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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何以天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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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家兄弟兩個積怨已久,  要說他們有什麼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那還真沒有,可兩個人就是合不來,從小到大都合不來,  剛學會走路就會打架,見了對方都跟見了仇人似的,讓伺候他們的婢女奶娘為難的不得了。讀字閣 www.duzige.com

    後來小孩子長成了少年再變成成年人,  袁紹學會了偽裝,袁術袁術啥也沒學會。

    蠢弟弟見了袁紹之後開口不留情面,字字帶刺句句嘲諷,  直把袁紹氣的恨不得當場拔劍剁了他的狗頭。

    荀諶等人無奈的跟在後面,看他們家主公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心下感慨這下不用他們再勸了,有袁公路一路上的「好言相勸」,旁人說再多他們家主公也聽不進耳朵。

    本來可以相安無事的見面,  在袁公路的努力之下變得雞飛狗跳,  袁本初往日的涵養淡定在這一刻消失的一點兒都不剩,  拎著劍追到主院才堪堪冷靜下來。

    忍住,他得忍住,大哥就在裡面看著,  他要是真的氣急敗壞才是中了袁術的奸計,  為了不讓這狗東西的奸計得逞,他忍到吐血也得忍。

    袁公路難得有機會光明正大的將人踩到腳底下嘲諷,揚眉吐氣心情好的不得了,  一路小跑回鑽進書房,  整理好衣服規規矩矩找到他們家大哥復命,  眉梢眼角都透著愉悅。

    原煥和荀彧幾個對視一眼,  看他那麼高興就知道袁紹肯定不會太高興,  「讓本初他們進來吧。」

    袁紹這些年在并州不算老實,但也沒給他添亂,能在關鍵時刻老老實實交了兵權回來也算表明了態度,怎麼說都是自家弟弟,人家回來他們這裡自然不能怠慢。

    接下來將人安排到哪裡還沒定下來,左右今冬沒有戰事,慢慢商量也來得及,官職不打緊,先把年過去才好。

    袁術知道自己留下可能會壞事,心裡再好奇也沒有多待,袁本初那混賬玩意兒不是一個人過來,家眷妻小都在,他得趕緊給兒子補補課,免得小孩子們一起玩兒的時候受欺負。

    他袁公路的兒子,吃什麼都不能吃虧。

    書房裡的幾個人看著袁術趾高氣揚的出去,不約而同的搖頭嘆氣,他們家主公和那袁本初看上去都很正常,兄弟幾個中怎麼就出了個不同尋常的袁公路呢?

    難怪主公要讓小公子帶袁耀小傢伙去書院,真留在這人身邊教養那還得了?

    袁紹帶著他的謀士武將黑著臉進屋,陡一進來便感受到氣氛的不對勁,他們好幾年不曾這么正式的見面,以為袁術剛才過來說了他們的壞話,更擔心接下來會被安排到哪個犄角旮旯自生自滅,面上不由帶了些許忐忑。

    一行人進來之後書房顯得有些擁擠,荀諶等人站在後面,落座之後下意識往自家弟弟那兒看了一眼,見荀彧不著痕跡的朝這邊點了點頭,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信上不好說太多,見不到人之前他也不知道有多少該信多少不該信,看文若現在的反應,他們家主公應該接下來應該不會太落魄。

    荀諶跟著袁紹在并州奮鬥了那麼多年,雖然袁紹身上有這樣那樣的小毛病,雖然身邊的同僚偶爾勾心鬥角,雖然并州和其他地方相比貧瘠又荒涼,但是怎麼說也是他們共同治理了那麼多年的地方,說沒有一點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他們去之前的并州胡人肆虐田地荒蕪,現在好歹各族之間相安無事,漢地百姓安心種田,邊郡的貿易也有一定的規模,他們家主公在那偏遠荒僻的地方待了那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他偶爾有些不合時宜的小心思,這不是沒付諸實踐嗎。

    荀諶無聲嘆了口氣,只覺得前路漫漫前途渺茫。

    不只他這麼想,他的同僚們、乃至袁紹自己都這麼覺得。

    現在的鄴城安定平和,每個州郡的百姓都能安心過冬,官府對登記在冊的鰥寡孤獨按時撫恤,世家豪族夾起尾巴做人,怎麼看都是太平盛世的局面。

    可是在一個月之前,情況和現在完全不同。

    秋收之後就是量地分田,官府貼出告示,所有的百姓不論男女老少都能分到土地,告示剛貼出來沒幾天,那些依附世家豪族的佃農就急沖沖拖家帶口去衙門登記戶籍。

    天下初定,朝廷為了休養生息早已下令減免稅收,他們依附世家豪族不用給朝廷交稅,但是要把本來給朝廷的那些稅交給依附的世家,現在官府願意分給他們田地,不用種別人的田,賦稅還比依附世家豪族少,再選擇當佃農除非他們是傻子。

