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開赴山都山(1 / 1)
「嗯?」
話說從頭,柴藝自爆身亡後,獸船中的齊休立有所感,一道靈魂契約似乎被解除了,心頭之鎖悄然失落。
沙諾?
兩百餘年來,和人立過的靈魂契約少也不少,多也不多,齊休想來,眼下最可能,也最怕出意外的,就是已赴外海,去了結幽影島散魂棺手尾的沙諾……
他睜開雙眼,皺起眉頭。
記得那道靈魂契約還是和奪舍以前的多羅諾簽的,多羅諾……或者說沙諾死不死本身,對自己來說倒也都可接受,死了楚秦盟失一金丹戰力,很多事情沒他也不方便做了,但同時又能徹底掩下極多秘密,省得日後牽拖,而且心機野心兼具的沙諾只要活著,總歸是楚秦的一個潛在威脅,自己當年本就曾暗示過齊妝、楚無影一旦自己出了意外,就乾脆把他幹掉。
只是齊妝和當時仍是魂體的秦唯喻在幽影島長居過,因為利用散魂棺奪舍一開始是秦唯喻脫離魂體的出路之一,魔災事起倉促,所以散魂棺還在那幽影島。
沙諾如果出意外,無論是私藏散魂棺、奪舍、還是收容秦唯喻魂體,那種等級的大罪一旦爆出被大周書院或者已分封在幽影島附近的裴家掌握確切證據,楚秦立地就有毀家滅門之禍。
「不,沙諾應沒那麼蠢。」
齊休何等人,派沙諾獨自前往外海前就已考慮到了各種可能,沙諾本命不懼搜魂,他臨死之前供出自己那麼就會遭到靈魂契約反噬,像當年那申崮一樣立刻身亡,單供出齊妝和秦唯喻……
對已經奪舍過的沙諾個人,以及他白沙幫一大家子也沒有任何好處。
他那種兩世為人的精明傢伙,不會幹!
而且如果他被抓,招了後死了,對楚秦和自己都是大禍,那麼自己的心血來潮天賦應該會有告警。
只是……
齊休思慮及此,依然深深嘆了口氣,將目光投向東邊外海方向。
外海。
一人一劍,沙諾正孤零零在茫茫大海中飛行。
由於三楚和楚秦在外海戰事中一直在北線戰鬥,對大烆島、東宗島、幽影島所屬的南線情報掌握得不甚周詳,魔災平定後的大賞功,裴家又將裴雙運作分封到了東宗島附近,論隱介藏形,沙諾遠沒有齊休本命天賦通明身識的本事,他一個金丹修士目標又大,只有想辦法遠離修士聚居之地,迂迴接近,極耗時間。
「快到了。」
幸好外海在魔災中損失慘重,大烆島周邊人口更是曾被一掃而空,新分封來的諸家大都處在集中精力和資源重建主島山門的階段,這一路上,沙諾幾乎沒遇見過修士,遑論金丹同階。
大致上,他是按當年和齊妝、柳風逃亡的路線往東反溯,所以終在碧波萬頃之中,看到了那小小一點陸地,正是當年自己向齊妝乞命求活,也是潦草埋葬遇難明家修士的小島。
「其時我還是大道受阻的築基修士,此番回來,也和那齊妝一樣,是金丹老祖了!」
遙遙再觀此島,因為長時間獨行而極為寂寞的他不由心潮澎湃地喃喃自語。
不過他忍住了立刻按下劍光去故地重遊一番的念頭,幽影島秘密任務在身,眼前這座小島的方位齊休又已知會了明真、明鷺、明遠山等明家遺族,以便於他們來遷回族中修士遺骨,明家當年分頭下注,將明遠山送去了稷下城培養,如今早已和楚秦不是一路人。
死敵裴家的裴雙又被分封到了附近……
「回來再說,等我先去幽影島把散魂棺毀掉!」
「到時無事一身輕,再來此受辱舊地他媽的好好憑弔一番!哼!」
「齊休直娘賊!派我一個人來,把腦袋提到褲腰帶上冒險,丫就是想我死!」
「出來那麼久,也不知道家裡怎麼樣了……」
他打定主意便御劍轉向東南,兜了個更大的圈子。
數日後,他趁夜悄悄摸到了明家在外海初落腳的明家海島,也是齊妝後來清修之地附近。
