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福壽二仙(1 / 1)
第76章福壽二仙
洪武十九年二月初二,入夜,西平侯府中一片寂靜。
這幾日中,西平侯府都是十分繁忙,因要隨時監看雲南境中各土司的動靜,還得在此同時繼續推進沐英在雲南制定的「廣屯田、勸農桑、修水利、興文教、禮賢儒」十五字治理方針,總是有做不完的事。
根據這幾日沐英安排在各處的斥侯探子回報,有幾家有異動的土司,已逐漸將族兵集中,發放兵器。沐英估計,這些心懷不軌的土司舉兵反叛,也許就在這幾日了。只是為了雲南的民心穩定,沐英沒有辦法主動發起進攻,只能等土司們發動,反叛行為大白於天下之後,方才能後發制人,免得落人口實。
只是萬全的準備還是要儘量做好的。因此,不但白天西平侯府中人來人往進進出出忙個不停,而到了晚上,也已開始了防備刺客的準備,在朱文琅的堅持之下,每當入夜,沐英處理完當天的政務之後,都悄悄地送到府中一個偏僻的小屋中休息,至於沐英原本的正屋臥室「蒼山閣」中,則是朱文琅睡覺的地方,再往外間不遠的各處房中,都設有臨時性的小床臥具,有一大隊精幹的兵士或將軍,由偏將瞿郁率領,埋伏在四周,以防備天一盟有武林高手來行刺。
瞿郁乃是四川鎮邊副將瞿能的長子,年方十七,出生在將軍世家,自小便健身習武,小小年紀,弓馬武藝便都十分嫻熟,放在西平侯沐英軍中隨軍鍛煉培養,乃是沐英手下十分得力的少年將軍。
雲南昆明自古號為春城,四季如春,即便是剛入二月,北方猶是厚厚的冰雪,但在這昆明,也無非夜間有些涼意罷了。
暗夜無雲,天空之中的明月只餘下一條細細的白線,猶如一道彎彎的魚鉤,又如美人額頭纖細的峨眉,一陣微風吹過來,伴隨著滇池水汽的濕潤,令人感覺十分清爽。
夜幕之下,十餘道黑影從西平侯府四周的民房之中閃現,乘著夜色快速地靠近侯府西北側的府牆之下,再翻過高近兩丈的院牆,動作十分迅捷,但又悄無聲息。
院牆內本有一條狗,但那十餘道黑影翻牆而入,那狗被驚醒,鑽出狗窩,正要衝著外邊吠叫,卻被其中一個黑衣人微微一擺,一道黑光從手中甩出,快如閃電一般直插那狗的脖頸之處。只見那狗嘴中含糊了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嗚」聲,便軟倒在地,一動不動,絲毫沒有驚動院內之人。
十餘道黑影似乎十分熟悉西平侯府內的布局,沿著房舍的暗影快速穿梭,經過一處偏僻小院之時,只見那小院的側門突地無聲打開,裡邊有一個下人模樣的人影貼在門口,朝著眾黑影招手。那十餘黑影隨那人影從側門穿過,又快速地穿過兩處無人的小院,再經過兩處池塘,一道假山,終於靠近西平侯府的中心。
西平侯府的正堂之後,再穿過兩道議事的小院,便是「蒼山閣」。平日裡,這裡便是沐英的休息之所。
沐英有三個兒子,長子沐春今年二十三歲,次子沐晟十八歲,皆早已入軍,但正如瞿能將兒子瞿郁放在沐英身邊一樣,沐英也將沐春和沐晟放在別的大將手底下做事,並不留在自己身邊,以便好好鍛煉他們。
因雲南平定不久,尚需時時防備有什麼異動,沐英家中,夫人女兒之類的女眷及年方九歲的幼子沐昂,都留在京師的西平侯府中居住,只有沐英自己一個人住在昆明城西平侯府中,帶來的僕從也都是男的,皆是從軍中因傷退役的兵士,並無丫環之類的女下人,就連本來叫「彩雲閣」的臥室,也因為沐英不喜歡這種娘娘氣的名字,改名為「蒼山閣」。
對於這些,整個雲南都知道,就連遠在京師的洪武皇帝朱元璋也知道。
為首的黑衣人一招手,十餘道黑影從四個方向小心翼翼地接近蒼山閣。
門從裡邊閂著,其中一個黑衣人無聲地掏出一柄暗黑色的匕首,沿著門縫鼓搗了半天,輕輕一推,門無聲無息地打開,兩個黑影一閃進了屋,一團漆黑的屋中,那兩道人影似乎能看見東西一般,毫不遲疑地迅速閃身到臥室中間的大床邊,兩道黑光一閃,兩道人影已是手執匕首狠狠地朝床上拱起的被子上扎去!
