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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桃源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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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三十,是大家約好了出發前往昌平莊子的日子。全/本/小/說/網

    早早的,寶雅就第一個到了,先送上自己的賀禮一套五件金銀纏絲簪珠的首飾:一枚扁方、兩枚簪子、兩枚邊花;然後,叫人抬進來曹顏給的賀禮:兩箱子衣裳,四件炕屏玉器等擺設,並壽桃壽麵等吃食,另有兩個裝吉祥如意錁子的內製荷包。

    不一會兒,永勝與永佳兄妹也到了。因永慶有事未能來,只托弟弟妹妹送來了賀禮。他們的禮不外乎是紙筆字畫之類,另有永佳自己繡的荷包,並一匣子胭脂、一匣子宮粉。

    因都是熟識,又都是少年,也沒有男女避諱,便都在廳上喝茶閒聊。

    塞什圖和寧春是前腳後腳到的。

    塞什圖進來時單手提了個食盒,先和曹顒見了禮,然後笑著向曹頤道:「家母非讓我拿幾樣素點心來給你路上吃。我原說你家定是備了更好的,她非不依,直說這個是你贊過喜歡的,非得叫我拿來不可。你別嫌老人家囉嗦!」

    曹頤忙叫丫鬟接過,笑著謝了他:「伯母做的點心確是最好吃的,多謝伯母費心。」

    塞什圖又拿出個小匣子,內盛一白玉的掛串,說是母親選的賀禮。曹頤謝過收了。

    寧春卻是攜著秋娘同來的。秋娘今兒沒穿那身大紅新婦裝,而是一套藕荷色暗紋綿衣裙,丁香色滿繡掐牙小羊皮坎肩,顯得極是嫻靜素雅。毫不遜色於大家閨秀。

    除了曹顒,其他人都沒見過她,都當她是寧春的嬌妻美妾。在介紹時,寧春依舊沒加妾侍稱謂,塞什圖、永勝他們也就知道這是外室。

    秋娘落落大方地給眾人施禮請安,談吐甚是溫柔有禮。大家心裡都暗暗稱奇,也沒人小覷於她。

    寶雅本沒思量那稱謂代表什麼,因見秋娘生得好看。衣著也不俗。更是喜歡她頭上戴著地那個垂珠的步搖。頭一動那長長的珠串就前後搖擺,盪啊盪的十分有趣,因此這一雙大眼睛就滴溜溜的盯著人家打轉。

    曹頤見了,忙悄悄拉她一下,瞧瞧提點她,這麼瞧著人家實不禮貌,萬一人家多心就不好了。

    寶雅卻不是能夠聽勸的。雖然也在克制著,可是還會忍不住瞧上幾眼。

    曹頤無可奈何,好在人到齊了,也沒呆多久,喝了盞茶,大家整裝出發。

    寶雅圖熱鬧要大家一輛車,當下曹頤和永佳都坐上了她的車,自己的車在後面跟著。也邀了秋娘。秋娘笑著婉拒了。自行坐了一輛車。後面丫鬟婆子或兩人一車,或三人一車,一溜下去十來輛馬車。儼然一個小車隊了。曹府這邊前一日紫晶已經帶著一批僕從先過去收拾了,因此今兒曹府跟車地人並不多,但郡王府侍衛、伯爵府地隨從呼啦啦地人卻不少。

    大隊人馬浩浩湯湯往城北來,出了安定門,直奔小湯山。

    *

    曹家旅行團上午才走,下午馬連道夫人田氏帶著兩個女兒踩著曹顒往日下學的點兒來了。

    田氏本來盤算得好好的,就打著初一去寺里上香的名頭相約曹頤,最好還能想法子拿言語套住曹顒,讓他護送著妹妹同去什麼的,最次也得喊曹家兄妹來家裡吃頓飯。內務府那邊有公文往來,馬連道已經知道曹寅上京的消息。這會兒,田氏只想著兩家關係拉的越近越好。等曹寅來了,也算給足他臉面。他不在京,親家幫著照料他一雙兒女,多大地情分!

