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萬乘行(11)(1 / 1)
官道上的十字路口,四撥人不期而遇,復又兩兩而去。
王雄誕、馬平兒一行人既撞到正主,自然與竇小娘一路向北,徑直往高雞泊而去。而張十娘既撞到蘇靖方,另一邊事情也脫了手,便要一起帶著回信和禮物直接往武安郡而歸唯一有些意外的,乃是馮無佚,他在意識到一些情況後主動提出,要去一趟武安郡,拜謁李郡守。
很顯然,這位皇帝的心腹,開始改變對「盜匪」的看法同時,另一些方向上依然沒有動彈,他依然是一個忠於大魏朝廷或者說皇帝私人的人這次遭遇,使得他對武安郡郡守李定有些憂慮。
老頭要去,還能攔著怎麼樣?
這人既是皇帝心腹,又是河北本地一個二三流世家的首領,不能等閒視之的。
不過,張十娘自是個灑脫的性子,但蘇靖方卻是個妥當的貨色,當日緩緩到了武城縣,晚間便以對方騎馬不便為由,分出一隊騎兵保護,自家卻護送著師母輕騎速速往歸武安,好提前與師父做交代。
馮老頭無奈,但他委實不擅長騎馬,便也只好接受這安排。
結果,乘車西行不過兩三日,眼見著紅山隱隱在前,在進入武安郡境內後,當晚宿在道旁丘城驛中,卻居然又遇見了之前的兩撥熟人。
一方是蘇靖方,他護送了師娘回到郡府,與師父做了說明,復又奉命折回來迎馮無佚,乃是個腳力活另一方,則是王雄誕、馬平兒與竇小娘,卻只帶著三五騎。
原來,王雄誕等人雖想護送那些義軍家眷南下,但考慮到距離般縣隔著半個清河郡與一整個平原郡,帶著多達幾百婦孺不免艱難,而且這些婦孺多經歷了一個殘酷的冬日,傷病極多。所以,主事的王雄誕乾脆將大部分物資和人手留在高雞泊照應局面,然後一面往般縣送信,一面復又與馬平兒一起來更近的武安郡中求援,想要後者以官方身份協助運輸這些婦孺。
況且,還要指望著從李定這裡拿到可能的回信。
至於竇小娘,不過是少年心性,再加上早早因為見到馬平兒一個女頭領而天生親近,不免扎著紅頭繩就跟過來了。
三方在丘城驛中相見,因為之前一場怪異緣分,倒是沒有產生什麼摩擦,甚至相處的還算融洽蘇靖方盡地主之誼,請其餘兩撥人用了飯,每人還有二兩酒。
「老夫委實沒想到,李四郎據說是跟著舅舅學的兵法,也一直是兵部勾當,卻不想居然還頗有治才。「酒過三巡,驛站大堂中,馮無佚難得捻須感慨。「河北這兩年艱苦,人盡皆知,而老夫一路行來,平原、武陽、清河,驛店全廢,只有汲郡、武安郡中驛站妥當,汲郡那是挨著黎陽倉,不缺物資,又是河北對接東都的出口,自然妥當,武安能夠如此,委實厲害!「
蘇靖方聞得對方誇讚自己恩師,自然興奮,一時只是眉飛色舞∶「恩師才能韜略天下難尋,堪稱超世之英傑,區區一郡之地,何足道也?」
聽到這肉麻吹捧,馮無佚倒沒什麼不適,只是捻須呵呵來笑,竇小娘乾脆只是低頭去吃飯。
