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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跬步行(1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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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底,南風忽然停了下來。

    河北清漳水兩岸,一片混亂。

    黜龍幫如臨大敵,軍隊和輜重隊到處都在集結運動,信使滿天飛,大量的、混亂的訊息在四散傳播。實際上,一直到這個時候,河北大部分人都還是以東都報復黜龍幫奪取黎陽倉為此戰之基底,都還以為武陽郡中那支東都兵馬是此法討伐黜龍幫主力,包括官軍主帥,也都普遍性認為是曹林曹皇叔。

    直到黜龍幫繼二連三的公開布告放出。

    到了這個時候,不光是魏玄定、陳斌、竇立德的任命,以及讓人恍神的督促春耕等事宜了,還有一番事後追加的,對白橫秋雖然殺了曹林,卻同樣是大魏官軍,此行是要來欺壓河北百姓的宣告。

    不過,消息雖然傳出,可擴散卻是需要時間的,而且很多人都一時轉不過彎來。

    實際上,讓人感到荒唐而又現實的一件事情在於,隨著黜龍幫的訊息擴散開來,第一個因為這個消息而明確發生動亂的對象,居然是武陽郡中尚在進軍的那支東都兵馬。

    「問清楚怎麼回事了嗎?」武陽郡郡內清漳水南岸官道旁,屈突達和一眾心腹部屬等到了自己派出的心腹侍衛。

    「問清楚了,有人跑了。」心腹侍衛言簡意賅。「原來大太保的下屬,據說是靖安台出來的,看到路邊黜龍幫巡騎拿石灰在牆上寫的話,直接便信了,然後想帶著人回東都,結果被七太保抓住,要行刑示眾。」

    屈突達點點頭,沒有吭聲。

    倒是那心腹侍衛看了看自家主將,認真追問:「將軍,曹皇叔真被殺了?中軍旗幟是假的?」

    屈突達繼續沉默了片刻,然後眼瞅著周圍侍衛、軍官全都盯著自己不放,方才無奈來答:「你們心裡明白就好,何必非要向我問個清楚?我那天晚上不就給你們一些言語了嗎?」

    「不問清楚,人心不定。」旁邊一名心腹參謀認真提醒。「前面這亂子不就是前車之鑑?」

    「皇叔沒有被殺,只是被擊敗逃到河南去了。而且」屈突達掃視周邊人一圈,委實無奈,只能解釋。「而且你們也不要亂起心思,英國公本人也是大宗師,還領著好幾萬太原募兵出了紅山,還挾持了李定,聯絡了薛大將軍。你們也都是百里千里挑一的才俊,大局在哪裡,難道看不懂嗎?」

    「薛大將軍不是心有二意嗎?」一名直屬隊將忍不住來問。「上下都議論,說是黜龍賊知道的比我們還多還全,一個是英國公信不過我們,另一個便是有人跟黜龍幫通了信,而且很有可能便是薛大將軍」

    「人家這麼寫出來,就是挑撥離間,就是要咱們疑神疑鬼。」屈突達略顯無奈。「你們都是軍中英傑,難道不懂嗎?」

    「挑撥離間自然是挑撥離間,可關鍵是,按照眼下局勢,薛常雄確實有跟黜龍幫交通的道理啊。」又有一名副將嘆氣道。「黜龍幫一倒,按照道理就是薛常雄趁機南下將漳水以南收復,可英國公卻從紅山來,明顯是要扶持李定,就是要防著薛常雄做大不怪我們疑神疑鬼。」

    「不只是這樣。」之前那參軍也忍不住進一步靠近,並壓低聲音。「若是從關隴內里門第來講,白氏算是第一等的門第,可薛氏也是僅次於第一等門第的那種更重要的是,英國公雖然強橫,但在族中只是小房次子,薛公卻是正經的薛氏主人,再加上薛公也是正經宗師,差一步而已,未必服氣吧?」

    屈突達沉默不語,是真無語。

    但周圍親信部屬儼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其實,薛常雄的事情倒可以放一放,屬下反而更擔心另外一件事情將軍,中丞傷勢到底如何?如果中丞回到黑塔,稍作溫養恢復了過來,或者便是無救了反而下定決心最後一擊那等雙方交戰時曹中丞忽然現身,號令我們反擊英國公,我們要怎麼做?下面人會如何選?」最開始的親信侍衛認真來問。「退一萬步說,便是英國公當眾輕鬆將中丞擊退、擊殺,我們又該如何自處?」