    屯田客的日子過的不太好,可是只要田分下來,天底下就再也沒有屯田客,那些本來由屯田客耕種的田地會被官府接手,據說似乎給屯駐當地的官兵耕種,具體什麼情況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只知道一家幾口全部都能分到田地的話,來年非但不用餓肚子,甚至還有餘錢給家裡的小子說個媳婦。

    朝廷內部的博弈爭鬥平頭百姓不了解,他們只知道他們即將擁有自己的田地,官府不光給他們分田,還貼了告示說家裡有適齡孩童的都可以送去縣府的書院學習,村寨離得太遠的話,可以一個村寨或者好幾個村寨一起選一個教書先生,先生的束脩由官府承擔,只要孩子們有學習的天賦,將來就能去更大的書院讀書學習,年紀到了還能參加考試選官。

    對尋常百姓來說,里長是他們接觸到的最大的官兒,在往上縣丞縣令簡直是天大的官兒,誰出門能見到縣令一眼回來就能吹噓好幾年,要是家裡能出個縣令,說是祖墳冒青煙都不為過。

    不用縣令縣丞,就算是縣令縣丞身邊跑腿的小吏,也值得大辦三天流水宴。

    如果沒有後面那句年紀到了可以參加考試選官,整篇告示沒有人會在意,他們祖祖輩輩大字不識一個不也活了那麼多年,讀書認字幹什麼,淨浪費時間,有那個功夫不如割草砍柴,年紀小有年紀小能幹的活兒,怎麼著也能算半個勞力,天天悶在屋裡像什麼話。

    有了後面那句年紀到了可以參加考試選官,尋常百姓一片譁然,世家大族也亂了陣腳,每當他們以為鄴城那位已經過分的不能再過分的時候,那邊就能搞出更過分的政策來戳他們的心窩子。

    隨隨便便什麼身份的人都能考試選官,他們這些世家大族豈不成了笑話?

    楊太尉人就在鄴城,怎麼也不知道攔著點,這政策要是真的實行下來,過不了幾十年那些寒門出身的泥腿子就能在朝堂上和他們分庭抗禮,這成何體統?

    汝南袁氏非要和世家過不去,好,他們管不了,他們去找另一家,可楊太尉,您怎麼轉頭就把兒子弄去鄴城當官了?

    繼汝南袁氏的家主被刺激的瘋掉之後,弘農楊氏終於也要瘋了嗎?

    這世道怎麼了,關東關中兩大世家門閥之首都要和世家整體背道而馳,要不是關西那邊向來不摻和他們這邊的事情,關西世家是不是也要和汝南袁氏弘農楊氏一起和他們過不去啊?

    關中那些傢伙惹出來事端,袁氏雷厲風行直接血洗關中難道還不夠嗎?他們已經讓步到不能再讓了,還要怎麼樣啊?


    事實證明,嘴上說著已經讓步到不能再讓了,真到了那個時候其實還能再讓讓,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時間就像海綿里的水,只要願意擠,總能再擠出來點兒,世家大族的忍耐力也是同理,只要願意忍,底線總能繼續往後退。

    畢竟不能忍的都變成了平頭百姓,家產田地全被沒收,族中子弟被遷到偏遠邊地美名曰勞動改造,世家子君子六藝都要學不假,但是真正學通六藝的沒有幾個,大多都有些偏科,只有讀書認字這一項是必備的本事。

    人被扔到犄角旮旯的山溝溝里,不耐著性子給小娃娃們啟蒙就只能餓死,畢竟那地方人生地不熟,讓他們干粗活他們也干不來,只能官府讓幹什麼就幹什麼。

    想在教書的時候悄悄使壞也不行,小娃娃們一片白紙什麼都不懂,他們家裡的長輩懂的也不多,但是官府的長官不可能不認字,一旦使壞被發現,再等著他們的就不是勞動改造了。

    之前伏完董承等人去關中不就是勞動改造嗎,結果使壞被發現,直接被呂奉先呂大將軍衝到藏身之處劈成兩半,聽說屍體在城門處掛了好些天,嚇壞了不少過路的百姓。

    前車之鑑後事之師,他們總不能明知前面有坑還非要往裡跳。

    汝南袁氏和弘農楊氏達成共識一意孤行,跟在袁氏後頭走的那些世家也沒啥反應,士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總不能他們吃虧而別的世家賺的盆滿缽滿,這不合理。

    總之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要吃虧也是上頭的大世家吃虧,天塌下來有別人扛著,他們還是躲在底下老老實實過日子吧。

    鄴城那邊再怎麼折騰也不可能把他們打壓到泥里,寒門子弟那麼多,想和他們平起平坐哪兒有那麼容易,窮苦村寨和偏遠小城裡能教出來多少天才,與其冒著天大的風險和袁氏作對,不如想法子讓自家後輩加把勁努力努力,好吃好喝把人養那麼大,再比不過窮鄉僻壤里出來的泥腿子丟不丟人?

