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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7章光秀的肺腑之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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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良三姬行禮告退,直到她們走出本陣,織田信長還在猶豫。

    她已經拿下若狹國,占據了大半個敦賀郡,眼看就要攻入福井平原,大把土地在前面等自己去取。

    這時候撤軍,可是虧大了。

    最重要的是,市君的消息到底靠不靠譜?萬一這是夫道人家搞出來的烏龍,織田信長倉皇退兵,豈不是要被天下武家給笑死?

    就在織田信長舉棋不定之時,明智光秀忽然開口說道。

    「我聽說,最近京都很熱鬧。」

    織田信長看了她一眼,冷淡問道。

    「哦,是嗎?」

    明智光秀仿佛是在聊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隨口說道。

    「您也是知道的,將軍出身佛門,精通佛法,與京都各家宗派往來甚密。

    據說這些天,天台宗的得道高尼就經常出入二條城,想來是與將軍鑽研佛法經義,不亦樂乎。」

    織田信長聽得牙根緊咬,口中隱隱透出磨牙聲。

    「秀吉這沒用的東。。」

    剛想罵人的織田信長忽然停了下來,她想起是自己把羽柴秀吉帶來了前線作戰。

    沒有這個機靈的傢伙在京都看場子,織田家留在那裡的驕兵悍將哪裡鎮得住蠢蠢欲動的足利將軍。

    是利用天台宗傳遞消息嗎?該死的足利義昭,該死的覺恕禿驢。

    織田信長心裡發狠,等過了這一關,她一定要給殿中御定再多加上幾條款,徹底斷了足利義昭聯絡外界的渠道。

    想著心事的織田信長,下意識掃了眼儀態優雅的明智光秀。

    同為京都守備,羽柴秀吉遠不如明智光秀神通廣大。明智光秀其人也在前線,卻能對京都之事了如指掌,很有能耐呀。

    原本就有心想要收服明智光秀的織田信長,這會兒更多了幾分拉攏的急切心思。可她這一比較,也是冤枉了羽柴秀吉。

    羽柴秀吉出身低微,在京都又沒有根基,只是憑著自身的智慧與靈活的手腕做事,能維持現狀已經是非常不容易。

    而明智光秀出身美濃守護土岐家分支的明智家,雖然家門被屠滅,但家格血統卻很容易被京都眼高於頂的武家們接納。

    況且,她這幾年的精力大半花在京都內外,連自家領地都拿出來招攬京都的破落戶出仕交好,與京都各家多多少少都能搭上關係。

    足利義昭說是足利將軍,其實也算是個剛還俗的外來戶,她那點小動作怎麼能瞞得過明智光秀這個常年在京都織網布局的毒士?

    要是沒有這點本事,明智光秀怎麼能把足利義輝送上西天,死的是不明不白呢?

    就在織田信長琢磨將軍通過天台宗傳遞消息,到底聯絡上了哪些人,準備幹什麼的時候,明智光秀又說道。

    「據我所知,隱居的淺井久政殿下已經回到了小谷城。想來是思念女兒女婿,特地回來享受幾日天倫之樂吧?」

    明智光秀說話不陰不陽,織田信長面上已是露出暴戾的笑容。

    淺井久政是回小谷城探親嗎?扯淡!

    夏收時節正是淺井長政一年最忙的時候之一,農收無小事,政務繁瑣的她哪有空招待自己的老娘。

    更何況,夏日炎炎,烈陽當空,淺井久政這老太婆不在隱居地老實呆著,頂著暑氣四處亂跑,怎麼看都不正常。

    心中已然有了決斷,織田信長對一旁的丹羽長秀說道。

    「米五娘,把所有的使番全部派出去,讓各軍大將前來軍議,明日正午之前,我要看見她們的人!