    不想,田氏想得美滋滋的,卻是連曹家門也沒進去。

    門房告知,主子不在。

    那去門口問話的婆子回來隔著車窗向田氏稟明了,又道:「想是真不在,咱們剛才拐進巷子口時,老奴依稀聽見有人議論早上不知道誰家一大隊人出遊,好不氣派。想這周圍,也就曹府有這體面了。」

    田氏聽了搖了搖頭,心想曹家就三個娃娃,出個門哪裡會大隊人,況且要是出去遊玩,沒有不叫親家的道理啊。當下忙打發那婆子叫個門房小廝過來問話。

    因田氏這個把月來常往曹府跑,沒有十趟也有八趟了,如此高頻率的拜訪,門房裡幾個小廝想不認識她都難。加之她平素里也擺親家太太的譜,給賞錢並不小氣,那群小廝便都還算敬她。

    因此馬家太太一招人問話,幾個小廝都樂不得過去回稟,誰知道這太太連珠炮似的問主人家都誰去了、去了哪裡、多暫回來,那好不容易搶了這差事的小廝不由犯了難,這話也是客人當問地?這些事下人便是知道了,也不能當外人說去。

    那小廝甚是機靈,含糊地回道:「回馬太太地話,我們大爺二爺三小姐莊子上住去了。您有事兒可留個口信,小的們給您傳到。這多暫回來卻不是小的們能知道地了。」

    田氏在車裡哼了一聲,問莊子在哪裡。想起婆子說的大隊人馬,心下不快,就又問是自家人去的還是請了旁人,都請了誰。

    這麼一問小廝也不痛快了,這問的越發不靠譜,當下只說不知。

    田氏惱了,喝道:「分明是一大隊人出遊,怕不單你一家!你是門房當差的,怎會不知?!」

    那小廝最懂得瞧人眉眼聽人話音兒的,見她惱了,當下陪笑道:「太太莫怪,小的位卑,主子的事哪裡盡知?早上是有幾輛別家的車馬,誰知道是往哪裡去了?」

    田氏聽了那小廝的話,知道真是曹顒請了旁人去玩沒請她家,如同被冷水兜頭淋下,大冬日裡的,凍了她個臉色紫青,一口惡氣生生凝在喉口,是又氣又堵。二話沒說就讓調轉馬頭回府。

    待回了家,關起房門。田氏跳腳罵了半天,然後揪了馬連道質問:「你說給那曹寅去信了,莫不是在哄我?怎的曹家小輩兒還敢這般對咱們?出去莊子上遊玩,請了多少家公子小姐,居然沒請咱們!這什麼意思?你到底怎麼寫地信?」

    馬連道忙不迭給夫人撫胸捶背順著氣,再三發誓真是寫信給了曹寅說了兩家聯姻的事情,又道:「不是告訴你有公文說曹寅就要上京了麼,許是咱們給他的信送兩岔了。夫人莫急。莫急。左右他都是要來京的。定親就是早晚的事。那莊子,將來咱們女兒管家,夫人想去住,隨便什麼時候便去得,清清靜靜的好好玩賞,不比現在和一群人湊熱鬧強上百倍?」

    田氏又罵了一頓,才漸漸消氣。

    *

    昌平。小湯山

    晌午時分,車隊拐進了小湯山。寶雅窩在車上睡了一覺醒來,吃了塊兒點心,醒了醒神,就覺得車行的甚是平穩,全無剛才的顛簸。因問永佳和曹頤,

    著對曹頤道:「剛才我就覺得了,往窗外瞧了。這後修葺地。很是平整。」

    曹頤笑說自己不知道,要一會兒問了哥哥才曉得是不是自家修地。

    寶雅來了興致,挑帘子往地下瞧。果見平平整整一條路,看著很不打眼,比尋常地路還窄上不少,不過路面是細砂石鋪就,行車跑馬少有塵土,忍不住贊了一句。

    永勝一直跟在她們這輛車左右,見寶雅挑了車簾探出頭來,忙催馬湊過來問:「寶格格要做什麼?」

    寶雅笑道:「只是看看罷了。」說著,往四下里眺望,冬日裡本就素淡,少有顏色,這遠遠近近大片的樹木皆光禿禿的枝條,看著甚是蕭索,不由皺了皺眉,喊前面騎馬開道的曹顒:「曹顒!你把咱們帶哪裡來了?」