「不對!」匕首入被,那兩道黑影已覺不對,根本不是匕首入肉的感覺,知道不妙,閃身便要後退。
便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一道亮光從床下閃過,划過兩道黑影的小腹。
「啊~~~」「啊~~~~」兩道黑影發出兩聲悽厲的慘叫,雙雙倒地。這一劍,已是直中要害,這兩人武功雖不弱,卻已再無力逃走,只能倒在地上慘叫連連。
「中計了!」蒼山閣外,領頭的黑衣人輕喝一聲,猛一揚手:「散開!」眾黑衣人紛紛散開,躲在房舍的暗影之處。
蒼山閣中傳來清脆的幾聲鐘聲,隨著鐘聲響起,蒼山閣周圍二十丈外的各個角落,突然閃現出影影綽綽的數十身影,已是將蒼山閣旁邊的那些黑衣人團團圍住,與此同時,那些圍著的身影也紛紛點燃火把,蒼山閣及周邊抖然亮了起來。
「哈哈哈哈,沐英好算計,張然佩服。」為首的黑衣人張然見狀知道已被包圍,朗聲一笑,摘下了黑布面罩。
蒼山閣中,緩緩地走出一道人影,手提長劍,卻是個年輕公子哥兒。
張然見閣中出來的居然不是沐英,訝道:「你不是沐英!你是誰?」
「錦衣衛,朱文琅。」朱文琅平靜答道。
「沒聽說過。」張然搖搖頭:「不過今天就算我們中了計,你們也未必攔得下我們。」
他這次帶來行刺沐英的都是武林高手,沐英手下雖然精兵強將,手下大將也有不少,但在這西平侯府之中,不同於戰陣之上,無法指揮兵士列陣迎敵,正是以己之長對敵之短,不虞會被困死陣中,這也是他膽敢率人深入西平侯府行刺沐英的底氣所在。
「知道全留下你們很難,但四周都安排了弩箭,總能殺你們大半。」朱文琅冷冷道:「和我打,贏了放你們走,不然的話,就看你們誰的運氣更差了。」
這是朱文琅和沐英商量的對策。
確實,在這西平侯府中對付一群的武林高手,若對方真要四下逃散,憑軍中的弩箭,很難全部留下。只能想辦法利用對方想全身而退的希望,讓對方一個個和朱文琅過招,爭取多殺幾個,以朱文琅如今的武功,應該可以宰了幾個。等殺了幾個之後,對方再想四散逃走,弩箭還能再殺一撥,這樣就可以留下儘可能多的人。
「你?你說話能算數?」行刺不成,張然確實本想下令眾人四散而逃,聞言卻是一愣,將信將疑問道。
「能算數。」朱文琅平靜道:「不過不許群攻,一次最多上三個,否則看你們運氣。」
張然確實想要所有人都逃出去,畢竟這些人武功都不弱,逃出去之後還能有用,若是真的馬上逃走,正如眼前這個朱文琅所說,要看誰的運氣更差了,總得死上至少一半的人,削弱了自己的力量。但若是如他所言,打贏了放他們走,便可全身而退,哪怕到時候對方說話不算數,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糟,到時再看了。
「朱公子好大的口氣——好!那咱們就試試。」想到此處,張然大聲道:「兩位湯兄,就麻煩二位試試這小子的斤兩。」
朱文琅揚了揚手,四下里圍住的兵士慢慢又後退了數丈,令張然對朱文琅的話又相信了幾分,凝神看向朱文琅。
「好,小子,你要找死,怨不得我們福壽二仙了。」果見湯望湯朔兄弟二人一把將遮面的黑巾扯下,一邊獰笑一邊朝蒼山閣的庭院中走去。
朱文琅也拿著雷霆劍緩緩走下台階,來到庭院中,面向湯望湯朔二人站定。
只見那「福仙」湯望對朱文琅說了聲:「朱公子小心了!」話音未落,「壽仙」湯朔已是一掌劈了過來。
這一出手便可見,這「福壽二仙」交起手來是為達目的根本不明什麼武林規矩。由湯望出聲,對方正注意著湯望之時,卻是湯朔先出招,稍不注意便會著了他們的道,弄個措手不及。
朱文琅卻是早有戒心,見那湯朔一掌劈來,朱文琅劍交左手,右手一拳便硬撞了上去。
朱文琅主要是習劍的,拳腳功夫只是一般般,但畢竟自己修習十三層的「周天養生篇」內功已到了第九層,唐門門主沈園雪都曾說他的內力已到了一流高手的境界。朱文琅有心試試自己的內功威力,便也暫時不去撥劍,直接以拳腳功夫迎敵,硬碰硬地直懟了上去。
