭偕老,然而,不會是米莎。」同行篤定的說道。

    金安慶醫生想要通過眼神,來判斷托尼到底有沒有達到樹懶先生口中的「覺醒」的地步。

    若是「覺醒」了,又會在這個剎那流露出什麼樣的神情呢?

    是像那位導演一樣,明白艾米始終在他身邊,重燃生活的渴望。

    還是像他的妻子米莎一般,認清逝者已逝,無可挽回,無論過往的回憶多麼的美好,都要鼓起勇氣,開啟新的人生?

    金博士直視了托尼的眼睛很久。

    他發現自己好像有點拿不太定主意了。

    好像都是,又好像介於兩者之間,又似乎都不是。

    偵探貓的畫稿無可置疑的對托尼的心緒造成了極大的衝擊,灰色的瞳孔下有什麼激流在涌盪。

    絕非某種純粹想要挽回或者擺脫的單一想法,無數種思緒像是無數種激流一樣纏繞在一起。

    忽然之間。

    這個四十一歲的智障兒童的眼神就複雜的讓金醫生看不懂了。

    或許對於托尼來說,覺醒這件事可以用一個同樣模糊的文學化詞彙來概括,那就是

    希望。

    「潘多拉。」金醫生揣度著這套畫稿的名字。

    樹懶先生給這套畫稿取這個名喚作《潘多拉》,大概不止是在說,愛是人類痛苦的懲罰。

    傳說里,眾神送給人類潘多拉的盒子中,戰爭與饑荒暗潮湧動,瘟疫和災禍飛舞激盪。

    在一切的厄運之後。

    盒底被藏著的最後一樣東西,則是「希望」。

    愛除了會帶來痛苦,也會帶來希望。

    《潘多拉》酷似那枚伊甸園裡的智慧果,托尼混混沌沌自我欺騙的生活恰如被吞下禁果之前的亞當和夏娃。

    生活、開悟、覺醒,本來就和閱讀這套畫稿一樣,是非常苦痛的事情。

    但只有勇敢的堅持到最後,便會有希望從盒中飛出。

    「真有味道。」

    金醫生緩緩點頭。

    藝術的韻味果真的有冰冷的醫學表格所不能企及的地方。

    那天晚上,托尼在電視機前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長時間的凝望著屏幕上的畫稿,又低下頭去,長時間的望著腳下被光亮拉出去的影子。

    托尼就這麼一言不發的站著,像是沉默的老僧入定,要直站到海枯石爛去。

    但就算是性格最怪異的博格斯教授,都沒有跳出來作妖,每個人都安靜的陪伴在四周,壓抑著激動的心情,想要目睹這套神奇畫稿的最終結果。

    「我們、大家餓了,去吃飯去吧。」

    漫長的時間停滯之後,托尼終於轉過頭來看向自己的父親,他將手中抱著的灰色舊布偶放在會客廳的桌子上,輕輕搖頭。

    這句話並不是既平凡,又普通。

    聽上去根本配不上偵探貓筆下這麼有故事性的畫稿的觀看心得。

    甚至在眾人安靜肅穆的期待氛圍中,托尼的這句話還顯得有點無厘頭。

    可是剎那間,

    簡·阿諾閉上了眼睛,面頰間老淚縱橫。

    這句樸實的話語落在插畫家心中,無異於馬丁路德金說出「 I have a dream」或者約翰·甘迺迪對著鏡頭揮舞著手臂吶喊出「We choose to go to the moon」這樣雋永和偉大鼓舞人心(注)。

    【註:『我有一個夢想』和『我們決定登上月球』都是西方文化氛圍里,最經典最耳熟能詳的演講名言。】

    「好,我這叫廚房去做,你想吃什麼,我們就做什麼。」老先生拍著兒子的後背,哽咽的說道。


    看到插畫家痛哭流涕的樣子。

    在場的眾人心中都有些酸澀。

    天底下的父親,誰不對自己的子女望子成龍呢?

    簡·阿諾是人類有史以來,最為成功的插畫家。

    他不盼望著兒子成為偉人,不期待著托尼能像阿姆斯特朗那樣登上月球。

    簡·阿諾的財富,也足夠托尼安寧的過上幾個世紀的好日子。

    他只希望孩子能正常的自理生活,高興了會笑,傷心了會哭,餓了會去吃飯。

    這就足夠了。

    老先生已經很滿足了。

    真的很滿足。

    大家從會客廳魚貫而出,金醫生今天晚上依舊留了下來,一起吃完夜宵後,他還有些後續治療工作需要準備。

    「奇蹟一樣的畫作。」安雅女士覺得自己看到了一場偉大的演出。

    助理則機靈的多。

    他是個行動派,他心中托尼的反應沒有那麼重要,然而看見僱主感動到哭的表現之後,已經決定開始舔了。

    【偵探貓女士,恭喜您,簡·阿諾老先生很喜歡您的作品,托尼也喜歡。透露您一個消息,三位藝術家中,您的作品《潘多拉》的表現是最棒的。

    我悄悄和您私下說,連聲名赫赫的博格斯教授都自嘆不如呢,(可別告訴別人)。

    說實話,其他人覺得不可思議。但我——我個人對這個消息我其實是一點也不驚訝的。

    看到作品發來那刻,我就知道您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畫刀畫家。

    我本人簡直超愛您!