    這一嗓子出來,前頭騎馬的曹顒、曹頌和塞什圖一起回了頭。

    永勝見曹頌要打馬過來說話,忙先攔在頭裡,向寶雅道:「格格想是悶了,估計待會兒就到了。」

    寶雅嘟著小嘴:「這是什麼地方啊,荒山野嶺的,瞧這些樹啊,缺枝少葉,怪寒磣的。」

    曹頌被哥哥指派來聽寶格格有什麼吩咐,本就有些不耐煩,聽她這番話,立時駁道:「京里地冬天這麼冷,什麼樹不這樣?只有到了我們南邊,才是一年到頭都有綠顏色。」

    永勝原就知道之前曹頌是常跟著寶雅她們四處玩的,瞧他就有些礙眼,聽他出言頂撞寶雅,心底又希望寶雅就此惱了他才好。

    本有心幫著寶雅駁曹頌幾句,忽又想到車上還坐著曹三小姐,若叫佳人挑理可是不妙,當下永勝打起太極:「格格得這樣想,這荒郊野外能有什麼珍木奇株?等會兒到了曹兄莊上,那自是大大不同的。」

    曹頌一根筋,聽了永勝這話壓根沒順著台階下,反倒說:「要這麼說,你可真就錯了,只是現下是冬天也沒法子。剛才問了我哥,這裡栽的都是桃樹,待來年開春,瞧著吧,滿山桃花,不知會多美!」

    寶雅一聽,想起了自己府中春日裡桃花盛開的情形,也高興起來,忙道:「是了,是了,定是極美的。那明年春暖花開時候咱們還來!」

    曹頌聽了,十分得意。永勝卻鬧了個窩脖,尷尬地訕笑兩聲。

    又行了一程,曹家的莊子終於出現在眾人眼前。

    從外面遙遙望去,一片烏青的磚瓦,並不打眼,只是因有松柏,綠意尚存,顯得有些生機。房舍掩映在高大地樹木之間,遠遠看著像是一片尋常村落。


    永勝見慣了豪宅富莊,因此頗有些鄙夷。寶雅也有些失望,但因曹頤在身旁,卻也不好說什麼。

    曹顒卻非常滿意,他早就交代過管家何茂財,莊子內里怎樣無妨,外表看上去越樸實越好,最好人家一走一過都沒留神才好,可見何茂財是心領神會。

    何茂財和紫晶早就在道上候著了,見車隊來了,忙迎上來見禮,引眾人進莊。

    打開莊門,卻是別有洞天。進門就是典型地北方建築風格,極敞亮的大庭院。一尺見方地青石鋪地,間或用浮雕青磚勾勒出簡單地圖案,顯得極是闊朗。沿著遊廊拐進去,卻又漸次轉成南邊的風格,亭台樓閣池塘水榭都精緻起來,雖然沒有雕樑畫棟濃墨異彩的,卻是細節入手,怎麼瞧怎麼舒服。有著說不出的韻味。柔和而安逸。

    曹顒一邊兒看一邊點頭。當初他對這莊子並沒有提很細節的要求,只說了要依著溫泉而建,多環幾個溫泉到莊子裡,以及想法子引溫泉水到各處等等。對於莊子的設計要求,他就說了三個字,要舒坦。

    其實他對建築沒有太多概念,雖然有心拾掇得現代化一些。但實在不知道這個時代能把那些現代化的設計做到什麼份上。若是畫虎不成反類犬那就沒意思了,不如保持原汁原味地好。

    九月間,何茂財就把莊子地總圖交到曹顒手裡。

    曹顒只是大概一看,別地都沒太注意,記住了整個莊子分成了四區。原來,何茂財請人設計時,那設計之人也為那「舒坦」二字犯了愁,若只一兩處大花園或空或亂總不能盡如人意。不如分成四處中等園子。按照春夏秋冬各設一主景,主人家四季可換院而居,盡攬美景。豈不是舒坦。

    曹顒當時看了這個創意,直感慨古人一點兒不比現代人思路差。來時他也抱著只有這四處可玩賞的心態的,現在卻還沒拐進各處院落,已經大飽眼福,這院子各處瞧著都比他想像得要好得多。曹顒不禁由衷贊了何茂財幾句,說真是讓他費心費力。

    何茂財於這莊子前後真是耗費了不少心力,到最後雖然自己滿意了,卻不知道合不合小主人的意思,頗有點懸心。如今聽了小主人的讚譽,知他順心如意,這心裡就踏實了。何茂財嘴上忙不迭說不敢居功,臉上卻笑開了花。

