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俏如意心底的痛(1 / 1)
「那孽障呢?怎地還沒來給他妹妹賠罪?」
她身邊一個五十左右的婆子笑道,「二爺說賠罪要真心,總得有個賠罪禮才是,這不,去跟國公爺磨好東西去了?」
這婆子穿著石青色緙金瓜蝶紋褙子,插著一對足金鎏銀的扁方,一看就是主子身邊得力的管事婆子。
葉青殊看了一會就認出她是舒氏的乳母常嬤嬤,認出了常嬤嬤,她也就想起了先前那大丫鬟的名字,卻是舒氏身邊的一等大丫鬟,叫做珍珠的,只她為何還會是一副少女模樣?
葉青殊看看舒氏,又看看珍珠,感受著額頭傳來的陣陣疼痛,聽著舒氏一疊聲的數落著支其意如何的不懂事,竟因幾句口角將自己嫡親的表妹推了一跤,那可是鋪滿鵝暖石的花徑!
一幕幕全部與九歲那年,她被支其意推到摔傷重合——
一個大膽的猜測浮現在腦海中,如果,如果——
葉青殊勉強控制著身子的顫抖,試探開口,「舅母,並不是二表哥推的我,是二表哥要和我說話,我急著要走,二表哥不小心踩了我的裙子,我自己摔倒的」。
舒氏聽的一怔,隨即便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來,愛憐摸摸她的頭,「好孩子,難為你如此寬宏大量,只無論如何都是你二表哥不對,待他給你賠過罪後,舅母一定好好罰他,給你出氣!」
與記憶中的對話一模一樣!
葉青殊勉強控制著心中的狂喜和驚濤駭浪,垂下頭,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竟真的是記憶中又瘦又小又黑的模樣,她果然回到了九歲的時候!
「夫人,大爺來了」。
「快進來!」舒氏滿臉是笑,又拍了拍葉青殊的手,「好孩子,聽說你受傷了,你大表哥可是急的不行,這不,一聽說你醒了就急急趕了過來」。
舒氏話音剛落,便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廝推著輪椅進了內室,輪椅上的少年眉目秀致,神色溫和,卻面色蒼白,唇色淺淡,一看就是長期臥病之人,正是支國公府這一代的嫡長子,她的大表哥支其華。
葉青殊看著輪椅上秀美羸弱的少年,雙眼無端酸澀起來,忙掩飾的低下頭去,舒氏笑道,「這丫頭還是跟她大表哥親,見了我淡淡的沒什麼反應,一見華兒來了立馬就委屈上了!」
支其華淺淺一笑,溫聲問道,「阿殊,頭可疼的厲害?」
葉青殊怕他看見自己眼眶中打轉的淚水,低著頭搖了搖,支其華很體貼的沒有拆穿她,又問了珍珠幾句,知道是沒有大礙了,開口道,「我已經狠狠訓過如意了,他以後不敢再欺負你了,你好好養傷,千萬不可百~萬\小!說勞了神」。
葉青殊低低嗯了一聲,支其華看向舒氏,「娘,我們走吧,讓阿殊好好歇著,晚上再來看她」。
舒氏站了起來,親自扶著葉青殊躺下,替她掖好被子放下紗帳,又叮囑了珍珠幾句,這才和支其華一起走了。
葉青殊腦海中思緒萬千,亂七八糟的想了半晌才終於不敵睏倦疲累沉沉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葉青殊被一陣低聲的爭辯聲吵醒,仔細聽了聽,卻是支其意的聲音,她心念微動,揚聲喊道,「珍珠姐姐,是誰來了?」
小丫頭打起紗帳,扶著葉青殊坐起身來,另一個小丫頭端著水、巾子等物伺候葉青殊洗漱,小心翼翼的避開額頭傷口。
珍珠低低和支其意說了句什麼,打起帘子走了進來,「姑娘,是二爺,說是要給姑娘賠罪,奴婢怕擾了姑娘歇息,沒敢讓二爺進來」。
葉青殊輕輕將染著桃花香味的漱口水吐入小丫頭捧著的漱盂中,用帕子沾了沾嘴角,「我餓了,讓廚房送些清淡的來」。
「夫人吩咐廚房為姑娘準備了粟米百合紅棗羹,一直溫著,姑娘看行不行?還是另外準備?」
「就那個吧,請二爺進來」。
珍珠應著去了,不一會,一個十來歲的漂亮少年別彆扭扭進來了,別彆扭扭將手中的匣子扔到床上,別彆扭扭開口,「喏,給你的!」說完眼風也不給葉青殊一個,落荒而逃,動作迅速的葉青殊連他的臉都沒看清。
支國公府人丁單薄,大多一代單傳,舒氏在生下支其華後壓根就沒報著希望能再生第二個,沒想到幾年竟又生下了支其意,一家人欣喜不已,如獲至寶,生怕這意外得來的寶貝蛋子養不大。
聽說男孩子充作女孩子好養活,千思萬想給他取了個「如意」的小名,又當著女孩兒一直養到五歲,才換上了男孩兒的衣裳。
偏偏支其意生的精緻漂亮,充作女孩兒養的時候艷壓一眾官家小姐貴族千金不說,換回男孩子衣裳也還經常被人錯認成女孩兒。
因此,支其意漸漸懂事後,最痛恨的就是有人說他漂亮,特別是說他比女人還漂亮,第二痛恨的就是別人叫他小名如意,父母長輩這般叫,他沒辦法,但諸如葉青殊之輩敢這麼叫,那絕對就要引發一場戰爭。
偏偏葉青殊出生時難產,母親九死一生不說,她剛出世時也是又瘦又小,孱弱的仿佛隨時都能夭折,家中人生怕她養不大,便想著給她取個賤名好養活。
葉家人多半美貌,葉青殊的父親葉守義更是皇帝金口玉牙說的「美探花」,葉守義看著剛出世的、貓兒似的小女兒想了半天,覺得對於美貌的葉家人來說,最賤的名字莫過於跟丑有關。
於是一錘定音,給自己的小女兒取了個「阿丑」的小名。
想想又覺得女兒家有這樣一個小名,難免有些不清楚內情的人會錯以為女兒真的長的丑,影響女兒以後的親事,大名便取了個「姝」字,好讓人知道他女兒絕對會是個美人。
只「姝」字太過直白,有違女兒家的婉轉含蓄之態,便換做了「殊」,這就是葉青殊大名小名的由來。
只葉守義在看著鏡中的自己、看著產後虛弱卻仍不減風姿的妻子、看著小小年紀就已可見他日傾城之姿的大女兒時,根本想不到小女兒竟然沒像大女兒般滿了月便褪去了剛出世時的黑紅瘦弱,變得粉雕玉琢。
她的黑紅瘦弱一直持續,一直持續,至少到現在,已經滿了九歲還沒有絲毫要變化的跡象,他的小女兒竟真的讓他一語成箴,是個名副其實的阿丑!
006 俏如意心底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