    實在是畫的太漂亮了。尤其是貓咪轉變為影子的設計,完全是我今年見過最妙的情節安排。

    大讚!!!

    我就知道簡·阿諾挑選您邀請,是再英明不過的選擇。

    】

    助理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走路間,哐哐哐就是一通猛敲,毫不臉紅。

    插畫界在藝術圈子裡是比較獨立的一畝三分地。

    有Scholastic集團和簡·阿諾願意站在身後,《油畫》雜誌的負面影響,也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眼瞅著這個大姐就要騰飛。

    此時不伸著舌頭衝上去,難道要真的等人家起飛後再舔嘛!

    只要搞好關係,這些全都是將來可以變現的黃金人脈啊。

    皆大歡喜的場面下,博格斯教授顯得略微遺憾。

    在大家都走出會客廳以後,只有教授又一次回望電視機上依舊停留著的畫稿。

    「大概挖不了她過來當我的學生了吧?」

    老頭惋惜的晃了晃腦袋。

    「哼,至少還有貓咪。」

    博格斯溜達了一圈,在桌子下面找到了也在還看畫的小「艾米」,蹲下去把小貓抱走了。

    「當不了我的學生,是她的損失,你說對吧。」

    博格斯教授重新把貓咪頂在腦袋上,撅著嘴說的。

    ——

    幾個時區之外,陽光照樣的東半球。

    從德威學校的大門處往西走兩條馬路,仰光最大的火車站便坐落於此。

    從早六點到晚八點,每隔半個小時都會有一躺去往城市四周各個景點的繞城小火車。

    那種足以躺進鐵道博物館的古董級的無門小列車,在車廂和車廂的鏈接處,掛滿歷史感的黑霉斑下,足夠細心的遊客,甚至還能找到1942年日占時代「久留里線鉄道株式會社」的字樣。

    比鐵道和列車更加有古舊感是仰光中央火車站本身,1882年的英國派駐遠東的總督下令修建,貨真價實的維多利亞時代產物。

    當年喬治·奧維爾就曾在這座車站周邊擔當一名享有特權的英籍警長,並目睹了血腥的殖民地往事,從而構思寫成了《緬甸歲月》。

    這種古舊的建築當成紀念館還是蠻有感覺的。

    當成一座數百萬人口的現代化城市的貿易樞紐,就有些過於不便利了。

    「通行許可NO,NO,斯米馬塞,不是護照需要許可」

    澄靜如洗的天空下,大鬍子的警察正在對著酒井勝子的女保鏢嘰里咕嚕的說些什麼,似乎為了表現出自己的專業性和國際化,明明保鏢能說很流暢的緬語,警察卻偏偏要在話語中加入幾個磕磕絆絆的英語和日文單詞,並對看過去的酒井小姐頻頻搖晃著手指。

    「有什麼問題麼?」

    酒井勝子背著小書包。

    她望著幾米外,糾纏著保鏢的警察,擔憂的側過頭望著身邊的男孩子。「我帶了護照,坐火車難道還需要什麼特別許可麼?需不需要我給媽媽打電話,讓她聯繫大使館?」

    顧為經用手掌安撫著掛在胸前被冒著蒸汽的機頭,驚的喵喵亂叫的阿旺。

    今天是他和酒井小姐嚴格意義上第一次的情侶周末雙人旅行,去仰光皇家植物園裡採風。

    路途並不遠。

    而酒井勝子建議想體驗一下觀光火車。

    谷歌地圖上說,鐵道沿途的風景很好,在茂密的森林和跨河橋樑間穿行,似是穿行在一幅印象派的風景畫中。

    而且客觀上。

    這裡可能是整個亞洲最古老的仍在運行的舊式機車線路之一,別的地方很難有這麼復古的體驗。

    準確的說,這甚至稱不上復古,而是真古。

    酒井太太研究了一下行程,植物園距離仰光市中心只有小几十公里的路程,早上去,晚飯前就能回來。

    她評估認為不存在偷偷被土豬拱了白菜的風險。

    金髮阿姨大手一揮,就勉為其難的批准了勝子和顧為經一起做採風旅行的想法,不過酒井太太這個家長可以不去當電燈泡。

    保鏢是必須要帶的,這點完全沒的商量。

    除了跟著保護安全,當勞力背一些畫具,也可以做為酒井太太的間諜,隨時跟蹤匯報二人的行程,避免一下意外「擦槍走火」的風險。

    既然肯定過不了二人世界。

    顧為經就熄滅了旖旎的心思,順便就讓阿萊大叔也捎上了茉莉,連貓也沒忘了帶,為了防止阿旺跑丟。

    把它像掛了個小嬰兒般用寵物背帶掛在了胸前。

    情侶旅行就變成了一個托家帶口的徹底的採風踏青旅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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