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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出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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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宰輔大人,已經在御書房外候著了。」

    魏忠河稟報道。

    燕皇眼裡,閃現出一抹疲憊。

    下了馬車,

    趙九郎站在那裡,就這麼看著燕皇,沒行禮。

    燕皇在魏忠河的攙扶下,向這邊走來。

    當雙方距離拉到一定程度後,趙九郎嘆了口氣,跪伏下去:

    「臣,叩見吾皇萬歲。」

    燕皇開口道;

    「朕還以為宰輔大人會將官帽先摘下來放在一邊呢。」

    「臣倒是想,但我大燕畢竟不是大乾,沒那種動輒掛冠而去撂挑子的風氣。」

    「是。」

    燕皇點點頭,步入御書房。

    趙九郎起身,跟著一起進來。

    燕皇坐上首,

    趙九郎跪伏在下面。

    無論是燕皇在這御書房裡還是太子監國於此,堂堂宰輔,都是有座位的,但他沒坐。

    魏忠河站在裡頭,也沒去主動請宰輔大人坐下。

    「陛下。」

    趙九郎開口了。

    這對於燕皇來講,是很熟悉的一幕;

    很多臣子開始以「道德」以「規矩」以「禮法」以「萬民」,總之,當臣子覺得他的理由十足,中氣十足時,

    就會以這種方式,做開場。

    原本,趙九郎是不會的,他身為宰輔,本該是朝堂上官僚集團制衡皇權的領頭人,但在燕皇登基後的這些年來,他從未帶頭忤逆過燕皇的意志;

    就是朝野上給他個紙糊宰相泥胎首輔戲稱,他都渾不在意。

    但在今日,

    在這裡,

    他,

    開始了。

    雖然他還沒開口,但燕皇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了。

    燕皇,到底還是燕皇,當他坐在御書房裡,坐在這張椅子上時,他就像是燈燭後的眼睛,而百官,則在燈燭之間戰戰兢兢的玩偶。

    同時,

    燕皇也清楚趙九郎為何敢在此時,來個第一次;

    因為,

    他,

    姬潤豪,

    老了。

    不是說年歲? 而是這次自後園出來,已經近乎宣告這位帝王的壽元,真正意義上進入了倒計時。

    一個年富力強的燕皇?

    他可以隨意地更迭自己的宰輔? 只要他顯露出絲毫不聽話的跡象,就可以架空、制衡? 更或者,遠遠地打發出去。

    但?

    年邁的皇帝?

    面對這種局面時?

    他除了妥協? 就只剩下了妥協。

    他是回來了,回到了自己的權力中樞? 但他不再是生殺予奪的九五至尊? 他清楚,臣子們也清楚,他的時間不多了。

    相對而言,

    現在輪到年邁的皇帝,去希望有序地保留住整個朝堂的穩定? 以交給子孫繼承人。

    「陛下,國本大事,關乎社稷安危,安能如此隨意,安能如此兒戲,安能……如此!」

    趙九郎「長歌當哭」。

    燕皇笑了,

    這神情,

    這語氣,

    這姿態,

    可以的,可以的,不愧是自己一路提拔上來的宰輔,那些官員們會玩的把戲,他趙九郎,其實能玩得更好也更投入。

    君臣之間,

    沒有爭論,

    因為彼此之間,實在是太過熟悉了,熟悉得一切爭論,在自己腦子裡過一遍,就幾乎能想像出對方即刻的反應;

    所以,根本就沒有說出口的必要,彼此,都省事。

    但因為太快了,就未免有些過於單薄,只是,宰輔在情緒上,依舊把控得極好。

    他沒摘帽子,

    而是將自己的官服解開,

    露出了自己的臂膀,

    甚至,

    還伸手對著自己的胸膛,拍了拍。

    「陛下,臣沒帶棺材來。」

    大燕軍中,一直有一個關於平西侯爺曾經的故事流傳,據說,早年平西侯爺征戰時,必然攜棺同進,做好死戰的準備。

    但事實上,

    打仗時帶棺材並不方便,而真正喜歡動輒將棺材抬出來的,其實是文官。

    趙九郎說,

    他沒帶棺材來,

    意思是,他圖個省事,就不帶了;

    陛下,

    您就當臣身邊,放著一口棺材。

    燕皇點點頭。

    「陛下,臣自入親王府為幕,追隨陛下入東宮為屬官,追隨陛下入殿登基從尚書至宰輔,臣,從未忤逆過陛下的任何意志;

    但這一次,

    臣,

    不得不刺諫陛下:

    陛下,

    您老了,

    您在時,自然無所不可,但請陛下,為大燕千秋萬代計,以定規矩!」

    國本之事,

    您可以隨意,

    您是皇帝,

    您是皇子們的父親,

    你是大燕近百年來,最有權勢的君主;

    您可以恣意,

    但您恣意之後,這個爛攤子,誰來收?