    另外,通知德川家康殿下明日也前來與會,商談聯軍進退。

    前線立即停止進攻,等候命令。把現在軍中的甲賀眾全部撒出去,我要知道在我的身後,正在發生什麼事!」

    「嗨!」

    丹羽長秀鞠躬之後,匆匆走出本陣。織田信長一揮手,喝道。

    「除了明智姬,其他人都給我退出去!」

    「嗨!」

    等所有人都鞠躬離開之後,織田信長緊緊盯著明智光秀,緩緩說道。

    「明智姬,你今天的話是不是有些多了?你說這些話,不覺得對不起那位看重你的公方大人嗎?」

    明智光秀知道,自己一直渴望的時機就在眼前。

    織田信長在巨大的變故面前,猛地發現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織田家初來乍到,對近幾,特別是對京都的掌控程度可謂漏洞百出。

    軍隊可以鎮壓場面,但平靜表面下的暗潮洶湧,民心走向的複雜人際關係網,就不是軍隊這種暴力機關擅長搞定的細緻活。

    織田信長已經察覺到自己陷入了危機之中,她急需一個自己信得過又能把握住京都的人,補全織田家在這方面的短板。

    原本還想要慢慢考察明智光秀,可此時的織田信長已經顧不上了,只能是快刀斬亂麻,直接把明智光秀暗搓搓的示好給挑到明處。

    明智光秀其實也在為難,織田信長這位英主可不好忽悠。

    即便自己主動靠攏,也未必能取得她的信任,反而有可能被她利用,削弱斯波家的實力。

    例如這次的敦賀港談判,如果遂了織田信長的願,必然會傷及斯波家對北陸道商路的控制權。

    不說高田陽乃那邊會如何憤怒,明智光秀對斯波義銀也很難交代,畢竟北陸道商路關係到斯波忠基金這一斯波家內部穩定的基石。

    但在利用織田家掀翻足利幕府這個大戰略的目標完成之前,斯波家必須韜光養晦,明智光秀必須硬著頭皮和織田信長周旋。

    即便犧牲了北陸道商路這一斯波家的核心利益,亦是在所不惜。

    明智光秀本來已經做好了回去被人恨被人整的思想準備,也要和織田信長達成妥協。

    誰知天佑斯波,就在織田信長步步緊逼的談判之中,淺井家砸來了助攻的王炸。

    織田信長雖然不知道將軍做了些什麼,但淺井家絕不會是將軍唯一的選擇。

    她只能一邊罵著足利義昭這隻討厭的大天狗攪亂自己的戰略大計,一邊開始認真考慮接受明智光秀的善意。

    即便明智光秀是濃君的親戚,即便明智光秀出賣斯波家的利益,織田信長都沒有輕易鬆口。

    可面對將軍挑起的未知威脅,織田信長憑藉過人的直覺,已然發現自己即將陷入極大的麻煩。

    她終於決定在此刻攤牌,這讓明智光秀鬆了口氣,這織田信長可比足利義輝難忽悠多了。


    足利義昭做人做事雖然多有為人詬病之處,但對於明智光秀卻一直是信賴有加,明智光秀卻毫不猶豫得把足利義昭的底細揭開。

    這讓織田信長不禁疑惑,明智光秀到底圖什麼?

    面對織田信長審視的目光,明智光秀面上優雅的笑容漸漸收斂,目光冷漠無情。

    「天下大亂百年,武家秩序崩散,世人倍受煎熬。

    到底是我對不起足利將軍,還是足利將軍對不起天下人?」

    織田信長望著明智光秀,此時此刻的她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連霸氣的織田信長都被她的氣魄所懾,一時無語。

    半晌,織田信長笑起來。

    「如此說來,倒是足利將軍理虧了咯?」

    明智光秀肅然道。

    「當然是足利將軍的責任!

    身為天下之主,足利將軍無力統御天下,卻貪戀權位,不肯革新政治,銳意進取,反而愛用權謀之術操縱武家,維持不穩定的平衡。

    這天下變得混亂不堪,難道不是足利將軍自私自利的結果嗎?」

    織田信長錯開明智光秀尖銳的目光,下意識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感覺這傢伙比自己還瘋狂。

