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為陌路(1 / 1)
三月,江州
夜,漆黑無邊,只剩下寥寥的星光斑駁在青石子鋪成的馬路上。
蕭南背靠在雕刻精緻的鐵門上,原本亮如星辰的眸子此刻仿佛墜入無邊的深淵,空洞,無助,絕望……
她在等人,等了足足一夜,卻始終未等到想等的人。
終於,一道亮光打破了黑夜的沉寂,直直的照射在蕭南的眼睛上,那光線刺的她睜不開眼,可儘管如此,她還是扶著牆站了起來。
「顧媛,小心點。」隨著車門的打開,一道人影落在了蕭南的視線里。
她心中一喜就要過去,但站了一天的腿早就沒知覺了,一步剛邁開,雙腿一軟,便跪倒在地!
沈君華到了面前。
她這一跪,恰好跪在他面前,卑微的像一個乞憐者。
沈君華下意識彎了彎身,但隨即想到了什麼,身側的手緊握成拳,身影站的筆直,狀似隨意的放進褲子口袋裡,藏住那抹輕顫。居高臨下的盯著她:「起來。」
蕭南雙手撐地,艱難的站起,起身時不禁搖晃了下。
再看沈君華,一個多星期不見,他還是這樣好看。
一如當年,學校的櫻花道上,飛花下那個俊美溫和的少年。
溫和到她一時竟沒看到他身後不遠處還站著另外一個人。
蕭南抬頭,他如畫般精緻的俊臉上,此時半點往日的溫柔也無,冷冷的目光,漠然的神情……她有種做夢的感覺,是不是夢醒了,所以現實才會這麼不堪忍受?
「我……」蕭南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開口借錢。
沈君華沒出聲,似乎在等她說話。
蕭南不敢看他,低著頭,鼓足勇氣,輕聲道:「你能不能……放過我家?」
「不能。」幾乎沒有遲疑的回答。
「為什麼?」蕭南望著他,可他臉上的表情卻讓她害怕。她見過沈君華無數種表情,獨獨沒見過這樣的,帶著她無法理解的恨意與嗤笑。
他道:「因為你媽媽,害死了我父母。」
「胡說!」他說什麼她都能忍受,惟獨不能容忍任何人詆毀誣陷她媽媽,「我媽一生行善,怎麼可能謀害別人的性命!」
沈君華冷笑:「這種骯髒的事情,當然不會有人告訴你。為了查明當年的真相,我花了足足十年的時間,你認為我會弄錯嗎?」
「沈君華,我的母親我比你更清楚,你可以不念舊情,但請你別亂往別人身上潑髒水!」蕭南眉心深儊,縱然生氣至極,可她還是要努力讓自己變得平靜。
沈君華是什麼人?她再清楚不過,若不是有足夠的證據,他從不信口開河。可是讓她相信她媽媽害過人,還是他父母,她如何能相信?更無法接受!
「如果早知道你是她的女兒……」會如何?沈君華沒說,他最後看了她一眼,與她擦身而過,「你今天是來求情的話,那就回去吧。」
眼看著他走遠,蕭南從震驚中回神,大步奔過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也不管路人怎麼看她,只是抿緊了雙唇,低三下四的哀求道:「你能不能借我兩百萬,不,一百萬就夠了,我會還你……」
沈君華強行將目光從她那布滿淚痕的紅腫著的臉上移開,聲音幾乎是從牙齒間擠出來的一般:「不能。」
「求你了,我真的需要這筆錢,小望……」
「君華,吃飯的時間快到了。」
蕭南如鯁在喉,霎時間沒了聲音,她的視線穿過沈君華終於看到了他身後那個女人。
溫婉,淡然,美麗。
像一朵潔淨的蓮花。
就連說話的聲音也是淡淡的,帶著笑意。
沈君華一震,像是躲避著什麼一般,將蕭南的手拂開,攬過那女人如細枝般的腰身,在她唇間落下一吻:「好,我們去吃飯。」
蕭南看著眼前這一幕,心猛地一抽,她就這樣看著那兩人踱步慢慢走遠,直到消失在她的視線里。
蕭南踉蹌了下,整個身體往地上栽去,一隻手伸過來扶住了她的手臂,待她站穩便立馬鬆開。
方珏看她這樣的狀態,有些擔心:「蕭小姐,你還是回去吧,等過一段時間,你再來找沈總,說不定他會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再為難蕭氏。」
蕭南搖了搖頭,眼淚模糊了視線。
等?
她能等多久?
小望能等多久?
或許她早該知道的,從一個星期前的分手,再到蕭氏公司的破產,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不是嗎?沈君華既然能狠得下心將蕭氏整成那番模樣,就鐵了心不會再跟自己有所瓜葛。
天空不知何時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三月的天,總是這樣陰晴不定。
蕭南身上的白色襯衫漸漸被雨水打濕,但她仿佛沒有知覺般,直直的站在那裡,像個沒有生命的木偶。
方珏嘆了口氣,離開了。
蕭南自嘲的勾起嘴角。
原來等不及沈君華想起來顧念舊情。他就已經有了新歡,舊情……七年的舊情,到頭來不過是個不相干的人罷了。
雨勢越來越大,似乎連老天都在可憐她。
不遠處,一輛黑色的邁巴赫緩緩駛來。
「停車。」黯啞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如寒冰撞擊深淵般,沒有一絲溫度。
周遠雖然有些疑惑,但收到命令後,立刻踩住剎車,不偏不倚,剛好停在蕭南身側。
「真巧。」
一道略顯冷漠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蕭南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身形修長高大的男人,站在她幾步之外。身上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裡頭的潔白的襯衫衣襟半敞,露出了性感的鎖骨。
他的眉形很好看,但是右眼的眉峰處,卻有一道清晰可見的疤,那是前天蕭南並沒有注意到的。
一雙眸子如同常年不見天日的寒潭般深邃幽暗,將所有的情緒藏得嚴嚴實實,只留給別人徹骨的冰冷。
而這個男人的身後,有人端敬的為他撐著傘。
這樣的境況下再次遇見這個人,對蕭南來說,不過是在她百孔千創的心上,又戳了一刀罷了。
男人的視線,落在她高高腫起而且破了皮的臉上,眼中閃過一絲促狹,隨即薄唇輕啟:「似乎每次你我相遇,你都這麼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