畢竟,蘇靖方跟李定關係特殊,他們既是師生,又是郡君與屬吏,甚至還算恩主與附庸家族子弟,這種情況下,說李定是蘇靖方親爹有點過了,但也基本上差不多。
放開了吹,也沒人好當面打臉的。
「超世之英傑這說法一開始是誰說的?」孰料,王雄誕想了一想,忽然就在桌上正色來問。
蘇靖方微微一愣,居然有些臉紅。
「這說法有什麼來歷嗎?「一旁馮無佚主動來問。
「不瞞馮老爺。」王雄誕認真來答。「如我記得不差,這話應該是我家龍頭稱讚李四爺的,我為親衛,常常侍從在旁,肯定是聽過的,不過當時在場人不多,而且還是在東境,卻不想居然傳到這邊來了,也是有些奇怪。」
馮
無佚瞬間醒悟,依著張行這個反賊與李定這個郡守的交往方式,以及蘇靖方的反應,十之八九是張行把這說法寫在了信里,然後李定內心得意,忍不住跟身邊人炫耀了這說明,這個李定果然極為看重那個反賊。
話雖如此,但馮無佚經過了錢唐的失敗經驗,明顯吃一塹長一智,只是佯做不知,反而笑道∶「如此說來,李郡守的才德倒是有目共睹,你家龍頭稍有看顧也是尋常。」
「那倒未必。」王雄誕早就曉得馮無佚身份了,只眯著眼睛繼續感慨了下去。「一來,我家龍頭對李四爺委實尊重,絕非是稍有看顧如我所記不差,「超世之英傑『只是其中一言,應該還有『臥龍『之稱,還有什麼,李四不出,奈天下蒼生何「,什麼「天下韜略一石,他人共得二斗,李定獨八斗「凡此種種,數不勝數。」
馮無佚差點扯斷了鬍子,蘇靖方也目瞪口呆前者是驚嘆於張行拉攏人心的言辭手段,後者是醒悟過來,這幾個在郡中流傳的言語,居然都是出自於那位張三爺。
若是這般,自家恩師嘴上不說,怕是心裡格外看重那位張三爺。
「二來嘛。「王雄誕繼續言道。「李郡守的才能這般亮堂,卻非是有目共睹龍頭曾言,李四爺昔日在東都,鬱郁不得志,彼時唯一一個願意重用他的,居然是要造反的楊慎看出他才能,願意信他敬他的,也只有張夫人與我家龍頭區區二三人。
「更可嘆的是,我家龍頭,自陳一個北地田漢、軍中武夫,都能輕易靠著在東征中獻祥瑞而輕易得武安郡守,而李四爺這般出身、才能,卻要靠著江都、東都相爭,關隴內訌,才能接我家龍頭棄之如敝履的一個職務,稍得伸展可見,這昏君對天下事隨意到什麼地步?而關隴世族又豪橫無忌到什麼地步?」
蘇靖方到底年輕,聽到這些,雖然也察覺到了對方隱隱反向吹捧那張三的意思,但更覺得如撥雲見日一般,瞬間懂了許多東西。
與之相比,馮無佚是什麼人物,當然曉得對方言語之中有替反賊張目之意,更有一二分猜測到自己憂慮,專門來挑逗之態,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聽完對方講述,居然頗有同感。
關隴世族豪橫無忌,自然不必多言。
至於聖人,馮無佚對聖人忠心是對聖人忠心,可是這些年來他也看的清楚,聖人一心一意放在那些所謂「大」事情上面,卻毫不在意施政的細節,人事上更是只講立場,不論才德李定這個出身為什麼不能得用?別人不知道,他馮無佚猜不到?