    不管怎麼說,總之再接二連三的雷霆手段之下,至少明面上看來所有人都老實了。

    袁紹本來還期待著中原那些傢伙能搞出多大的動靜,結果可好,還沒開始演戲就結束了,虧他還想著如果鬧的夠大就煽風點火助助威,呸,豎子不足與謀。

    早說沒本事和他們家大哥作對不就得了,最開始能認清楚自己不就不會大老遠跑去并州找幫手了,他是袁氏子不假,可他上頭有個嫡長兄,長兄當家做主他能做什麼?

    沒一個靠譜的,晦氣。

    袁本初穩下心神,將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拋之腦後,不敢和兄長對視,坐下後垂下眼帘將他和他的下屬們在并州干出的實績一一匯報,試圖用這些來讓手段愈發無情的長兄升起幾分惻隱之心。

    雖然他有點小心思,雖然他試圖煽風點火,但是畢竟還沒開始煽事情就結束了,沒有造成真正的麻煩就算不得什麼,他們在并州作出的實績才是真的。

    兄長大人有大量,看在他們幹了那麼多活兒的份兒上,既往不咎可好?

    袁紹心中惴惴不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袁術說的不好聽,但是卻不得不聽,就算這屋檐原本是他家的屋檐,現在也和他沒關係,他不是孤身一人,妻小家眷都跟在身邊,即便兄長看在他們是兄弟的份兒上不會虧待他的家小,到底和他自己親自照看不一樣。

    原煥倒沒想那麼多,他早知道這個弟弟有野心,有野心又不算太傻,知道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偶爾有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并州距此路途遙遠,本初此行辛苦,接下來的事情我自會妥善處理,爾等放心便是。」

    袁本初表示,他還真不敢放心,「大哥,接下來」

    「先帶著家眷住在府上,官職年後再做安排,到時候要出去住還是留下看你自己的意思,為兄不會攔著。」原煥打斷他的話,不想袁紹再胡思亂想,索性直接把事情說清楚。

    需要安排的不只他袁本初一個人,還有荀諶審配顏良文丑等人,這些在并州都是能獨當一面的人才,官職太低了配不上他們的才幹,太高了又容易讓他們生出不該有小心思,具體如何還得商量之後再定下。

    具體什麼時候商量,怎麼著也得等到過完年。

    前些天忙的事情夠多了,他現在只想安安穩穩過的好年,不想琢磨別的事情,他那麼和善一個人,還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地方?

    袁紹:

    大哥、和善、大哥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錯覺?

    不能看上去和善就當自己和善,現在出門問問,除了冀州的百姓對他誇讚的上了頭失了智,其他哪兒不覺得他笑裡藏刀。

    他們自家兄弟,不用連他也瞞著。

    袁紹神色複雜的看了看慢條斯理神色自若的兄長,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詢問他身邊幾人接下來會被派到何處,確定了他的屬下們回來之後也不會吃虧才起身告辭。

    天色不早了,他們的確得收拾收拾休息幾天,打起精神才好面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各種局面。

    袁紹起身,荀諶等人自然要跟上,荀彧跟著出去安排他們的住處,一行人之前在鄴城待過,以前的宅邸已經被賜給別人,現在要去別人家住客房。

    戲志才看著他們走遠,回過神搖頭笑笑,「袁本初還能關心屬下的去處,倒是難得。」

    「有什麼難得,幾句話說出來就能讓屬下對他更加忠心,何樂而不為?」郭嘉搖頭晃腦回道,剛才又不是什麼生死關頭,說幾句好話能算得了什麼。

    「論跡不論心,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這種情況下關心下屬,如今的袁本初比前些年踏實不少。」戲志才聳聳肩,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抬眸看向他們家主公。

    原煥眉頭緊蹙,像是遇到什麼難題一樣,看看被屏風擋住的門口,再看看坐在原處的戲志才,遲疑了許久才有些震驚的開口,「袁本初等人進來之前,文若是不是提到陛下想禪位?」

    戲志才:

    郭嘉:

    難怪剛才沒反應,這反應也忒慢了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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