    「愛卿。」

    「臣在。」

    「那你說,該選誰啊?」

    「身為臣子,自當恪守臣綱,太子並無大錯,監國以來,勤勤懇懇,臣請陛下,既然曾告慰太廟,立下太子;

    就請陛下,

    給予太子以體面,

    給予太廟以體面,

    給予大燕江山社稷以體面!」

    這是文官的政治正確。

    太子,已經算半個人君了。

    朝堂上,可以允許有六爺黨的存在,但當別人在正式場合問起你時,哪怕你是鐵桿六爺黨,也不可能說廢太子,立六爺!

    這是忤逆,忤逆人君。

    「太子,並未犯錯?」燕皇搖搖頭,「若非朕的扶持,太子如今這東宮,怕是早已經坐不穩了。」

    沒他這個皇帝拉偏架,

    六爺黨早就將太子黨壓製得喘不過氣來了。

    「陛下,太子是您立下的儲君,您不扶持太子,誰來扶持?」

    「朕,並未廢太子。」

    「可如今,朝野上下,早已人心惶惶,陛下,臣懇請您,早做打算,早定乾坤!」

    言外之意,

    我支持太子是真的,

    但您,也可以換太子,

    但請您,

    趕快!

    「朕,還沒死呢。」

    「陛下,可知臣今日為何不把戲做足,沒帶那口棺材入宮?

    是臣的俸祿,買不起一口上好壽材麼?

    是臣的手下沒家丁,搬不動這壽材麼?」

    言外之意,

    是因為,

    陛下您快到了,

    所以臣不敢拿棺材來犯您的忌諱。

    燕皇看向站在身側的魏忠河,

    道;

    「瞧瞧,這就是朕的股肱之臣吶,不愧是朕的宰輔。」

    「陛下,臣在親王府時,您是主子;臣在東宮時,您是主子;如今,您是大燕的陛下,臣,是大燕的宰輔。

    臣,

    當為大燕千秋萬代計!」

    說完,

    趙九郎額頭抵在御書房的青磚上。

    燕皇閉上了眼,

    趙九郎也一動不動,

    良久,

    燕皇開口道:

    「朕,餓了。」

    魏忠河馬上走出去,喊道;

    「傳膳!」

    御膳,很快被送了進來。

    像當初一樣,兩份。

    魏忠河走到趙九郎身邊,道:「宰輔大人,先吃飯吧。」

    趙九郎抬起頭,

    其額頭位置,有明顯的暗青。

    沒扭捏,沒矯情,他起身,對燕皇行禮:

    「臣,謝主隆恩。」

    隨即,

    他在一側坐下。

    飯食,很簡單。

    趙九郎吃飯的速度,很快,他早就養成了一邊辦公一邊進食的習慣。

    燕皇那裡,

    就用了一點,就停下了。

    趙九郎吃完了,

    看向燕皇那邊的御案。

    魏忠河會意,走上前,將陛下面前剩下的飯食端起,就要往趙九郎這裡送。

    當初,陛下身體剛見壞時,食慾就下去了,基本每頓留膳,趙九郎都是一個人吃兩個人的份。

    他很撐,

    但還是得吃下去,

    不能讓外界知曉,大燕的皇帝陛下,身體出了岔子了。

    但這一次,

    燕皇抬起手,

    阻攔了魏忠河,

    同時,

    目光看向趙九郎,

    道:

    「愛卿不用再強撐著了,別把胃給撐壞了。」

    說著,

    燕皇身子微微向後一靠,

    道;

    「剩飯剩菜,就剩在那兒吧,反正上上下下,都知道朕的身子,好不了了。」

    趙九郎嘴巴張開,

    這個手腕能力都是絕對一流,被先皇委以重任二十載的大燕宰輔,在此時,淚流滿面。

    他起身,

    跪伏在地上,


    道:

    「陛下,臣萬死,臣萬死啊。」

    「愛卿,朕忽然想太爺做的米糕了,這時候,好想能吃一塊。」

    「臣……」

    「可惜,太爺不在了。」

    燕皇發出一聲嘆息,

    「不在了啊。」

    趙九郎不說話了,魏忠河也不說話,沒人敢在此時打擾到這位君王的追思;