十之八九是因為李定母族韓氏的牽累。
聖人一面想成大功,一統四海,建立偉業,一面卻又視壓制關隴,梳理軍功貴族為要,韓氏三兄弟皆為大將,韓博龍更是大魏開國九功臣前列之人,相關人等,自然被壓制。
可嘆的是,這種政策不但使得李定這種優秀的關隴本據人才長久被壓制,以至於產生怨氣,結果最後一征時因為存了孤注一擲的心態反而又與諸軍功世族媾和,所謂功虧一簣,連壓制關隴軍功世族的事業都棄了。
正在馮無佚思緒連綿之際,耳畔忽然響起了一聲霹靂。
「正所謂,亂自上做,曹徹不死,天下難平,關隴不疏,天下難通!」王雄誕繼續昂然言道。「既為英雄,便當同心戮力,」
「大膽!「馮無佚本能拍案而起,怒目相對。
然而,這一次發作,卻只嚇到了一個正在用心吃第四碗面的竇小娘,並順勢引來一直認真充當傾聽者馬平兒的憤怒∶「天下人公論的事情,由得你來倚老賣老說大膽嗎?「
馮無佚雙手發抖,身後幾個本家侍衛早早驚愕起身,但似乎早得到叮囑一般,十數騎武安郡騎士卻也紛紛起身,繼而引得驛店堂中許多人驚惶一時,多有逃散之意。
馮老頭回復清明,只在許多人矚目下勉力坐回
,卻還是當場憤然反駁∶「何來天下人公論?」
「是東境八郡父老算不得天下人,還是淮西六郡父老不算天下人?」馬平兒也同樣紛紛駁斥。「又或者說河北這裡,兩年間官軍殺了那麼多人,結果一茬接一茬,死都止不住的義軍算不得天下人?這些人,命都不要了,就是要造反,就是要殺暴君除暴魏,不是公論是什麼?!」
馮無佚一時語塞,而尚鼓著腮的竇小娘聽到這裡,卻是重重頷首,表示贊同。
「說得好。」王雄誕隨即跟上,言語清晰。「三征之下,每次破家百萬,牽累者自然千萬,千萬人家破人亡的事情,天下共睹,暴君暴魏,不是天下人公論又是什麼?「
蘇靖方端坐不動,置若罔聞,周圍驛店大堂里的其他客人,勉強重新坐下後卻都竊竊私語。
馮無佚看到這一幕,一時氣餒∶「這不是你二人與我辯駁,恐怕是那反賊張行隔空與我來辯吧?「
「確係如此,但道理真假,何論出處?」王雄誕倒是坦蕩。「我只有一言相告閣下,閣下若是以為能在河北尋得大魏人心,不免可笑我若是閣下,既然歸鄉,就乾脆回到長樂老家,教人讀書識字、築基算數,勝過在這裡四處奔走,還徒勞惹人嫌。」
「沒有這回事。「蘇靖方趕緊插嘴安撫。「恩師專門遣我來迎「
馮無佚反而被氣笑了。
而一笑之下,他也醒悟,自己跟一群小兒輩計較什麼?真要是張行在這裡倒也罷了,與他辯一辯也無妨,可這兩個年輕人,不過是得了那反賊平日幾句言語,賣弄過來罷了,那蘇靖方更是一個滑頭少年。
關鍵,還是要見到李定再說。
想到這裡,他乾脆拱拱手,帶著半肚子悶氣上樓休息去了。
走到樓梯上,便聽到下面恢復了熱鬧,甚至聽到蘇靖方好奇來問,張龍頭可還有對他恩師的其他誇獎言語,他想學習一下
一夜無話,翌日一早,眾人便一起西行,武安郡郡治永年其實偏東,既至丘城驛,不過又一日辛苦,便於晚間抵達了城內。
超世之傑的臥龍李定沒有立即接見誰,而是將兩撥人安置在了城內一棟頗為宏偉,也的確在河北聞名的黑帝大觀中紅山之下,若無黑帝爺的大觀反而奇怪又安眠了一晚,第二天卻又乾脆親自來到黑帝觀中,然後只孤身到了後堂廂房裡,並讓蘇靖方依次來請兩撥客人。
當然,首先肯定還是請的馮無佚。
雙方見面只在黑帝觀的後堂側廂見禮寒暄,剛一落座,吸取了之前平原教訓的馮無佚就開門見山∶「李府君,我是來仿效張世昭張相公臨時來做使節的國家危難之際,河北更是局勢艱難,但還請你不要動搖忠謹之心,使局勢大壞。」
門檻上,蘇靖方早早豎起耳朵。
孰料,黑著眼圈鬍子拉碴的李定聞得此言,反而在座中苦笑∶「馮公以為,我會因為跟張行的私交而造反嗎所以不惜過家門而不入,也要來警示我一番?」
「老夫沒有這麼說。」馮無佚搖頭以對。「至於此番過來,只是聊表個人心意而已,沒有要威逼欺求誰的意思。」
「馮公放心吧。」李定嘆了口氣,幽幽正色來講。「兩年之內,我不大可能反,便是反了,十之八九也跟張三郎或者黜龍幫無關。」
馮無佚鬆了口氣,繼而卻又覺得荒唐,自己怎麼能為這種承諾而感到釋然呢?