朱文琅以前從侍衛那兒學來的一些各門各派的掌法拳法,再加上如今雄渾的內力,任何一門拳法在朱文琅手中使來也已經威力驚人。
此時朱文琅使出的便是那江湖中最為常見普通的「太祖長拳」,相傳為宋太祖趙匡胤所創,江湖中人幾乎無人不會,但朱文琅使出來卻是拳帶勁風,剛柔並濟,與那些江湖二三流的人物已是不可同日而語。
這一拳直朝那湯朔的掌上硬碰而去。湯朔一見,心想憑我「福壽二仙」數十年的內力修為,你這小娃娃居然還敢跟我來硬碰,簡直是螳臂擋車不知死活,本來這掌有數招後著變化,此時也乾脆不變招了,實打實地就撞了過去,想著這一招還不把你這小子的腕骨震碎,手臂震斷?你這可是自己自找苦吃,怨不得我「福壽二仙」了。
本來一般的陣仗,湯望都會和湯朔聯手而上,但此時對付朱文琅這麼一個小娃娃,而且上來就和湯朔硬拼,湯望已覺根本不用自己插手了,笑吟吟地袖手而觀。
「砰」地一聲悶響,朱文琅這一拳和「壽仙」湯朔的一掌已結結實實碰在一起,只見朱文琅穩穩站在原地,湯朔卻是蹭蹭蹭蹭一連後退了數步。
湯朔目瞪口呆怔在當地,方才這一交之際,他只覺一股絕大的力量如洪峰般洶湧而來,自己根本抵受不住,已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這還是因為習武之人趨利避害的自然之為,若是當時想著要硬拼,不肯後退,此時已受內傷,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股內力是眼前這個清瘦的年輕人所發,一時沒轉過彎來,呆呆望著朱文琅出神。
「福仙」湯望一見湯朔後退已覺不妙,悶吼一聲,揮拳便上,那湯朔反應過來,也是施掌重新上來,三人頓時激鬥成一團。
「福壽二仙」湯氏兄弟本生具異相,頗似傳說中的福仙壽仙,他們便乾脆完全裝扮成了兩位仙人,綽號也自稱福壽二仙,他二人「福仙」湯望善使「福拳」,「壽仙」湯朔則善使「壽掌」,都是有意和自己的江湖綽號統一起來而改的拳法掌法名字。
這「福仙」湯望的「福拳」路數剛猛,威勢驚人,湯朔的「壽掌」卻是陰柔路數,使出來不帶一絲勁風,但一沾身卻是筋斷骨折,端是狠辣無比,哪是什麼「壽掌」,分明便是那「奪壽掌」。他兄弟二人一剛一柔,剛柔並濟,互為彌補互為配合,便是那武功高於二人的好手,在他們的合擊之中也難逃性命,這也是他二人不管碰上什麼人什麼事都是兩人齊上的原因。
朱文琅一拳硬碰硬地擊退湯朔,對自己的內力信心大增,見那「福壽二仙」一齊上來,不慌不忙,腳下踏著八卦位,左掌一招「八卦連環掌」使出,身形一晃,左掌一帶,「福仙」湯望的一拳已偏開半寸,拳風從朱文琅胸前一擦而過,朱文琅的右手卻是拿著雷霆劍,也沒撥出來,連鞘帶劍使出一招「煙雨斜陽」,一個斜刺,將「壽仙」湯朔逼開。
這一招大異其趣,因為無論是八卦門的「八卦連環掌」還是衡山派的「煙雨斜陽」,都沒有這一招,也都有這一招,因為朱文琅左右手分別使出了這兩招的一半,一半是帶一半是刺,卻偏偏分別攻向湯望湯朔兄弟二人。雖說朱文琅手中有劍,但並未撥出,也不算是以兵器對空手,畢竟如今乃是朱文琅以一敵二,更何況福壽二仙乃是江湖成名高手,自來便以拳腳擅長。
朱文琅在宮中與侍衛學了不計其數的各派招數,早已融會貫通,有時覺得好玩,便試著左右手分別使出兩招完全不同的招數,自己練了好久,剛剛開始還總是不習慣,後來總算慢慢熟悉,憑著對招數的熟悉,終於練得雙手可以互不干擾地自如使出不同的招數,當然,前提條件是這兩招分別是以左手或右手為主的,若是兩招都是用的右手,那便真的沒法同使了。這一朱文琅自己琢磨出來的稀奇古怪的練功方法,今日倒是第一次在對敵之時使用,卻不料效果還真不錯。