    這莊子占地極大,單逛上一圈就要大半天。因趕了半日路都乏了,又到了晚飯時間,眾人便沒有繼續逛園子。

    紫晶遣人引領眾人各處安置下來,簡單洗漱後,在前院九如堂設了兩桌席面,給眾人洗塵。

    *

    用了晚飯,寶雅就嚷著要帶曹頤等人去溫泉,寧春這邊卻才喝得入味,不肯下桌。於是,大家分做兩路,女孩子們都隨寶雅去泡溫泉,曹顒他們則留在九如堂這邊,繼續喝酒。

    寧春與塞什圖、永勝雖說都是初見,但是他為人一向圓滑,帶著幾分自來熟,三言兩語大家就混個熱絡。

    永勝有些看人下菜碟,並不把塞什圖這個沒落紅帶子放在眼裡,只是因他是宮裡的侍衛,又與曹家兄弟交好,所以還算客氣禮貌。

    塞什圖向來是熱心好人緣的,這次新結識了兩位朋友,打心裡高興,也就一盅一盅地喝得樂和。

    曹頌在兆佳府宗學那邊拘了整一月,眼下得了閒,是渾身舒坦。他也和幾個表兄弟出去喝過酒,知道規矩,當下舉起酒盅著,有模有樣地相陪眾人吃酒。

    曹顒笑吟吟地看著大家熱鬧,直感嘆自己的不容易。這一轉眼,大半年過去,像今兒這般心情暢快的日子真沒幾日。可是,越是日子熱鬧暢快,在內心深處,越是有著幾分惶恐。雖說生死之事,他早在八年前已經歷過,說起來現下也是兩世為人,但那一世死亡是個意外,毫無預兆的穿越讓他壓根沒有接近死亡的意識。如今,卻是有個宿命在前面擺著,由不得他不盤算,歷史到底有沒有改變,自己到底還能活上幾載。

    事關生死,誰又能

    處之。

    在酒桌上,曹顒的話不多,但是既然身為此間主人,大家自然難免要與他碰杯的。

    一來二去,曹顒反而在眾人中喝得最多,再加上他心裡又裝著事,不知不覺就醉了,只覺得渾身發熱,在房間裡憋得慌,要喘不上氣來,便藉口要方便,出了九如堂。

    門口侍候的小廝要上前來扶,曹顒揮了揮手,叫他退下,自己順著遊廊信步而行。

    今兒是月末,天上沒有月亮,越發顯得漫天繁星格外晶瑩,為寧靜地夜晚平添了幾分璀璨。

    遊廊盡頭空曠之地,用湖石堆砌了座小小地假山,周圍是尺高、尺寬地池子。是備著夏日間養魚或者栽種蓮花用的,眼下正值隆冬,池內乾涸。

    曹顒想要扶著池邊地台子坐下,不想身子一滑,直接坐到了地上。

    夜晚一吹,曹顒頭沉沉的,越發迷迷糊糊,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湧出不少東西來。一會兒是自己病入膏肓。皮包骨似地躺在床上。干嘎巴嘴說不出話來。眼看要撒手人寰,旁邊一個看不清面目的大肚子女子嚶嚶哭著;一會兒是織造府的大門被貼了封條,花白頭髮的李氏捧著曹寅的牌位被攆出來,顫顫悠悠地想要上前說話,被一個兵士伸胳膊推倒在地,萍兒、紫晶等人都被捆著,穿成一串。被押去發賣,各個衣衫襤褸、悲悲切切,模樣實在可憐。

    「不,不,我不要死,我要活著!」曹顒閉著眼睛,一邊喃喃道,一邊伸手比劃著。像是要推開什麼東西似地。「我要活著。我要活著……」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已經不可聽聞。

    這時,就聽耳邊傳來簌簌地腳步聲響。接著是女子甜糯地話音:「方才就聽著像,真是曹家大爺呢!」

    曹顒眯著眼睛,只覺得眼前影影綽綽地站著兩個女子,一高一矮。矮的正是方才說話之人,寧春的愛妾秋娘;高的提著燈籠,沉默不語,只睜著雙大眼睛望著自己。怨不得永佳如此,曹顒素日都是規規矩矩的模樣,為人行事都方方正正,哪裡有過這樣憨態?實在是讓人覺得稀奇。

    曹顒想到寧春素日風流,但是如今卻獨愛秋娘,兩人恩恩愛愛的模樣,實在是慕煞旁人。就算是朋友看著,也為他們兩個開心。想到這些,曹顒不由醉醺醺地打趣道:「小嫂子,趕緊加油,早日添個大胖小子,我來做乾爹!」因醉得實在厲害,這幾句話說得舌頭打結,磕磕巴巴,含含糊糊的。