於是,其人繼續哭笑不得,復又追問∶「兩年後,李府君就準備反了?」
「沒有這回事。「李定搖頭以對。「我從來沒準備反過但眼下局勢,東都還能撐兩三年嗎?東都一旦支撐不住,江都也撐不住,大魏基本上就要完蛋,大魏完蛋,到時候群雄並起,天下都算反,而人在局中,根本就是身不由己,我身為郡守,要為本郡百姓和下屬士卒性命
負責的。」
馮無佚怔了怔,有心駁斥,但想到前日的爭論,復又覺得無力,連幾個小娃娃都爭辯不過,何論這位?
於是,他便只強打精神來問∶「如此說來,大魏局面不倒,李郡守便不會主動與那張三合流了?「
「不會。」李定斬釘截鐵答道。「馮公…眼下局勢,我也不怕誰,也沒別的旁人在此,跟你說實話好了你猜錯方向了,張行既到河北,想要立足,肯定要從東南角起來,便是順風順水,沒個兩三年如何到武安郡旁邊而武安郡與我真要反,怕是反而要從太原算起。」
馮無佚愕然當場,但片刻後便稍有恍然。
「馮公久在御前,應該曉得地方軍政上的傳統吧?」李定面不改色,從容解釋道。「紅山-紫山-黑山一脈,於河北居高臨下,故此,本朝也好、東齊也罷,更早的大周也成,無不以太原為根基,以武安、趙郡、襄國、恆山四郡為爪牙,居高臨下,把控河北這是軍事制度,也是幾百上千年的政治傳統,更是地理使然。」
馮無佚沉默不語,卻曉得對方說的是實情,在大魏軍事制度下,太原對這沿山河北四郡是有巨大影響力的,而大魏為了削弱和控制河北,也素來是鼓勵如此的。
最明顯一個證據就是,雖然沒有常設,但卻屢屢出現臨時要求這四郡向太原留守匯報軍事的情況。
而太原,白橫秋
「馮公。」李定繼續言道。「聽我那個學生說,你昨日感慨我武安民生還不錯,可你知道,為什麼不錯嗎?「
馮無佚回過神來,依舊心亂如麻∶「自然是李府君治政嚴密寬仁,所謂超世之英傑」
「那是隨意說笑的。」李定嚴肅答道。「武安郡之所以能夠妥當,只是因為我到任後,迅速掃蕩了境內義軍叛軍。然後又以太原的名義拒絕了河間大營與幽州大營的兵馬入境罷了。當時,南面鄴城和西面太原同時送糧過來,說實話,太原給的只有鄴城那邊的一半,但太原說,可以借太原留守之名隔絕河北官軍入境騷擾,這個好處,我卻是斷然無法拒絕的。所以我才說,閣下想多了,而且想岔了。張行要對付的是河間大營,要害在於渤海、平原,次在武陽、清河、河間、博陵,我這邊卻要順著太原搖擺的。兩家,其實風馬牛不相及。」
馮無佚是真的無話可說了,停了半晌,只能起身拱手∶「是我想差了,英國公忠心耿耿,你跟著他必然能為國盡忠效命。」
李定只是失笑,勉強一拱手罷了。
馮無佚嘆了口氣,直接離開,隨即,等在外面的王雄誕、馬平兒和竇小娘在蘇靖方的帶領下進入。
「你們來意我已經知道了。」對於這幾個人,坐回座中不動的李定倒是乾脆了許多。「我會安排人手護送,只說去渤海的官差隊伍,就讓小蘇帶一整隊人去,讓他準備一下,你們馬上就可以走了」
王雄誕三人大喜,便要拱手稱謝。
