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長袖善舞(1 / 1)
天色越發的陰沉起來,鉛灰色的雲層越積越厚,越壓越低,一場暴風雨近在眼前。
宣茗抬頭看看天,看著兀自掩面哽咽不能自已的燕陽郡主,有些焦急起來。
從半個時辰前,燕陽郡主發覺自己失態,宣茗問了她一句,「你想嫁給葉青程?」後,她就一直哭到現在。
其中好幾次,宣茗見她哭停了,開口試圖和她說話,沒說兩個字,她就又哭了起來,宣茗只好閉嘴。
宣茗難得的有耐心,想等自家蠢妹妹哭夠了再和她說話,不想老天的耐心卻不太夠,眼看著就要下雨了,燕陽郡主前一段日子又病了許久,宣茗可不敢叫她淋雨。
而且,支其華定然是要遣人來找他們的。
宣茗見這麼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冷聲開口道,「我去殺了閆姑娘,你不必有顧慮!」
「不要!」
宣茗心下微松,還好還好,還沒失去理智,要殺人搶婚。
其實這樣的事,根本不應該由他這個兄長開口,只他十分清楚自家娘親對妹妹的寵愛和對葉青程的不喜,生怕永樂長公主會做出什麼失去理智的事,只得親自出馬。
燕陽郡主狠狠擦了一把眼淚,大聲喊道,「我沒有想嫁給他!」
「沒有?」
看人家彈個琴就哭成這個樣子,說沒有,誰信啊!
燕陽郡主惱羞成怒,「我說沒有就沒有!我才不要嫁人!」
燕陽郡主聲音中還帶著哽咽,卻沒有絲毫遲疑和心虛。
她沒有說謊!
宣茗對燕陽郡主十分了解,知道她此時不可能是在敷衍欺騙他,想了一會才遲疑問道,「那你剛剛哭什麼?」
燕陽郡主又羞又急,「你又不懂女兒家的事!你問什麼問!」
宣茗,「……」
女兒家的事?
女兒家什麼事?
宣茗懵了一會,忽地靈光乍現,想起了一個可能,臉色頓時不自然起來,耳根隱隱發燙,「那我們快回去」。
這個時候,就更不能淋雨了,表舅說,女兒家這幾天總是又古怪又暴躁,果然不錯,蠢妹妹都敢朝他吼了……
兩人到底還是淋了點雨,只這樣一來反倒掩蓋了燕陽郡主的狼狽和哭的通紅的雙眼。
宣茗先上的畫舫,低聲對葉青殊道,「燕陽有些不舒服,你帶她上去歇著」。
葉青殊頓時緊張了,「怎麼了?要不我們靠岸請大夫看看?」
宣茗咳了咳,「沒有大礙,就是疼的哭了一場,她麵皮薄,你千萬別提」。
葉青殊一驚,都疼哭了,還沒有大礙?
宣茗又咳了咳,面色更不自然了,「我剛剛問了幾次,她一直哭到現在」。
葉青殊,「……」
好吧,她總算是明白了宣小郡王到底在說什麼了。
宣茗想想又不放心叮囑了一句,「你千萬別問」。
葉青殊,「……」
葉青殊忍了忍,到底還是沒忍住刺道,「郡王放心,論察言觀色,阿殊總是要比郡王強上那麼一點的」。
宣茗,「……」
所以,她是在嘲笑他蠢了?
因著宣茗的一番「解釋」,葉青殊並未對燕陽郡主的失態起疑,將她帶到了二層客房,交給花嬤嬤,吩咐丫鬟好生伺候,便又回了一層陪長樂公主和夏惜晴。
午膳的時間早過了,宣茗和燕陽郡主既回來了,支其華便吩咐擺膳。
不一會,花嬤嬤親自來說,燕陽郡主淋了雨,怕著涼,至少要捂上一個時辰才能出來見風,就不下來用膳了。
葉青殊命人備了一份單獨給燕陽郡主送去,眾人分男女兩席坐下用了午膳。
眾人剛用過午膳,暴雨便傾盆而下,眾人說笑感嘆了一會,支其華便安排眾人進二層客房休息。
暴雨下了一小陣便漸漸小了,此時在畫舫上,看著遠處的烏雲、被風吹斜的雨絲,聽著雨打在木質的船身的聲音,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葉青殊靠在床頭看著窗外發呆,船身不輕不重的顛簸著,晃的她昏昏欲睡,她往下縮了縮,放任自己慢慢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含著淡淡愁緒的琴音依依響起,卻是不知哪家畫舫中彈起了陽關三疊。
葉青殊闔目聽著陽春白雪的陽關三疊,腦海中浮現的卻是葉青程微微垂眸彈著艷麗多情的坊間俚曲的模樣。
那樣一個人,要獲得別人的好感真是太過容易,只簡簡單單一曲醉扶歸,就徹徹底底取得了蕭永嘉的認同。
他身上那種不知是小時候掙扎求生學來的,又或是與生俱來的察言觀色、八面玲瓏的本事,和上輩子一樣,開始慢慢展現。
雖然她一直知道,親眼目睹,卻是第一次……
不多時,杜鵑輕聲喚了葉青殊起來,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幾個少年少女又聚到一層船艙。
蕭永嘉建議玩射覆,請安王做評判,安王欣然同意。
因著葉青程在座,長樂公主顯有的規矩本分,倒是沒起什麼摩擦,眾人盡興而歸不提。
葉青程和葉青殊幫著支其華送走客人,支其華開口道,「外祖母一直惦記著,阿殊還是隨我到支國公府吧」。
今天夏惜晴不說是救他於水火,卻避免了他一場極大的麻煩,他礙著男女之別和夏惜晴明顯不願多說自己的「豐功偉績」,不方便道謝,但舒氏明天定然是要親自到夏府道謝的。
支國公府與夏府沒什麼來往,當家主母乍然到訪,總顯得突兀,惹人閒話猜疑,若是借著葉青殊和夏惜晴的閨交,便名正言順了。
因此,葉青殊是必得要到場的。
葉青程就看向葉青殊,葉青殊面露猶豫,葉青蘊是她的堂姐,支其華與她有口頭上的婚約,論理,她比舒氏更該親自上門道謝,只暫時,她實在不願和舒氏單獨相處——
葉青程笑道,「母親叮囑了我們回去陪她用晚膳,就不打擾表哥了,明天一早,就勞煩舅母來接一接送阿殊和柔姐兒」。
葉青殊頓時鬆了口氣,帶上閆懷柔,她自是會和閆懷柔坐一輛馬車,更沒有機會和舒氏說私-房-話,倒是免了許多尷尬。
正好,今天閆懷柔也是來了的。
閆懷柔沒想到葉青程會這麼替自己說話,頓時雙眼放光,晶晶亮的看向葉青程,又反應過來,忙低下頭去,雙頰耳根通紅一片。
支其華微微凝目,這份察言觀色,應變機敏,怪不得能這麼快就得了皇上的青眼,在京中站穩腳跟。
「這樣也好」。
支其華點頭,又叮囑了幾句,兩廂告辭,各自回府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