    「有些人,不在了;

    還在的人,過得,也不見得開心。

    魏忠河,

    你覺得,

    值得麼?」

    「陛下,奴才雖是個閹人,可若是有朝一日大燕需要,奴才也是會毫不猶豫地持刀衝殺上前的,為了大燕,為了陛下,奴才萬死不辭!」

    燕皇又將目光落回趙九郎身上,

    道:

    「愛卿,明日宮中設宴,朕不希望看見百官來向朕逼宮請願,朕現在,最怕的就是吵鬧。」

    「臣遵旨,臣會幫陛下平息群臣激議。」

    「嗯,這大燕,離不開愛卿吶。」

    「臣,惶恐。」

    「行了,愛卿去忙吧,朕該歇息了。」

    「臣告退。」

    趙九郎起身,

    在其剛要走出御書房時,

    燕皇忽然開口道:

    「愛卿,值得麼?」

    趙九郎深吸一口氣,

    笑道:

    「陛下,臣,總不至於連魏公公都比不過吧?」

    魏忠河當即提了怒火,

    當然,不是真生氣。

    到了他這個地位,被人罵一句閹人,怎麼可能會隨意動怒?

    而且,還是來自當朝宰輔的調侃。

    之所以表現出生氣的樣子,還是為了讓陛下看見熱鬧。

    「呵呵………」

    燕皇笑了,

    指了指趙九郎,

    對魏忠河道:

    「魏忠河,你這能忍?」

    「哎喲,陛下,您可得為奴才做主啊,宰輔大人這也太埋汰人了!」

    ……

    雖說當著父皇當著兩位王爺的面,喊出了要削藩的口號;

    但在從烤鴨店出來後,姬老六還是領著鄭凡回到了他的王府。

    何思思和苓香出來見客,還帶著兩個嬰孩。

    鄭侯爺一人包了個紅封,很厚,銅錢堆的。

    見了該見的人,逗了該逗的孩子後,

    姬成玦領著鄭凡,進了自己的書房。

    書房裡,是沒密室的,因為要是連這書房都看護不好周全,那姬老六也就別奪嫡了,早點去賣玉米面兒得了。

    鄭凡自己坐了下來,翹起了腿。

    又被餵了滿滿一大口的寶寶糧,心裡真的是相當抑鬱。

    姬成玦坐下來後,則拿起侯府產出的風油精,塗抹自己的眉心和太陽穴,他今日,可謂是真正的身心俱疲。

    「老鄭啊,我苦啊。」

    「珍惜這次見面吧,說不得下次見面,就在你的墳前了。」

    這聲調侃,

    鄭侯爺說得,不像是調侃;

    姬老六也沒惱羞成怒,反而一邊點頭一邊笑。

    烤鴨店的事兒,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冷靜,二人,其實都有了一定的新的認知。

    坐在馬車裡時,雙方互相一個眼神,都能從對方眼裡看見所需要的訊息。

    不是晉地的風吹到了燕京,

    純粹是二人自打當年在鎮北侯府的第一次見面時,就互相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類似於自己的某種特質。

    「你沒提醒我。」姬成玦指著鄭凡,「靖南王,竟然是這個態度。」

    「我事先,也不知情。在歷天城時,王爺曾問過我,認為哪位皇子繼承大統更合適。」

    「你怎麼回的?」

    「你知道的,我這人向來舉賢不避親,直接保舉了你,認為你才是大燕未來最好的君王人選。」

    姬老六用小拇指摳了摳自己的耳朵,

    然後放在唇邊吹了吹,

    道:

    「我很感動,但我還是不信你會這麼說。」

    「那你覺得我會怎麼說?」

    「你嘛,大概會覺得無所謂,反正自己已經成了藩鎮了,靖南王又鐵了心保你,甭管日後誰在那張龍椅上接著坐,你在晉東,在你的侯府,都能隔著老遠地繼續打你的推手。

    你這人,

    和我一樣,

    心性啊,

    最是涼薄。」

    「你居然這般看我?」

    「嗯哼。」

    鄭侯爺起身,搖搖頭,感慨道:「行吧,那我就去東宮拜見拜見太子吧。」

    可能,

    在其他人眼裡,

    這是一種威脅,

    又像是兄弟之間的打情罵俏,

    但姬老六卻身子向前一探,

    看著鄭凡,

    問道;

    「在店裡時,你沒告訴我,為什麼?」

    為什麼要把兩個茶几,疊在一起;

    為什麼要決定自己也下場;

    甚至,

    為什麼在今天,跟我回家?