孰料,李定復又擺手,繼續言道∶「時間倉促,不過兩三日,信我來不及回,日後慢慢回復完再遣人專門送唯獨一個要點,我看的煩躁,你替我給他說一下,那就是抽殺這個事情純屬是婦人之仁,乃至於有些矯情,根本不妥。」
王雄誕和其他兩人各自一怔。
「這都什麼時候了?而且是什麼地方?」李定坐在那裡瞪著黑眼圈來冷笑。「還當是天下太平呢?而且河北跟東境是一回事?算上三征,河北死了多少萬人了?亂世用重典,想要快速恢復秩序人心,該殺便殺,他卻總是抽殺,抽殺,十抽一變成三十抽一,再變成四抽一,兩抽一,待會會不會變成三抽二?嘴上說的比誰都狠,而且一套一套的,可真做起事來卻始終文縐縐的,好像堅持抽殺能給自己一個說法一般。該棄棄,該扔扔,如此婦人之仁,只會拖延局勢,哪裡能做大事?他遲早要因為
這股莫名其妙的仁心義氣給弄死在河北!「
王雄誕欲言又止,但最終沒有吭聲因為李定說的這個事情,其實很多黜龍幫內部的人都察覺到了。張三爺的抽殺,看起來狠厲,但跟整個大環境一比就知道,那不是狠厲,而是一種莫名其妙的仁慈。
就好像是一個大善人跟時局的私下妥協一樣。
「算了。」一氣說完,李定搖搖頭,似乎百無聊賴。「就這般吧你們歇一日,早早回去,等小蘇找你們,莫要誤事,至於他要的《六韜》細則,我會儘量給他補全。」
三人不敢多言,只能拱手告退。
且說,三人聽了一通埋怨,但終究是兩位大人物之間的事情,倒也無謂,反而得了此番承諾,眼下的事情有了說法,卻是實打實的欣喜起來。
而果然,蘇靖方是個利索的,很快便組建了一個車隊,來尋到三人,也只是翌日,便成功率隊出發。
但也就是這一日,三人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因為天氣陰沉,雲層加厚,北方呼嘯之下,有知道河北地理的人早早告知,很可能有一場覆蓋河北全境的大雪將至。
果不其然,一行人雖然儘量加速,但剛剛出了武安郡地界,便看到雪花滾滾自天上飛落,而且越來越大,越來越密。
竇小娘憂心高雞泊的人,面色自然不好看,繼而又想到,整個河北,按照說法,武安郡那種是少的,大多是清河那邊的樣子,心中愈發不安,面色也更加不好看起來,因為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跟高雞泊的人一樣,毫無抵禦能力,繼而凍餒無數。
「好雪。」
出乎意料,就在竇小娘稍微開了一下眼界,心中為河北百姓而憂慮不減之時,武安郡黑帝觀後堂中,李定忽然展露笑顏。
張十娘自後轉出,好奇不已∶「下雪之後,萬物封凍,四郎為何不哀反喜?「
李定微微一怔,繼而苦笑∶「是又被張三郎給教育了他在信中說,眼下下雪,雖然會有百姓當場凍餒熬不過冬日的可能,但若是還不下雪,明年整個河北必然是旱蝗交加到時候,就真的是全境死無葬身之地了。」
張十娘想了一想,恍惚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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