    屈突達終於不能繼續閉嘴了他已經是長腿將軍了,可不能再做個閉嘴將軍。

    須知道,長腿將軍只是影響外人對他的看法,而閉嘴將軍會影響自己的部屬班底對他的忠誠。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屈突達言辭懇切。「但是你們為什麼覺得我沒有想過這些事情?只是想過了又能如何呢?事情不光是要看這些道理,還要看時勢的那日在汲郡,英國公親自來了,你說,我們能如何?誰當時不同意,當時便要被孤身逐出去的。等到眼下,英國公不在軍中,自然會有一些不穩。而將來呢?將來自然也要看時勢,英國公來了,或者軍隊匯合了,軍中穩了下來,那就自然用心用力便是」

    「將軍何必多說,你只說要是中丞來了如何呢?」有人追問不及。

    「那我也不會違逆時勢的。」屈突達嘆氣道。「我明白的說,到時候我要看局勢我既然做這個將軍,就要為大家的性命做保,時局混亂,根本沒有個體統,我不會讓你們落入到逆勢里去的但是,如果你們全都一致了,不管是回東都還是去跟誰作戰,我自然會以此為先。」

    眾人聽到這番保證,方才各自訕訕,不再多言。

    而屈突達回過神來,臉色其實也不太好,因為他心裡非常清楚,剛剛那一幕跟前面發生的動亂是相呼應的,就是軍心受到了擾亂,引發了騷動,自己的部隊沒有發生逃散,只是一群人來「質問」,已經很給面子了。

    但是,也誠如他自己剛才敷衍的那樣,局勢也確實亂到讓人無法輕易下定論的地步了。

    大魏極速崩塌,官軍徹底喪失合法性,原本直屬於東都的兵馬都陷入到了對自己立場的認知迷茫中,遑論這其中還有即將到來的軍事壓力與主帥的更改以及高層的欺騙等等了。

    「要是這麼說的話。」就在這時,忽然又有人言。「將軍何不去救一救那些人?一來緩一緩局勢,莫讓那七太保弄得天怒人怨,二來也該多籠絡一些友軍同列了。」

    「可以。」屈突達想了一想,也無話可說,便親自打馬往前去。

    隨即,周邊人群一分為二,侍衛們蜂擁而上,其餘軍官卻留在初春陽光下抹汗。

    行到前方路口,果然看到一片狼藉,屍首、血跡、被捆縛的士卒但是,出乎意料,殺戮並沒有擴大和延展,反而是在收攏。

    很顯然,殺戮已經被人給阻止了。

    屈突達轉過路口,與恰好回頭的另一位將軍鄭善葉對視了一眼,然後便低頭向前,來到了實際上的行軍主帥段威跟前。

    「怎麼能這般殺戮自家軍士?」段尚書正在揮舞馬鞭,嚴厲呵斥動手的七太保紀曾。「慈不掌兵講的是戰場上的戰事和軍紀,現在是一回事嗎?部隊背反,必然是軍官鼓動,士卒們懂什麼?便是軍官也只處置伙長以上便可,其餘全部赦免!」

    紀曾全程半跪在跟前,此時更是連連請罪,口稱湖塗。


    屈突、鄭二人再度面面相覷,各自凜然起來。

    須臾片刻,紀曾直接離開去做收尾,而段威看著這兩位大將,卻也頭疼起來:「你們軍中也起了騷動嗎?」

    「是。」屈突達脫口而對。「一群下屬,幾乎把我圍住了,不給交代不許走。」

    鄭善葉也嘆了口氣:「段公,大魏便是沒了體統,可曹中丞卻還有些體統,大家不服的。」

    段威長呼了一口氣,望著天邊來看:「這話是實話,我現在最怕的就是這老不死的不去養傷,只在大河邊上藏著的,等我們交戰的時候跑過來到時候,真要出亂子的。」

    鄭善葉欲言又止。

    屈突達也沒有再吭聲。

    段威看了兩人一眼,認真來道:「你二人放心,我已經傳信給了英國公,讓他臨時改道,咱們明日先在武陽郡郡城貴鄉城北清漳水那裡匯合,然後再行進軍你們倆總不會連軍中一日安穩都做不到吧?」

    「自然不會!」

    「段公安心。」

    兩人趕緊俯首。

    隨即,段威也無奈上馬離去。

    眼見如此,屈突達與鄭善葉再度相對,半晌,屈突達倒是忍耐住了,反而是鄭善葉有些道行淺薄,率先開口:「屈突將軍,我有一個淺薄的看法,亂世如流,跪的慢了,不免要死的快;可跪得太快了,那還不如死了呢!」