當年離開時還好好的幻陣已毀,港口、廢棄的屋舍和山門靈地均無遮掩,靈氣在月光下如薄霧般聚集在島中最高峰的山頂,除此之外便一片靜謐。
這很正常,清剿魔物必須務盡,各島無論大陣幻陣,自有當時大軍或者除魔小隊破除,不給魔物留下任何可能的藏身之地,這裡肯定已被負責此方向的南路軍不止梳理過一遍,島中寶物財貨或是被當時軍中修士私吞,或是被收集起來,由大周書院統一在戰後清點、發還給各家遺族。
這裡離幽影島就很近了,自然離東宗島和裴雙封地也不遠。
『嗖!』
他再度繞島而過,但小心翼翼地沒選擇筆直往幽影島去,而是一頭扎入大海之中,避水潛行至兩島之間,感覺一處較安全的小海底地峽里,用飛劍幾下絞出一個藏身小洞,然後在那布下斂息幻陣。
許是因為和齊休一道定下的策略足夠謹慎,許是因為福緣深厚,剛剛安頓好,海面正上方,正好飛來數十道遁光。
「和那東宗島一樣,此地也是楚秦門在外海安插的明氏家族戰前擁有的島嶼,白山劍魔齊妝曾長期在此獨居修行。」
被兩位裴家金丹擁在當中的,正是在不遠處分封三代的家主裴雙,他也是從白山過來的,由於不需藏頭露尾,比沙諾很早到一段時間,此時已將新領地的庶務基本理順,剛起閒心,來尋和楚秦門有瓜葛明家舊地的探查。
「噢?」
裴雙聽罷身邊同族金丹的介紹,便饒有興致地帶領眾人在島中山門降落,信步參觀遊玩。
明家早就全族搬去了更大的東宗島,齊妝又是個不喜外物的清冷性子,從被南路軍掃蕩過護山大陣、幻陣的山門斷壁殘垣觀察,魔災前的此地也足夠『簡樸』的。
「劍魔齊妝在白山頗有凶名,沒想到修行之處如此樸拙。」
本憋著一股勁要聯合靈木離火在白山好好和楚秦、楚家斗一場的裴雙自然對齊妝有所研究,「以此地觀之,她果然是位能忍受與世隔絕苦修的大毅力之輩,縱然她楚秦與我裴家為敵,但不妨礙你們向她學習這一點。」
他外面形象素來囂張衝動,銳氣逼人,但在族中子弟們面前倒也端的起和藹老祖模樣,拿齊妝當榜樣,藉機向其年輕的族中築基、練氣們諄諄告誡。
「是。」
仍做齊雲服色的小輩們紛紛應是,表示受教。
此等品階的山門,對以前生活在齊雲山的裴家人來說是無法入眼的,裴雙和族中眾人稍作停留便失了興致,裴雙轉而和兩位金丹傳音聊起了白山的事。
「那古熔既沒能將齊休那廝誘入器符城,老祖和我便也不再陪靈木離火打攪了,左右他們白山人的恩怨,就讓他們自己去打去殺解決罷!」
裴雙對兩位先期來外海封地,不太明瞭白山最新情況的族中金丹解釋。
「我聽說離火、銳金、厚土和白山劍派元嬰成功伏擊擊傷了楚神通,加之楚紅裳在外海受創甚重,三楚只剩一個楚問能動,老祖何不聯合高和同的高家,一道南下徹底協助白山諸家剿滅楚秦盟,斷三楚一大臂膀?」
一位金丹問道:「要知楚秦盟可是能出五、六千修士,協助三楚兵發外海的,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老祖自有計較。」
裴雙不欲多談此事,「我們只需實心辦事,也像那楚秦的齊休一樣,在這外海為族中好好增添仙凡人口,為家門當好股肱便了。」
他們在揣摩齊雲山中的老祖裴雯,其實裴雯又何嘗不想抓住機會,南下消滅楚秦?辦不到罷了。
齊雲山,庶務峰議事大殿。
「死亡沼澤那事,我之前和陸雲子掌門去實地探查過,也許不久後將現身世間的物事,會遠比當年楚紅裳對付的那隻強大,雖然門中這次派哪位元嬰出手不是我們庶務峰份內職責,但一些應用之物,我們也該未雨綢繆,早早幫其備下了……」