    偏偏秋娘都聽清楚了,立即羞得不行,輕輕道了聲:「曹家叔叔醉了!」就扭身跑了。

    永佳正打量著曹顒,並沒聽清他嘴裡到底嘟囓什麼。秋娘這般跑了,只留下她一個,頓覺尷尬,想要抬腿離開,可眼前這人醉成這樣,實在放心不下。

    打趣完秋娘後,曹顒困意上來,漸漸闔上了眼睛,身子蜷著,漸漸地往一側歪去,要看就要倒在地上。

    永佳忙放下手中地燈籠,半蹲下身子,猶豫了一下後,輕輕扶住曹顒的肩膀:「曹顒,醒醒!外邊天冷,我喊人帶你去屋子裡歇著吧!」

    曹顒喝了酒,又見了風,只覺得渾身發冷,嘴裡含糊著,不知在說什麼。

    永佳見曹顒閉眼凝眉、哆哆嗦嗦的模樣,心下不忍,解下自己披著的雪青緞面灰鼠里鶴氅,幫曹顒蓋上,又掖了掖衣角。

    曹顒似有所察覺,慢慢地睜開眼睛,正看到永佳近在咫尺的側臉。或許是因旁邊紅燈籠的映襯,她的臉上如染了朝霞,大大的眼睛,濃而長地睫毛,挺直地鼻子,微抿著雙唇。烏黑柔順的頭髮,鬆鬆地編了兩個辮子,垂在兩耳邊,襯她的鵝蛋臉恰到好處。

    鬼使神差地,曹顒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抬起手來,慢慢撫上她的臉頰,然後使勁地捏了兩下。

    永佳渾身一顫,慌忙側了身子退避開來。

    曹顒舉著自己的手,迷迷糊糊地道:「是個真美人,怎麼長得這般像完顏永佳?」原來,他醉得稀里糊塗,被永佳喚了幾聲,仍是半夢半醒,眼前面多了個美人,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忍不住動手捏了兩下。

    永佳用手摸著剛才被曹顒捏過的地方,臉越發紅了,說不清是羞還是惱,只覺得渾身發軟,一顆心「撲通」、「撲通」的就要從胸膛里跳出來。

    「姐姐!」略帶愧疚的聲音,是去而復返的秋娘。她小聲致歉道,「實不當把姐姐丟這裡……對不住姐姐了……」

    她們原是先打發了丫鬟送東西到溫泉那邊,兩人自己打了燈籠沿著遊廊慢悠悠逛盪過去,剛好走到門口,聽見這邊院子有人說話,像是曹顒聲音,就過來瞧瞧。還真是曹顒,偏他有醉倒說話臊跑了秋娘。秋娘跑出去蠻遠的,才想起來把永佳撇下了,忙不迭趕回來。

    永佳輕輕撫了撫胸口,穩了穩心神,笑道:「不相干,只是風寒夜重的,他醉在這裡實在不妥當,咱們喊人來送他回前院。」

    說話間永佳瞧了一眼曹顒,見已微微發出鼾聲,整個人事不知的樣子。有心想要扶他,卻因有秋娘在一旁,姑娘家實在不方便,便快步回了梅院喊紫晶。

    *

    山莊西側,粲梅院。

    這是冬景院子之一,院內圍著溫泉池子栽的梅樹,故名粲梅。這院中室內室外兩處溫泉,室內自不必說,室外池子外圍也有山石所雕屏障擋風遮影,適宜女眷使用。寶雅曹頤她們就選在此處安置。因天寒,她們只在室內。

    紫晶是被寶雅與曹頤硬拉來泡溫泉的,因永佳和秋娘還沒到,紫晶也不肯自己先下去,曹頤便陪著她一旁坐著聊天。只有寶雅急性子,早早下了池子。雖屋子裡都是女兒家,也都不好意思像平素洗澡那般赤身。因此,寶雅去了衣服,穿著肚兜褻褲坐在水裡,一會兒拍拍水,一會兒擺弄擺弄那雕花的注水,玩得不亦樂乎。

    聽說永佳和秋娘過來說曹顒醉倒在隔壁院子裡,紫晶與曹頤忙往外走。寶雅也要從池子裡出來,卻被靈雀勸下:「我的好格格,外邊怪冷的,您頭髮都濕透了,可不敢出去走,凍著了可不是好玩的!」

    寶雅想想也是,不過看不到曹顒醉酒的糗樣,多少有些不甘,吩咐靈雀道:「既然我去不了,你快追三姐姐她們去,仔細看了曹顒的醉態,回來講給我聽,看我明兒怎麼羞他!」

    靈雀笑著應下,吩咐池邊的兩個丫鬟小心服侍,自己掀帘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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