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十四章 千里求一句,當面不知惜(1 / 1)
「咦?」
聽到這個聲音,趕車的馬夫與年輕護衛,就都循聲看了過去,入目的是一名看上去年歲不大的少年公子哥。
不過,這公子哥看著不大,卻有股子氣度,讓兩人心中一顫,他們的職位看似簡單,可放到了禮部迎人的隊伍里,就顯得非同一般了。
這禮部的馬車夫,以及負責儀仗的年輕護衛,不能以尋常概念看待,兩人也算是走南闖北,見識不少,眼力早就練出來了,一見這公子哥的行頭、神態,就知道不是易於之輩。
尤其是那車夫,年歲不小,被這麼一個少年公子呵斥,聽那口氣,像是長輩訓斥不上進的晚輩一般,麵皮如何掛得住?可在京城吃這碗飯,眼睛就要時刻放亮,哪裡能輕易得罪人?說不定一個看似普通的少年,背後就有通天背景。
卻說這二人心驚過後,才注意到那公子哥的後面還跟著兩人。
這不是兩人沒有留神,而是這少年公子容光煥發,不自覺的會將他人的目光給吸引過去,就像是顆太陽,自然而然的能將周圍事物遮蓋,仿佛他站在那裡,被萬眾矚目乃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不過,這終究不是神通法術,車夫與年輕護衛不會難以掙脫這股思維定勢,二人目光遊動,落在那公子哥的身後,首先入目的乃是一名身材瘦弱的小廝。
這小廝穿著青衣,似尋常家丁、家僕一般,可那馬夫見多識廣,在禮部當差的時候,什麼樣的官員、將領沒見過?就算是那番邦之人,也是見過不少的,對於這些身居權勢之人的氣度和衣著很是敏感,所以現在一見這青衣小廝,就知道對方並不簡單。
這小廝看似瘦弱,卻有股凜然之勢,臉上白淨,沒有一絲鬍鬚,眉目柔和,但眼底隱隱藏著精芒,微微閃過,就讓車夫心中生出壓力,好似當年面對那國朝眾臣,又或者是番邦勇猛之士!
小廝不言不語的站在少年公子哥身後,嘴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的看著車夫與年輕護衛,卻讓兩人生出不寒而慄之感,好像看著自己的不是人,而是一隻毒蛇!
「好傢夥,這少年身邊的青衣小廝,都有這等氣度,像是常年坐堂的官老爺一樣,只是一眼,就讓我這心裡忐忑不安,該是什麼來路?」
在車夫心驚的同時,身旁的年輕護衛突然身子一顫,卻是此人目光越過那小廝,看到了另外一人——
這少年的身邊,總共跟著兩人,一人是小廝打扮,而第二人則是一身護院打扮,穿著緊身皮衣,衣服的樣式近似短打,但上衣下擺處垂落下來,這也是名護衛,只是這名護衛,和車夫身邊的護衛相比,要顯得魁梧的多,虎背熊腰,兩腿穩穩的扎在地上,寬闊的肩膀遮擋了些許光線,給人一種錯覺,好似站在那裡的是一座高山!
此刻,魁梧護院正盯著兩人,目不轉睛,沒有給人帶來心理壓力,但車夫身邊的年輕護衛卻知道,身體龐大,本就讓人心中壓抑,現在卻不給人以壓力,實就是武功修為到了一定地步,能收斂身上氣息,便是與人交手,也能拿捏自我,不讓氣機隨意泄露出去,等於是謹守自身,不露破綻!