萬天罡高居主位,正在交代具體庶務,一聽到楚紅裳的名字,在下首打坐的裴雯睜開眼皮,瞥了一眼斜對面的高和同。
高和同依舊閉目靜聽,面色古井無波,只微微搖了搖頭。
「哎!」
裴雯心中暗嘆一聲,楚神通負傷回山後,當年曾參與圍殺高廣盛的諸家就開始隱隱約約的死盯自己和高和同,光在這殿中……
目光從胡、燕等同門元嬰臉上一掃而過,她再度深嘆了一口氣。
「哈哈!妙!妙妙!裴、高兩家,特別是高家在齊雲宿敵太多,註定無法南下幫忙。我看此次楚家和白山四行盟,註定是一場兩敗俱傷的血戰!」
白山,原連水城,現江南宗山門所在,分封三代的首任掌門姜明恪撫掌大笑,「一切正如我所預料,分毫不差!」
他當然沒在閉死關,連水盟元嬰那盞青銅油燈自然是故意不守諾借與楚家的。
「可楚家畢竟和我姜家同為齊雲跟腳,本應守望相助……」
一名族中金丹老修稍作遲疑才開口質問道:「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啊……」
「咱們齊雲勢力南下白山攻城略地,楚家靠著楚秦門先來,我姜家後到,如果他家不受點挫折,我姜家哪會有後來居上的那一天?」
姜明恪胸有成竹解釋:「你看著好了,到齊雲和白山撕破臉的那一天,哪家看起來贏面更大,就會得到齊雲更多的資源,這哪是什麼兔死狐悲,而是你多了,我就少了,反之也一樣!」
「可……」
老修仍未被說服,「傳言楚神通是在去碧湖宮找老祖借燈回返途中被白山元嬰伏擊的,這對我們姜家可不是什麼好名聲,特別在齊雲。」
「傳言而已!」
姜明恪不悅地橫了他一眼,「放心好了,如果楚家敗像已顯,那我出關便了,哈哈哈!時機,把青銅油燈交到他家手上的時機,拿捏之道,存乎一心,這才叫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呢!哈哈哈!」
「掌門師兄!展劍鋒從思過山傳來消息,靈木盟派了約兩千精銳修士,已經北上!幫助秦光耀、羅姿的叛軍抄掠我們南方,圍攻雙聯山!」
星光一閃,秦長風便出現在獸船上的殿閣門口,大聲稟報。
「哦!?」
齊休立刻起身迎出,「靈木盟動了?他們進入楚秦之地了!?」
「是。」秦長風篤定的回答。
「原來……」齊休恍然大悟,「是他!」
「誰?」
「柴藝!柴藝和我約有死契,靈木盟進入楚秦之地,他就死定了!不!定然已經死了!」
柴藝和自己鬥了那麼多年,齊休一判斷出這點,反而大喜過望,一方面為靈木失一頂級金丹智囊,另一方面,也為應未殞命的沙諾而高興!
「是的,柴藝不光掛了,他在掛掉之前還設計誘使青丹門英伯等人見面,趁機引動金丹,暴起自爆,擊傷英伯,擊斃英仲!」
和更南方的青丹門聯絡更難,是以消息反而晚一步傳到,熊十四也飛了過來,「真乃一位梟雄人物,死也要拉點墊背的,青丹門實力大損,加上靈木盟能選在這個時機肆無忌憚進入我楚秦,他夠本了!」
「速給雙聯山宋仲謙傳訊,讓宋家放棄雙聯山,想辦法突圍,回思過山!」
齊休下令:「命展劍鋒加強守備,盡一切可能在我們這邊主戰場決出勝負前守住思過山、秀山一線,我不讓他撤,他就是死!也要給我釘死在那裡!」
「是!」秦長風身形一閃不見。
「哎!當年柴藝在山門裡舌戰我楚秦諸人,音容笑貌恍如昨日,乍一聽他死去的消息,雖然和我們有血海深仇,我竟有些覺得可惜……」
熊十四還在緬懷,「也許這就是英雄惜英雄罷!各為其主……」
可惜?還英雄惜英雄?我恨不得那狗東西早點死!