    明智光秀這可不是在演戲,她自全家被屠滅後流浪諸國,眼見多少人間慘劇,對幕府的軟弱無能是深惡痛絕。

    現在這副瘋狂的真面目,始終藏在她得體優雅的面具後面,除了斯波義銀,從未對外示人。

    今天,她要打動織田信長,就必須露出自己的真容,爭取到織田信長的信任才行。

    正如斯波義銀所說,明智光秀與織田信長都是不滿幕府腐朽的革新派,她們才是天作之合,她們才是乾柴烈火。

    要不是有斯波義銀的出現,要不是斯波義銀的貞潔被織田信長所破,也許明智光秀最欣賞的人就會是眼前這位革新大名。

    只可惜天意用人,此時此刻身心都已經歸屬斯波義銀的明智光秀,滿腦子唯有利用織田信長,弄死織田信長的念頭。

    織田信長自然不知道明智光秀的心路歷程,她能感覺到明智光秀對現狀的厭惡,這實在是很對她的胃口。

    明智光秀痛斥歷代足利將軍的惡行之後,目中透出對織田信長的景仰,真誠說道。

    「織田殿下銳意革新,織田家中一掃武家陳舊弊端,家業昌盛,令我敬佩萬分。

    檢地分田,農兵分離,樂市樂座等等政策,無一不是富國強兵的良政。

    這些年也有大名執行過這些政策,只可惜她們的意志不像您這般堅定,執行遇到阻力便妥協夭折。

    武家天下能等到殿下這等英傑橫空出世,正是久旱逢甘霖。

    這天下能否重歸秩序,再見太平,不是靠那京都的無能將軍,空殼幕府,而是依仗殿下您呀!」

    織田信長聽著她的恭維,恰是被撓到了癢處,忍不住哈哈大笑。

    世間多俗人,少有能明白她心思的同仁志士。即便如丹羽長秀,池田恆興等親信近臣,也是不理解她的許多舉措,屢屢勸誡進言。

    織田信長上前狠狠拍了拍明智光秀的肩膀,心中感慨萬千。沒想到,自己的知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可織田信長卻不知道,因為斯波義銀的提醒與重視,讓明智光秀很早就對織田信長產生了興趣。

    明智光秀一直在盡力搜集她的情報,理解她的所思所想。所以這時,才能說出一番讓她感同身受的知己之言。

    織田信長以為是自己在考察明智光秀,其實明智光秀早就把織田信長研究透了。

    明智光秀很清楚,織田信長與自己不是一類人。

    織田信長是改天換地的革新派,她根本不在乎武家不武家,她要的是一個自己創造的新世界。

    而明智光秀雖然憎恨武家社會的現狀,但她骨子裡卻是姬武士。她只是想要改良武家秩序,想要一個更好的武家天下。

    雙方看似都是革新派,相差卻有天壤之別。

    即便沒有斯波義銀,即便兩人結為君臣,終有一日還是會分道揚鑣。因為革新派與改良派,本就有水火不可相融的矛盾。

    革新不徹底,就是徹底不革新。異端永遠比異教徒更可惡,在同人誌士之中也是一樣的道理。要麼左要麼右,和稀泥?和你麻痹!

    織田信長不知道明智光秀早就一直在下功夫,只為今日一番言論能夠打動她,她是真的被打動了。

    在狡猾的織田信長面前,明智光秀的每句話都是真心話,她是真的厭惡腐朽的足利幕府,也是真的欣賞織田信長的新政。

    就因為感受到她的真誠,織田信長才會這麼高興。但即便再高興,她還是謹慎的問道。

    「明智姬所言,確實讓我意外,更讓我能開懷一笑。

    只是明智姬不屑足利將軍,我尚且理解。但津多殿為人義理,你對我百般讚美,就不怕傷了津多殿的心?」

    織田信長的意思很明白,足利義昭那個傻x,大家都噁心,你不鳥她也很正常。

    但斯波義銀待你不薄,你明智光秀就這麼毫不猶豫的投靠我,對得起斯波義銀嗎?

    斯波義銀可是傳統到家的保守派,你這心存革新之志的傢伙難道一直在騙取他的信任?你對得起這位重用你的仁義之君嗎?

    這個問題, 存在著一個讓明智光秀無法自圓其說的悖論。

    明智光秀要是忠於斯波義銀,那她對織田信長的投靠就是假的,剛才那番言論就是忽悠織田信長。

    可如果明智光秀是真心投靠織田信長,那麼她對斯波義銀就是不忠不義,織田信長又如何敢深信一個不忠不義之人?

    要是不能真正取信於織田信長,只是被織田信長利用,明智光秀這番努力的表演就白費了大半。

    面對織田信長這個兩難的問題,明智光秀卻是一臉詫異。

    「織田殿下何出此言?我敬佩殿下與我忠於津多殿,並不衝突啊?」

    織田信長覺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頓時拉下臉來,冷哼道。

    「明智姬,自古忠臣不事二主,這道理你應該明白吧?」

    明智光秀一臉無辜,說道。

    「有一句民間俗語,雖然粗陋不堪,但聽起來卻頗有道理,不知織田殿下可有興趣一聽?」

    「你說。」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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