這樣的人物,就算是在武林中,也是要名動一方的,現在卻只是給人做了個護院,更讓那年輕護衛震驚的,是他已然認出了此人的來歷。
「蠟黃臉,刀削眉,眼下一顆痣,額間半點朱紅,這人莫非就是前些日子,在演武場八方演武的時候,獨占鰲頭的龍雲嘯?」
這護院漢子的模樣,讓人一見難忘,立刻讓年輕護衛想起了一號人物,乃是前些日子比較出名的武林高手。
原來,不久之前,大瑞周邊的幾個藩屬、部族、小國,都派出了自己的使者過來,給皇帝李坤慶生。
說是慶生,實則是打探消息,看一看大瑞虛實,同時也有那北疆部族,被北方精銳軍隊打的喘不過氣來,不得不過來朝聖。
只是,不管原因何在,來到了地方,沒有人願意敵人一頭,哪怕戰場上一敗塗地的草原部族,也不願意在武勇上輸給別人。
所以,在皇帝組織的一次聯絡諸方感情的演武大會上,幾個外族之人仗著武勇,頗有反客為主的勢頭,想要削一下大瑞皇帝的顏面,其目的幾乎達成,讓李坤面色鐵青。
只是,這種外交活動,縱然是心中氣悶,也不可能就下令誅殺,更不可能牽連,其中不光是皇帝氣度的問題,也有一些政治、軍事和現實層面的考量。
正當李坤覺得下不來台的時候,卻有一人挺身而出,正是這龍雲嘯,此人算起來,並無資格到場,是當時在場的一名將領私自邀請過去的。
傳聞,其人本是東邊沿海的一名綠林豪傑,因和一將軍有結拜之誼,才會到場,但皇帝身邊護衛嚴密,他只能遠遠看著,直到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分別以馬術、弓術、刀法,先後擊敗了草原人、番人與西域人,令李坤龍顏大悅,當即任命他為御前侍衛。
這個過程,年輕護衛沒有親眼看到,但他的同僚就在現場,對龍雲嘯很是推崇,回來之後就繪聲繪色的描述之後,也讓侍衛司的不少人知道了這號人物。
現在,一見魁梧護院的樣子,年輕侍衛就認了出來,進而聯想起來——
「若此人真是龍嘯雲,那就是御前侍衛啊,哪怕只是個名頭,至少職位不假,能讓他扮作護院在旁侍候的人,該是什麼身份?」
龍嘯雲是綠林出身,驟然被提拔成御前侍衛,自有流程,不可能皇帝一說,皇城九司就不分青紅皂白的讓他帶刀侍候御前,裡面還有查出身等過程,但名頭不會因此抵消。
「怎麼?不說話了?」
車夫與護衛先後震驚,半晌不言不語,讓那少年公子失去了興致,搖頭說了一句,邁步就走,行走的方向,正是邱言離去的方位。
過了幾息時間,車夫長舒一口氣,才道:「好傢夥,那少年來歷不凡啊,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小廝,絕不是簡單人物!」
邊上的年輕護衛卻道:「這個是當然的,不過,你只看到了那小廝的與眾不同,卻沒有認出邊上那魁梧男子的身份啊,這個人,才是了不得的人物,能被他護持的,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不是一般人!」
車夫露出疑惑之色,就道:「旁邊那人?你是說那個護院?看上頗為平凡,只是體格強健一點罷了。」
「只是強健一點?」年輕護衛搖了搖頭,「你既然都看出了那少年公子的不凡,也辨別出了青衣小廝不是簡單人物,那麼這麼兩個人身邊,會只跟著一名普通護院麼?」
「咦?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這個道理,」車夫愣了一下,回憶之前的情景,露出疑惑之色,「聽你的意思,是知道那人是誰了?」
年輕護衛也不打算繞圈子,便如實說道:「那人就是前些日子名聲大噪的龍雲嘯!」
「龍雲嘯?」車夫回憶片刻,面色陡變,「御前侍衛!御前侍衛裝成了護院,那那名少年豈不是皇室中人?」
「噤聲!」年輕護衛趕緊出言,「你沒看那幾人的打扮麼?分明就是微服出巡的,顯是不願意讓人知曉,咱們人卑言輕,如果將之暴露,就要得罪那少年貴人,可如果隱瞞不報,萬一出了事情,就有可能被追究……」
「這不是進退兩難麼?這可如何是好?」車夫徹底慌亂起來。
「這有什麼好慌的,所謂不知者無罪,我們只要裝作並不知曉,不就結了?難道那位貴人,到時候為了推卸責任,還會嫁禍到咱們這樣的人身上不成?人家可丟不起這個人!」年輕護衛卻搖了搖頭,看了對方一眼:「這一路上,你確實該聽一聽邱學士的講學啊,明白了知行道理,就不至於這般慌亂了,你可得知道,這路上不知多少人聞訊而來,只是為了聆聽教誨片刻,你日日相隨,卻不知珍惜。」
這話說的那車夫面紅耳赤。
同一時間,之前與兩人說話的那少年公子,卻已來到了內城邱府門外,有小廝上前敲門,對走出來的門房說話,說是讓邱言出來迎接。
「讓我家老爺親自迎接?」門房也是一戶老實人家,邱府的服從、家丁,都是邱言的舅父劉懷所挑選,他擇人的一個重要標準,就是為人要實誠,省的在外面惹事生非,壞了邱言的名聲——
劉懷現在看邱言的名聲,簡直比自家的性命還要重要。
所以,這門房聽了話,儘管疑惑,卻還是如實進去稟報。
看著其人遠去的背影,白面小廝轉過臉,笑問:「公子,您說這邱學士會不會猜出您的身份?」
少年公子沉吟片刻,說道:「既然都說他是在世聖賢,又要為我老師,這點本事應該是有的。」