    「你本可以隔岸觀火的,看個戲,手裡兜兩把花生,為什麼,為什麼要親自下場;

    別說是為了我,

    你鄭凡有朝一日和我位置互換,

    我不會下場的,

    我只會,

    保你家人。」

    「你想坐那把龍椅麼?」鄭凡問道。

    「我更想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這你,就別管了,我必須要做。」鄭凡看著姬成玦,一字一字道,「你還沒坐上龍椅呢,問這麼多幹嘛?」

    「我姓姬。」

    姬成玦坐回自己的椅子,

    繼續道,

    「有些事,不是我坐不坐龍椅就會改變的,直覺告訴我,你準備玩一盤大的,而且,會威脅大燕的社稷。」

    「放心,我不會刺君。」

    「你也不敢刺君。」姬成玦沉聲道,「告訴我,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可以幫你。」

    「告訴你,只會讓你為難。」

    鄭凡也重新坐了下來,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行,好。」姬成玦又揉了揉眉心。

    這顯然,是一種默認了。

    鄭凡笑了,「果然,江山社稷的安穩,還是沒個人的龍椅重要。」

    「我當爹了。」

    「好,你可以閉嘴了。」

    「三個孩子的爹了。」

    「我想去東宮了。」

    「以後可能還會繼續當更多孩子的爹。」

    「我去投靠太子。」

    「哈哈哈哈哈。」姬成玦攤開手,放在鄭凡面前,「我要那張椅子,我必須要,我和你盟誓,你幫我,我幫你。

    咱不說互不相欠的話,就當,咱像當年在荒漠時那樣,再互相信任一次,我挺喜歡那種感覺的。

    這大燕,

    這燕京城,

    比你平西侯還要重要的人,可不多。」

    「話別說太滿。」鄭凡很認真地盯著姬成玦的眼睛,「醜話,我先說在前頭,擊掌盟誓,簡單,但我幫了你之後,你要是敢因為位置不同了忘記你今日的誓言;

    對不起,

    我會很生氣。

    到時候,

    就算你姬老六坐上那張龍椅了,

    除非你將我撲殺在燕京城內,

    一旦讓我活著離開京城,

    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搞翻你的江山,搞死………你全家。

    我不喜歡相信朋友後,再被背叛的戲碼,忒俗,忒無趣,忒膈應人。」

    說完,

    鄭侯爺攤開手掌;

    姬成玦笑罵道:「姓鄭的,別狗眼看人低,老子當年也是混過江湖的,你去南安縣城打聽打聽我大俠燕小六的名聲!

    人這輩子,

    總得腦子一熱,為什麼人,瘋那麼一把,這日子,過得才有意思。

    姓鄭的,

    我跟了!」

    說完,

    姬成玦主動和鄭凡擊掌。

    「啪!」

    擊掌之後,

    雙方快速坐定。

    姬成玦開口道:

    「父皇和兩位王爺的關係,可謂剪不斷理還亂,小七上位,是最穩妥的法子,可以讓家庭和睦,至少,這幾年,會繼續和睦的。」

    鄭凡開口道;「但兩位王爺想瞧熱鬧。」

    頓了頓,

    鄭凡補充道,「或者,在他們眼裡,動了刀子,才能真的清靜。」

    「他們,不是想定國本,而是想看我們兄弟自相殘殺。」姬成玦說道。

    「所以……不能猶豫了,該出招了。」

    「不。」姬成玦搖搖頭,「是該出刀了,既然長輩想看晚輩們打架,成,那我燕小六,就獻醜了。

    明日大哥歸京,宮中設宴,既然兩王二侯齊聚,那麼後日,父皇必然會召開大朝會,我這第一刀,就落在大朝會上。

    你啊,就等著看下一場好戲吧。」

    「拭目以待。」

    「放心,不會讓你失望的。」

    「嗯。」鄭凡點點頭。

    姬成玦站起身,

    拿起毛筆,蘸足了墨汁,

    在面前得紙張上,

    寫了八個字: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怎麼著,心痒痒了?」鄭凡問道,「趁著還有點時間,我可以再陪著你想想諡號。」

    姬老六對著面前的紙張吹了兩口氣,

    道:

    「其實,挺沒意思的。」

    「又怎麼了?」

    「接下來,你會看見,如果父皇他們不出手的話,我打那些兄弟們,根本就不叫事兒。」

    「啪!」

    姬成玦拍了一下雙手,

    伸了個懶腰,

    道:

    「瞧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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