    屈突達情知對方是說徹底沒了尊嚴的七太保紀曾,但更曉得對方只是要自己一句話,所以乾脆頷首:「鄭將軍說得對,我也是這般想的。」

    鄭善葉如釋重負,連連頷首。

    就這樣,時間來到了正月三十一日夜,到此時,張行駐軍地連續兩日不變,在清河郡西北部的清漳水北岸,有軍七營,俱為精銳;

    魏玄定、陳斌已經匯合,位於平原郡將陵西部,按照方位來講,在張行兵團東面偏北隔河兩百里,此時兵力只有五營,多為軍法、哨騎雜營;

    竇立德以及黜龍軍大兵團十四營正在趕往將陵途中,當夜宿於平原郡清陽縣東部,在張行兵團東面隔河六十里;

    其餘諸營兵馬也已經得到了軍令,正在往將陵而去。

    與此同時,薛常雄率軍三萬,自信都郡?縣進發,在清漳水北岸數十里的位置,逆流而上,往張行方向進軍,當晚宿在?縣與棗強縣邊境,距離張行一百六十里;

    段威、屈突達、鄭善葉率東都精銳三萬,在武陽郡愜山,位於張行兵團西南隔河一百三十里;

    白橫秋、李定,率太原募兵三萬、武安郡卒一萬兩千,合計四萬兩千兵,在武安郡最東部的清漳縣,距離張行一百里,且雙方同在清漳水北岸。

    還是這個時候,黜龍幫中樞重要人物,一手指定了《黜龍律》的崔肅臣,在距離張行兵團只有五十里的武臣縣內,已經兩天沒有任何動靜了。

    很顯然,清河崔氏做出了絲毫不令人意外的選擇――白橫秋必然給出了政治承諾,而張行明明一直可以給,卻一直沒有給。

    「段公想多了。」燈火下,依舊披甲的白橫秋站起身來,彈了彈手裡的軍箋,笑著看向了身側的李定。「他居然以為張行的攻心之策會延誤戰事。」

    「小子以為,無論是薛公的態度,還是曹皇叔訊息對東都兵馬的影響,都不可小覷。」李定站在一旁,同樣披甲,而且扶劍,宛若什麼心腹下屬一般肅立。「還是要重視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白橫秋收起軍箋,負手在帳內踱步。「其實說個清楚,就是我突然發動,而且有搶機趁勢的舉止,所以局勢雖然成了,但人心不附於是薛公忌憚我,東都兵馬不穩,這都是理所當然甚至,就是此地兵馬難道就穩了?」

    李定裝作聽不懂一般,當場哦了一聲:「確實,白公兵馬雖然是太原募的,但軍官多是關西名族,自然想著先取關中這兩日我跟他們也都聊了一下。」

    「但也有支持我先打一下河北的,晉地本土世族就很上心。」白橫秋回過頭來,依舊笑眯眯。「懷通公會與薛公一起趕過來。」

    李定立即點頭,然後回到了最開始的問題:「所以,白公的意思是如何?難道就要聽之任之,不管了嗎」

    「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白橫秋收起笑意,昂然來答。「想要解決這個困難,就只有不管!」

    李定微微茫然,但幾乎是瞬間,他結合著對方這次初見面說的話,卻是即刻醒悟過來:「白公的意思是,不管不顧,親身率太原本軍主力,直撲上去,只要打贏了、擊退了,甚至只是交戰了,其餘各處人心晃動的兵馬,反而都會收起三心二意,一起撲過去?」

    「不錯。」白橫秋打量了一下李定。「李四郎,你果然是關隴新一代才俊中最拔尖的一位老夫沒有看錯人。」

    「將心比心罷了,若是我,也會這般做」李定乾笑了一聲,卻又略顯失神。

    「那就這麼做罷!不管其他人,也不管張三這廝會不會繼續留在原地,咱們只直直撲過去,二月初二便可接線,初三便出全力交戰!到時候,不管河北人心如何動盪,也不管張行使了多少手段,做了多少建設,只一舉壓上,不論結果,一口將他咬在嘴裡,這樣即便他有所依仗,不能速勝,也能困死他,坐待黜龍幫自解,而河北可定!」白橫秋言語清朗,衣甲陣陣,氣勢十足,儼然成竹在胸。

    話到這裡,英國公肅然看向了李定:「到時候,我親率太原募軍為主攻,你為我後!」

    李定無話可說,只能俯首。

    PS:感謝吳牧老爺的又一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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