湯氏兄弟一愣,又是雙雙沖了過來,手中招式更是凌厲,朱文琅只得小心應付,卻仍覺得尚可應付,不肯將雷霆劍撥出劍鞘。
三人在庭院之中你來我往地斗得激烈,四下里眾人也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三人,連本來躲在暗處的麗娜也不禁慢慢挪到蒼山閣的門口迴廊之中,滿臉擔心地看著這邊。
又是近百招過去,朱文琅越打越精神,但想到可能一會還得再斗一場,心思電轉,已有主意,左手運起七八分的周天養生篇內力,一招武當派的「華山破玉拳」,直攻湯望的右肩,右手本來還拿著雷霆劍的劍柄,手指已在柄上一按,劍尖朝下,劍鞘頓時下落,露出劍刃來。
右邊的湯朔本來一招「壽掌」正朝朱文琅拍過來,湧起一陣陰寒之氣,若是按方才朱文琅左拳右劍的招數,朱文琅當以劍鞘豎擋,湯朔這一掌當正拍在劍鞘上,哪知此時劍鞘落下,露出劍鋒,這一掌便要直接拍在劍鋒之上,若是拍實,雷霆劍鋒銳的劍刃,非得削下湯朔半個手掌不可。
湯朔招數用到一半,陡遇此變故,心下大驚,連忙變招,掌沿一側,便要改拍為削直取朱文琅右臂,卻不料小腹上突遭一擊,傳來一陣劇痛,眼中一黑,一口鮮血已噴了出來。
小腹乃是要害之處,豈能不防範嚴密?湯朔分明看到朱文琅的右腳微微向後蹬實,根本沒有前踢的跡象,怎麼會突然小腹中招?低頭一看,卻見一柄劍鞘正跌落在地。原來朱文琅露出劍刃乘著湯朔變招之間,右腳已順勢將下落的雷霆劍鞘踢中,劍鞘暴起,斜斜向上一下撞中了湯朔的小腹,令其瞬間重傷,踉踉蹌蹌後退四五步,一下坐倒在地,口吐鮮血。
左邊的湯望剛剛勉強接住朱文琅勁力十足的「華山破玉拳」,喉嚨一甜,已受輕傷,突見湯朔受傷倒地,頓時大驚,正要向後疾退,卻見朱文琅右手的雷霆劍一閃,指向自己的左側,只得向右急跳,哪知朱文琅的左手已突然變招,變成了峨嵋派的「四象掌」中的「雲生離火」,正是十分剛猛的一掌等在左側,結結實實地切在湯望右肋之下,「咔嚓」一聲輕響,湯望的肋骨一下連斷三根,再也經受不住,倒在地上,口中滲出一絲鮮血。
不過半頓飯時間,福壽二仙湯望湯朔兩兄弟已敗在朱文琅手下。
「你居然出劍?不講江湖道義!」張然又驚又怒,盯著朱文琅狠聲道。
「現在又不是切磋比武,我這是在抓賊。」朱文琅拎著雷霆劍,斜斜地看著張然。
朱文琅的性子,才不會拘泥於一些條條框框,讓自己束手束腳。他一臉「你懂不懂」的不屑,道:「且不說你們現在是以二打一,就算我一上來就用劍,你也沒話說吧?」
「小子,別太猖狂!讓爺爺來會會你!」隨著一聲怒喝,原本站在張然側後方的三個黑衣人一把抓下自己的蒙面黑巾,站了出來,離著朱文琅兩丈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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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郁】====瞿能生三子,長子瞿郁(帳前指揮)為合肥瞿姓三世祖公、次子瞿陶(隨父瞿能征戰,或史料稱瞿大芳、瞿良才)、季子瞿大成(建文帝時,朝中為官)遷往湖北黃梅縣,為現在黃梅縣瞿姓始祖公。
【沐春】====沐春(1363年-1398年),字景春。鳳陽府定遠縣(今安徽省定遠縣)人。明朝初年將領、勛臣,黔寧王沐英長子。
【沐晟】====沐晟(1368年~1439年5月2日),字景茂。明朝初期將領,黔寧王沐英次子。少年時代就受到了明太祖朱元璋的喜愛。後來官任後軍左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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