齊休不耐煩地橫熊十四一眼,「形勢危如累卵,別假惺惺學人家傷春悲秋了,給我忙你的去罷!速向何歡宗求援,我楚秦已吸引了離火兩萬多大軍,至少他們該做到將靈木盟死死拖在南方!」
「呃……是!」
楚秦之地,雙聯山。
「此次突圍,只能將生死交付天命,前輩援手之恩,宋某銘感五內,若能僥倖得生,絕不忘懷。」
家主宋仲謙哽咽著對面前一位形貌偉岸的僧人鄭重行禮,此時的雙聯山宋家山門中已停止了徒勞的告警焰火等所有求援手段,族中以及左近避難投靠的,北邊來援的修士們紛紛開始整裝準備拼死一搏,突圍撤離。
其實一直守在護山大陣里感覺還好,但突圍又是另一回事,此時雙聯山護山大陣外人影幢幢綽綽,不知數量多少,被圍了多少層,也不知最終能活著逃出去的能有幾個,不少意志不堅的修士向陣外看著看著便不由自主地雙股戰戰,猛咽口水。
「阿彌陀佛。」
僧人自然是天引寺的法引和尚,幫楚秦出使南方後,他在迴轉路上正巧遇到了秦家、羅家叛軍攻打一處楚秦附庸山門,由於秦、羅叛軍內夾雜著不少白山散修,自然免不了傷及無辜,他看不過眼果斷出手相助,之後又保護老弱一路撤退到了當時還尚可自保的雙聯山中。
「此間事急,小友就不必做這些兒女情長之言了,和尚修為高些,等下仍由我幫忙斷後便了。」
法引現在大約等於道家修士的金丹境界,自然是山中修為最高之人,之前也靠了他,雙聯山才能堅持到現在。
「可……前輩您是分封三代的第一任主持,為了我楚秦此難……」
宋仲謙愧疚不已繼續說道。
法引之前已對楚秦盟的敵人出手,大周書院分封三代的保護自然也沒了,這可不容易,九星坊諸家,包括和楚秦關係最親密的燕家就絕不會這麼做。
「欸……」
法引大手一揮,「微末小事,不足掛齒,和尚!不惜得那些!」
「哎!此戰之後,不知我楚秦還能不能存在……」宋仲謙是齊休最看好的附庸家主之一,忠心自然無問題,但事已至此,說沒一點怯怯猶豫之意也不可能。
「我參加過酆水開闢,你參加過外海之戰,誅鬼除魔,都是經歷過的,何必懼怕白山這些烏合之眾!?」
法引用了點佛家法門喝醒他,「說到令行禁止、配合無間,等到軍陣起時,你且再看!」
「是啊……軍陣起時……」
宋仲謙露出回憶神色,似乎又回到了隨軍在外海縱橫萬里的時光,目光逐漸堅定、坦然起來。
與此同時,得到柴藝獻出性命,靈木盟已守約攻入楚秦之地,再無藉口的古熔率領的離火大軍也早已從天引山開拔,一路向西南的北烈山行去。
由於裹挾了太多白山,甚至逗留在器符城的外海散修,這路萬人大軍一路行來,不可能一點好處甜頭都不給,所以不會放過沿路甚至路線周邊的任何一座楚秦附庸山門,一舉攻破後放任搶掠不說,古熔同時還封賞許願,總之要儘量住維持軍心士氣。
古熔雖從未領導指揮過這等規模的修士軍陣,也從未經歷過這種甚至更小一些的軍陣戰鬥,但正所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加上離火老修從旁襄助,他很快就上了手,而且幹得相當不賴,粗中有細,賞罰分明,性格豪爽、從不自持身份端著架著,於是幾乎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擁戴。
「盟主,我們應該比楚家快些,不如稍微兜一點路,順道把山都山也拿了?」
天引山的礦被楚秦挖光了,但山都山並沒有,作為練劍煉器宗門,古劍門其實老早就對楚秦獨享那座大礦直流口水,就連素來持重的古劍門門主趁著快途徑山都山附近時跑來提建議,「你為大家做了那麼多,也該為門中取一些好處了,這次我們突然發難,楚秦門萬萬來不及應對周全,我聽說山都那邊還一切如常,連挖出來的東西都沒來得及運走。」
「你怎這糊塗!」
都是古家自家人,古熔斥責他,「贏下此戰,一切便入我家囊中,現在急個什麼?!」
「贏了之後盟里就必定會按我們的心意行事?前車之鑑可不遠……」
古劍門門主嘟囔著反駁,「先撈到手占住名分也是好的。」
那倒是,別說曾經的器符城主祁無霜,古熔自己以前就吃過盟里不少這種虧,「嗯……」他閉目沉吟,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山都地界的地圖。
北烈山在羅家舊地北方,靠近山都之地的所在,和自己的出發地天引山,以及在山都西北角降落整陣再開拔的楚家組成了一個三角形,山都山位於這個三角形內。
作為當年魏家和器符盟數場大戰的爭奪焦點,天引山本就有山都山門戶的意思,自然距離比楚家出發的西北角要近很多,而且楚家由於害怕被青銅油燈召喚元嬰修士偷襲,走得甚至比沿途攻山的本方軍陣更慢。
作為答應柴藝和郎季高的條件之一,古熔當上盟主後可是抱住了所有能用的青銅油燈不撒手,修士軍陣可能不如郎季高那邊精實,但高階戰力面對楚家、楚秦任何一軍時,幫忙本方自保完全綽綽有餘。
再說好歹有一萬出頭的修士數目呢!就算素質差點,躲在陣法中輸入靈力又不難!
「也罷!幹了!」
古熔心中計較已定,一拍大腿,「傳我軍令!改變行軍方向,咱們先開赴山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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